“要求?什么要求?”
顾衡并不气恼,反而来了兴致。
他家小孙女儿,年纪小,却早慧。
小小年纪,言行谨慎,规矩端方,对家族、对长辈更是十分敬重。
她似乎很少提要求。
顾倾城:……因为过去的我,什么都不缺!
长辈、父母疼爱她,恨不能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
吃穿住用、笔墨纸砚、仆妇随从……顾倾城能想到的、暂时想不到的,她需要的、不需要的,家人们都会给她。
不过,现在的顾倾城,心中有了野望。
她开始提前布局,而家人们却未必能够参透她的想法,并提前准备了!
无妨!
顾倾城可以主动提要求!
“我想要一些客女,最好与我年龄差不多!”
顾倾城如今才六岁,饶是她懂事、她早慧,年龄也限制了她许多。
她需要帮手。
需要对她言听计从、忠心不二的帮手。
这样的人,还是从小培养最好。
顾倾城也不是要洗脑,或是豢养没有思想的杀人机器。
相反,她想让自己的小伙伴有思想。
与她能够达到思想上的认同。
或者,利益认同。
唯有这样,才是最坚固的同盟。
卖身契什么的,反倒是最低级的一种手段。
顾家是几百年世家,有自己的坞堡,也有数百部曲。
部曲的女儿,就是客女。
部曲、客女都是介于自由人与奴婢之间的存在。
他们不像平民那般有自由,却比奴婢身份更高些。
他们才是主人最信任、最心腹之人。
部曲们可以有私产,甚至可以做官。
顾倾城不会因为想要经营属于自己的班底,就忌惮、防备,继而弄些不知底细的孤儿、孤女回来。
来历不明的人,或者没有父母亲人的人,其实不安定的因素反而更多。
人嘛,还是知根知底、有牵有挂的最让人放心。
“也好!现在不比在建康,岭南多蛮夷,还有蛇虫鼠蚁,你个小女娘,身边只有两个侍女可不成。”
顾衡没有怀疑小孙女在拉班底,他反而觉得理该如此。
之前是他沉浸在阖家被赶出建康的思绪中不能自拔,竟疏忽了。
幸而小孙女儿靠谱,自己想到了。
“我再写封信给你阿爹,让他从随行的部曲、客女中挑选一些。”
顾衡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有劳阿翁!”
顾倾城甜甜一笑,眉眼都是舒展的。
顾衡愣了一下,咦,三娘似乎变得好看些了呢。
也不是忽然就变成了大美人儿,而是看着似乎比过去更、更顺眼些了。
头发还是稀疏发黄的,却多了一些黑黑的小绒毛。
皮肤依然黢黑,却黑得没有那么的刺眼。
还有她的眉眼,也似乎变得更精致一些了。
顾倾城:……提高了五点的颜值呢,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离开京城也好,或许,你我、以及整个顾家,会有更好的际遇呢。”
顾衡慈爱又包容的看着顾倾城,轻轻的说了一句。
“阿翁说得对!”
今生,肯定与前世不同!
她顾倾城,也将开辟一个全新的世界。
……
顾衡与顾倾城祖孙两个一路向南,直奔闽浙。
而以江陵大长公主和顾绎为首的顾家大部队,则快速的渡江,并一路往长安而去。
“多谢宇文大将军!”
顾绎一身月白的长袍,身姿挺拔,气质高贵。
配上精致的容貌,愈发显得他丰神俊朗、宛若谪仙。
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顾绎跪坐在竹席上,与另一边的武将装扮的年轻男子寒暄。
“顾舍人客气了!某早就听闻顾家玉郎的美名,倾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某不胜欢喜,倍感荣幸啊!”
被顾绎叫做宇文大将军的宇文松,三十来岁的年纪。
身形魁伟,面容刚毅,一看就是地道的武将。
不过,他的言谈举止透着文雅,还有一种莫名的气质。
顾绎知道,这大抵跟宇文松出身皇族有些关系。
宇文松是北朝皇帝的堂弟,虽是宗室,却勇猛善战。
因为战功,被皇帝封为大将军。
前几年,顾家的姻亲王氏无奈逃去北朝。
机缘巧合下,王家家主与宇文松成了忘年交。
而王家的长媳是顾绎的嫡长女顾攸宁。
此次顾家落难,举家逃亡,顾攸宁便向公爹求助。
王家家主找到了宇文松,告知了顾家的情况。
顾家的顾衡、顾绎父子,可比王家家主的名声大多了。
一个是闻名天下的佑安公,一个则是以才貌名扬四海的顾玉郎。
顾家的当家主母,还是南朝皇帝的嫡亲姑母江陵大长公主。
……种种优势,让宇文松生出了想要结交顾家的想法。
他问明了顾家的路线、行程,便带着兵马前来迎接。
终于在距离京城七八百里外的驿站,成功见到了顾家人。
宇文松也如愿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顾玉郎顾绎。
顾绎的“玉郎”美名,还是他的大舅兄、南朝先帝所赐。
先帝很是欣赏顾绎,对他也十分亲近。
张口就是“吾家玉郎”。
慢慢的,顾绎也就有了顾玉郎的美称。
至于“顾舍人”,这也好理解。
顾绎最初的官职,就是还是太子的先帝的太子舍人。妥妥的太子就臣。
也正是做了太子的舍人,顾绎才被太子器重,继而得到了皇帝的赐婚,成为驸马。
随后,顾绎宦海沉浮,最高做到了中书舍人。
若没有陈靖这样的权臣,若不是避让父亲这个中书令,他应该已经是中书侍郎。
可惜,没有如果啊。
不过,因为做了中书舍人,“顾舍人”的名号也就更加响亮了。
连北朝的宇文松,都听闻了他的大名,开口就是顾舍人。
至于顾家玉郎,就有玩笑的性质,不是为了取乐,而是想要拉进双方的关系。
“宇文大将军谬赞了。某表字寻之。”
顾绎温文儒雅,主动介绍自己。
咳咳,想要表示亲近,可以直呼表字。
玉郎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
顾绎都是做祖父、外祖父的人了,实在不愿提及年轻时的“趣事”。
“寻之老弟,哈哈,我表字长青,虚长你几岁,你便还我一声阿兄可好?”
见顾绎愿意亲近,没有摆南方士族的架子,宇文松愈发积极。
“长青兄!”
顾绎从善如流,拱手再次行礼。
“好!寻之啊,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宇文松非常热情,三两句,就跟顾绎成了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另一边的内室,江陵大长公主等一众女眷,也在跟宇文松的“家眷”闲聊。
“宇文小郎君,今年多大了?进学了吗?”
江陵大长公主含笑看着八、九岁小小少年,脸上带着赞许。
这宇文珩,据说是宇文大将军的嫡幼子。
年纪不大,天分也一般,却胜在刻苦、勤勉。
小小少年,穿着专门定制的小小盔甲,整个人看着都透着一股英气。
“不愧是将门虎子啊!”
跪坐在江陵大长公主下首的一个中年美妇,也跟着称赞。
她是顾绎同母弟弟顾继的妻子,亦是出身南朝氏族。
陈郡谢氏,名满天下的“王谢”中的“谢”。
谢氏三十来岁的模样,容貌出众,气质不俗。
她与江陵大长公主这样的皇家贵女不同,谢氏是典型的世家女,高雅中带着傲气。
谢氏跪坐的姿势很是标准,言行举止都透着世家特有的典范。
谢氏的身旁,则跪坐着她的儿媳妇和女儿。
新妇也好,女儿也罢,都是规规矩矩的模样。
“小子今年九岁,在弘文馆读书。”
宇文珩挺起胸脯,白净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
小小少年,忽然被一群锦衣华服的贵女贵妇们包围着,向来见多识广的他,也禁不住有些羞赧。
“极好!小郎君允文允武,气度不凡啊!”
江陵大长公主客气的说着外交辞令。
谢氏含笑附和。
唯有跪坐在谢氏身边的顾幼仪眼底闪过一抹异彩。
“宇文珩啊,未来的圣祖武皇帝,文治武功,一统南北,当然不同凡响!”
“原来,少年时的宇文珩,长的这个样子啊。”
“宇文氏是鲜卑族,深目高鼻,而宇文珩的生母是汉人,宇文珩作为混血,自然容貌更为出众。”
“……平心而论,小三娘确实有些配不上宇文珩呢。”
顾幼仪挺着小身板儿,微微低着头,兀自出神的想着。
她是顾卿的嫡亲堂妹,因为年龄相仿,小姊妹的关系也不错。
但,再是嫡亲的姐妹,顾幼仪也不能昧着良心说:顾卿与宇文珩是天作之合。
是,阿卿的才学、性情、品格都是极为出色的。
然而,只容貌一项,就、就——
顾幼仪的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上辈子看到的一个画面——
年轻俊美的高皇帝宇文珩旁边,竟坐着一个皮肤黝黑、五官扁平的丑妇。
虽然那丑妇气质不俗,满腹经纶。
但,人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是一个又黑又丑的妇人,而看不到她的腹有诗书啊。
气质什么的,有些时候,也是需要容貌来映衬的。
顾卿,太丑了,根本就配不上允文允武、才貌俱佳的宇文珩。
顾幼仪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粉嫩的小脸忽的染上了两抹红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