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里,王全福喝着凉透的苞米粥,但是心里热乎乎的。
一想到明天安愿就要来家里做客,他就高兴。
“儿子,出来!”他冲屋里喊了一声。
哒哒哒的脚步声,小男孩奶声奶气:“爸爸,啥事?”
才六岁的王小鑫跑出来,看见他爸没拿好东西,就手里端着碗粥。
“小鑫,爸没叫你,我叫你哥出来。”
王全福宠爱的看着小家伙,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爸,上回那大白兔奶糖还有吗?”王小鑫眼睛直勾勾的,嘴馋的舔舔嘴巴。
上回那两颗糖,他爸给他让他别分给哥哥吃,他最后还是分给哥哥一小块,现在没有糖吃,非常后悔。
村长手指点了点小鑫的脑袋,“就知道吃。”
“糖应该是没有,但是你明天就可以看见那个送你糖的姐姐了。”村长笑呵呵的。
王小鑫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爸爸说让我看漂亮姐姐,就是她送给我糖的。”
大儿子王锦州听着动静也走出来,他样子白净,嘴唇红润,戴着个透明框的眼镜,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狐疑的喊了句:“爸,你叫我?”
“不是我叫你还能是谁叫你?你媳妇叫你?”村长对他大儿子没好脸色。
你媳妇叫你,你敢答应吗?连个影子都没有。
等王锦州娶到媳妇以后,他说不定就会疼这个大儿子了。
王锦州都习惯他这个村长爸爸了,咂嘴:“哦,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村长站起身来,“等着,明天家里面来个客人,你早点回来,好好打扮打扮。”
王锦州一脸问号,他是个男人打扮什么,还能抹粉涂胭脂扎头花吗?
他无所谓的问了一嘴:“谁来啊?”
他是村里公社的会计,每天算粮食和钱都忙得慌,他爸还给他找事情做。
村长语重心长的说:“你也该找个老婆了,明天你老婆第一次过来咱家,要好好准备准备。”
“怎么样?你高兴不?”
王全福看着红光满面的,但是王锦州却被吓了一跳!
什么!他明天就要见到老婆了?他都没见过人,你问他高兴不?
他不敢高兴。
王锦州摇头叹息,对于这个村长爹也是无奈:“爸,上来就说是我老婆,这不好吧。”
村长对于儿子的话嗤之以鼻:“不好个屁,我就说好!人家还特地给你们俩送了大白兔,你还不请人家吃顿饭?”
王小鑫就听着“大白兔”了,高兴的拍拍手。
“哥,你要娶个大白兔回来喽,有吃不完的糖喽!”
王小鑫长得也白白的,因为从小身体不太好,所以看起来有点瘦。
王锦州瞥了弟弟一眼,“我要是娶了只兔子,你保准吓死了。”
他弟可是最胆小的小孩。
王小鑫心虚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反驳道:“你明明也吃糖了,你还说好吃。”
王锦州这回没话说了,在七十年代,大白兔奶糖的资源很少,并且价格昂贵。有些地方是不供应的,如果供销社上了一批,很快就会被有钱人洗劫一空。
村子里也吃不着大白兔奶糖,只是听长辈说过是白蓝色的糖纸包裹着,里面的糖带着奶香味,甜甜的咀嚼起来还黏牙花子。
不管是水果糖的彩色糖纸,还是大白兔奶糖的糖纸,小孩子都舍不得扔,要好好攒起来,到时候和朋友们比比谁的多。
“到时候你就看着了,问这么多,着急领证?”村长咕咚咕咚喝下去半碗苞米粥。
王全福一直很蜜汁自信,他堂堂丰收村的一村之长,儿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在公社里工作,吃公家饭。
最重要的是,他儿子长得跟他似的。
上哪里找个长得跟他似的男人,也就他大儿子了。
村长摸摸花白的胡茬,大手指挥道:“明天换件白衬衣,你一个公社里的会计,穿个绿色背心是什么样子!”
他这个儿子,比他来说,还是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啊。
王锦州无语,他只有在家里才这么穿,白皙的臂膀裸露在外面,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
哪里不好了?
“爸,我回去睡觉了。”
王锦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拽着弟弟要回屋睡觉。
村长眼睛里都是鄙视,摆摆手:“滚滚滚,你明天要是给我表现不好,你就等着我把你踢出王家族谱吧!”
王锦州翻白眼,“咱家根本就没有族谱,你那个破册子谁稀罕呆在上头。”
他爸总是用这个理由向他提要求,殊不知他十岁的时候就看见了王全福嘴里的“族谱”。
一本崭新的红笔记本,上面写着各种各样的事,偏偏还阳奉阴违的在封面上写着“王家族谱”四个字。
打开一看,呦,好家伙!
1959年3月24日,天气晴朗,心情低落。
老婆刘翠香同志因为我偷偷喝酒把我关在门外,不让我进屋休息,外面好冷,但都没有我受伤的心冷。
1960年1月22日,天气心情都不错~~~(还带着三个波浪,表达雀跃的心情)
我儿子考了一百分!终于能在老邢家那个邢以南还是邢以北的儿子那里好好炫耀了!越看他越觉得像我,怎么这么帅!!!
1960年9月9日天气忘了,心情:咯咯哒~我吃到了鸡蛋!太好吃了!我下辈子要当只下蛋的母鸡!
(中间还有很多内容,大部分都是被刘翠香同志赶到茅房里,邢家儿子又考了第一,自己偷喝到酒了,今天吃了好吃的东西一类的琐事)
当时看“王家族谱”的王锦州一度以为自己拿错了本子,这分明就是“村长的碎嘴日记”。
王全福一听儿子这话就知道他偷看了自己的“日记”,脸色乍白乍红。
语气不耐烦极了:“快滚滚滚!”
他以后再也不提族谱了,太丢脸了,他都忘记“王家族谱”里写什么了,一会儿要过去重温一下。
邢以南的卧室。
邢以南把一堆黑色的尼龙袜子又从木质的柜子里拿出来,放在枕头边上,时不时放入鼻尖闻,场面异常的诡异。
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味道,这么上头。
邢以南睡觉的时候抱着一堆袜子,又梦着安愿了。
安愿还是娇羞羞的喊他“南南哥哥”,他也终于吻上了女孩那水蜜桃似的白嫩脸蛋,这一晚上他都带着盈盈笑意。
起床的时候,从铁水盆里的水看到自己脸上还是笑的那不值钱的样子。
用力的拍拍两颊,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恋爱脑”,还是收拾收拾,可以早一点看见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