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命被带离战场的时候,从高空明显能看到底下的咒灵隐隐有了撤退的迹象,数量悄无声息的减少。
就好像这么大的动静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吸引他过来而准备的。
之前他还在好奇,只不过是来拿个东西,这家伙怎么搞的跟最终大决战一样。
没想到真正的目标是他。拿东西的同时顺便找他,可真会物尽其用。
命没有反抗,任由羂索将自己绑起来。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早就变了样。
是一个巨大的祭坛,破败残缺的石柱一根根伫立在两侧,更前一点的地方是颜色发暗的鸟居,掉漆很严重,甚至有被风化腐蚀的痕迹。
后方大殿的门匾上,依稀能看见月读宫的字样。
命一眼便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是千年前伊势神宫的旧址,也是埋葬了数千位咒术师和神官的墓地。
果然,这个人认识自己,甚至知道千年前发生的事情。
命动了动手臂,他的两只手被两条铁链分别扣住,另一端延伸到两侧的石柱上,脚下是圆形的祭坛。过去用来放置祭品的地方。
身为神明却被人当成祭品。可真是叫人笑不出来的程度。
他看向不远处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搞什么的男人,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声音,羂索回头看了眼,发现他已经醒了,拍拍手,从地上起来,面上仍带着那副虚假的笑意。
“像我这种小人物,估计说出来你应该也不会记得。不过,既然神明大人都问了,在隐瞒下去似乎很失礼。”
他笑着抬起手,在身前做了一个古老且特别的手势,微微弯身。
“好久不见,命大人。”
那特殊的手势让命眼眸慢慢眯起。
那是伊势神宫神官向神明祷告时使用的特殊礼节,对方身上隐隐的熟悉感似乎找到了源头。
“你是伊势神宫的神官。”
而神官中对他带有恶意敢对神明不敬的人……
“是你。”命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看向羂索的眼神带着几分凌厉。
“没错,是我。”羂索点了点头,笑着道:“没想到我这样的小人物也能被神明大人记住,真是不胜荣幸。”
命听着忍不住想笑。
“不必妄自菲薄。”他冷冷的望着羂索:“从我有记忆开始,敢戏耍神明的人也只有你一个,这样的胆子也算小人物的话,这世界上可能就没有值得历史铭记的人了。”
羂索耸了下肩,摊开手,笑得有点无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要做点什么的话,就只能往别处想想办法。”
说的就好像有人在背后逼着他那么做一样。
羂索走了过来,停在命面前,唉声叹气。
“不过真的很可惜,我费了那么大的劲,甚至不惜把整个伊势神宫拖下水,让伐折罗杀死那么多人,故意误导你让你能亲手杀了他,结果最后,你居然原谅他了,甚至不肯接受他的死亡。”
他捏着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眯着眼轻问:“神明大人,你的慈悲呢。”
“你对得起那么多死去的人吗?”
“我以为最起码你会心怀愧疚从而堕落成为邪神,结果你唯一不能接受的只有伐折罗的死。”
“甚至让他因为神明的拒绝得以成为最强大的鬼神,不管不顾到宁愿让他亲手杀了你,继续活跃在这个世界上四处作恶,造成更多的死亡和恐惧。”
“你觉得自己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吗?”
“命大人。”
命眼睫微颤,抿着唇没说话。
羂索放开他的下巴,嘴角的弧度似乎嘲笑着神明迟来的愧疚以及伪善。
他走到一边,一个长虫似的咒灵爬上祭台,张开嘴巴,他蹲下身从咒灵的身体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木盒子,一边说道:“老实说,在发现你出现在现世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还有些惊喜。”
“神明这种东西,还真是不管怎样都杀不死,生命力意外的强悍。”
“不过也刚刚好。”他拿着木盒子笑着转头。“这样的身体对我来说,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把通体黑色,刀身残缺的胁差。
“天丛云。”
命微微眯了下眼,羂索笑着点头。
“说起来,伐折罗那家伙可真让人嫉妒。”
“明明只是一个残缺畸形的怪物,却好运的得到神明眷顾,拥有一位真心爱护他的老师,成为无数人羡慕的存在,更甚至这位老师还为他准备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出师礼。”
“像我这种人有什么想要的就只能自己争取。”
“这个世界可真是不公平。”羂索忍不住摇头感叹。
“不过这样也好。”他走到命前面,细长的眸微微弯起。“现在这些东西,都将是我的了。”
“最后一块碎片,我就不客气的拿走了。”
噗嗤一声,命顿时眼前发黑,迟缓到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不由睁大了双眼,反应慢半拍的低下头。男人的手插入他的胸口,握住了里面鲜活跳动的心脏。
鲜血迅速染红了身前的衣服,命喉咙发痒止不住咳嗽了两下,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喷落。
羂索脸上笑意逐渐加深,握着心脏,缓缓收回手。
……
两面宿傩倏然从白骨上起身,面色阴鸷无比。
“小鬼,把身体给我。”
和伏黑惠三人一起按照两面宿傩指的路紧赶慢赶的虎杖悠仁累得直喘气,听到他的话愣了下,而后下意识的反驳。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把身体……”
“本大爷没在和你商量。”两面宿傩阴森森的打断他。“最后一次,把身体给我。”
“别闹了。”虎杖悠仁都不想理他。“马上就到地方了,命就在前面对不对?”
被拒绝的两面宿傩坐回白骨上,咧着嘴冷笑。
“对,就在前面。”
“以你们现在的速度,刚好可以过去给他收尸。”
虎杖悠仁撇了下嘴,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脾气,也习惯性的无视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听到就在前面,他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三人一起加快了速度。
穿过长长的石阶,进入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的建筑内,根本没时间好奇这个地方是哪里,他们越过一座座宫殿,来到了神宫后面一座座鸟居林立的地方。
月读宫三个大字印在鸟居上摇摇欲坠的牌匾上,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响起,劈在鸟居后面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三人停下对视一眼,踩上白玉地板,加快速度迅速冲向里面。
……
将最后一块碎片从心脏里面取出来,融入天丛云里面,这柄尘封了千年之久的神器终于再次显露出它的锋芒。
羂索满意地看着这柄据说能斩断一切的神器,将其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放回黑木盒里。
“好了,该进行下一步了。”
他走到祭坛中间,殷红的鲜血在地上凝聚成一滩不容忽视的血泊,双臂被铁链禁锢住的神明头颅低垂,双目紧闭,嘴唇以下被刺目的红侵染了整个下巴和颈脖,胸口的大洞仍往外渗着血水。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云层间似乎有雷电闪烁,仿佛天地在酝酿着愤怒般,一道道闪电劈了下来,却齐齐劈落在祭坛外面。
大雨下的猝不及防。
羂索笑着蹲下身,一手扣住少年的脖子,不在意落在身上的瓢泼大雨,将额头抵住失去意识的神明身体。
……
几分钟后,他猛地睁开眼,脸上笑意消失,眸光阴晴不定地望着手里的少年。
他的术式失败了。
没办法转移附身。
羂索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神明,短短几秒内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导致术式失败的原因。
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可能上。
想明白根本原因的羂索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你们这对师徒可真有意思。”
“亲手杀死了对方,又互相拒绝对方的死亡,真是感天动地的师生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羂索脸上流露出的却是掩饰不住的烦躁和厌恶的表情。
安排了这么久,以为这次终于能拿到神明的身体,结果从头到尾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一次两次都败在这种只会感情用事的蠢货手里。
光是想想,羂索就感觉呕得慌。
所以他才更喜欢五条透也那种类型的人,尽管说话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至少不用担心对方会变成猪队友来拖自己后腿。
羂索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人,随后从盒子里取出天丛云。
既然没办法用了,这具身体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正好试试天丛云的威力。
他抬高手,对着少年颈脖动作狠厉地挥斩下去。
“住手!!”
一声爆喝伴随着迎面而来的拳风一起打断了羂索接下来的动作,为了避开攻击,他停下手侧身向后轻跃了几步。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三人组,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粉头发小子,羂索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
虎杖几人小心戒备地紧盯着他,虎杖和伏黑惠挡在前面,钉崎野蔷薇抽空看了下命的状态。这一看她的脸色就整个沉了下来,和身前的两人小声说:“我们得快点去找家入医生。”
大雨模糊了视线,加上视角的关系,她没注意到命胸口的大洞,只是地上的鲜血就表明了少年受的伤绝对不轻,再不快点找家入医生帮忙治疗的话……
和她相比,两面宿傩就几乎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少年紧闭的双眼,被鲜血染红的下颚以及……失去心脏的胸口。
两面宿傩额角轻微跳动,按着太阳穴慢慢闭上眼睛。
——‘你知道神明力量的来源是什么吗?’
银发的少年趴在太阳底下的大石头上,像只晒太阳的猫一样,懒洋洋的举起手,“是因为供奉。”
“信奉的人越多,神明的力量就会越强大。”
“只要还有人信奉神明,神明就不会死。”
——“那你会离开我吗?”
少年想了想,从大石头上轻飘飘的落了下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在他耳朵旁低语了几个字。
——“这是什么?”
“是我的弱点哦。”银发少年竖起一根手指,额前晃动的碎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能杀死神的唯一办法,就是知道他的真名。”
“伐折罗,从现在起,你随时都可以杀死我。”
“这是我给你的保证。”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我真名的人。”
——
回忆戛然而止。
白骨王座上,鬼神睁开了他的眼睛。
——
羂索并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他也没有和这几个学生打的必要。
他召唤出在自己控制下的飞行咒灵,正打算上去,一股强大无比令人胆颤的恐怖压力一瞬间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身体就如同被击飞的炮弹一样,连连撞破了好几根屹立的石柱才轰然停止。
轰轰的巨响伴随着雷雨的声音在这座安静无比的神宫里犹如惊雷般响起。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粉色头发的少年还维持着挥拳的动作,慢慢放下手,站直身体。
一道道诡谪神秘的纹路错落在少年的脸上,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一层诡异和恐怖。他将手放在脖子上,慢慢活动筋骨。
骨骼咔咔作响的清脆声音听的人耳酸,控制了虎杖悠仁身体的两面宿傩慢慢咧开嘴,露出一个无比森然的笑。
“我靠——”
意外的展开让钉崎野蔷薇不由自主压低声音捂着嘴发出一声惊呼,“两面宿傩怎么出来了?!悠仁那小子在搞什么?”
伏黑惠没说话,眸色沉沉的盯着前方的身影,一只手伸开挡在钉崎野蔷薇前面,全身的细胞都开始戒备起来。
但显然两面宿傩这次出来的目的并不是找他们,
他从祭台上轻飘飘的跳了下来,脚步不急不缓的朝前走去。
羂索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块,捂住被重击的胸口,望着大雨中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影,嘴角的肌肉牵动了几下。
“宿傩大人这份见面礼可真叫人意外。”
他从地上起身,抹了把嘴角流出来的鲜血,挂起假笑。
“大人是在生气吗?因为我伤害了那个曾经亲手杀死你的伪神?即使他背叛过你?”
两面宿傩眉头微挑,停下脚步,
“生气?”他语调轻蔑的开口。“你在开什么玩笑。”
“里面呆的时间太长,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刚好这里只有你看起来比较有意思。”
羂索抽了抽嘴角。这些话说出来鬼才信。
“啊,对了。”
两面宿傩忽然出声,朝他摊开手:“你刚才拿的东西,交出来。”
“那是本大爷的,该物归原主了。”
羂索嘴角慢慢往下。
看样子今天是没办法好好回去了。
两面宿傩哼笑一声,根本没等对方回应,脚下用力,身体直接冲了出去。
羂索眉目一敛,召出咒灵挡在自己面前。
两面宿傩完全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也没有用出什么术式,只一拳打爆了咒灵的脑袋,身体在半空回旋,腿部朝着男人横扫过去。
大雨形成的水幕模糊了视线,加上两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还在祭坛上的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两人的行动,看了一会儿后,伏黑惠皱着眉按了几下自己的眉心,回过身,走到还被铁链捆绑住的少年身边。
“钉崎,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个。”
伏黑惠把钉崎叫了过来,自己蹲下身检查命身上的伤势,当看见胸口破开的大洞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些鬼东西是有什么挖人心脏的癖好吗?一个个的有病吧?
钉崎野蔷薇拿出自己的武器,利用咒术敲断了连接手臂的锁链,
伏黑惠将人接住,忽然感觉到手里的人似乎还有脉搏,他连忙抬起手在对方鼻子
有呼吸,虽然很弱,但是还有。
伏黑惠突然想起来,命并不是人类。
他心里重重的松了口气,将两只玉犬一起召了出来。
“钉崎,快上来。”他带着昏迷的少年坐上黑色的那只,并急切的招呼钉崎野蔷薇。
“悠仁怎么办?”钉崎野蔷薇反应很快,坐在白狗身上后她往时不时传来巨响的空地上看了眼。
“现在管不了了。”伏黑惠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防止过程中命掉下去,一边俯下身。
“留在这里我们全都会死,命还有呼吸,现在赶回咒高说不定还有救,先把命送回去再来回收悠仁。”
“坐稳了。”他叮嘱一句,钉崎野蔷薇连忙按照他说的俯下身,保住大狗的脖子。
随后两只玉犬调转身体,跳下祭台,绕到另一边的空地上速度极快地在雨中狂奔。
“嗯?“
半空中的两面宿傩侧眸瞥了眼地下一黑一白两道疾驰而过的影子,并准确无误的捕捉到坐在黑狗上的少年。
他拧了下眉,有些厌烦的收回视线,随后身体向前俯冲,重重踩在半空往下落的男人胸口,连人一起冲向地面,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东西,交出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脚底的男人,暴雨中闪烁的雷光让鬼神的面容看起来格外冷硬。
……
五条族内,五条透也带着旧部缓缓走在族地后山崎岖的山道上,那后面是五条一族的圣地。
包括七长老在内,路上跳出来反抗阻挠的人都被五条透也身后的人干净利落的绑了起来。
七长老嘴里不停咒骂他们这些家族的罪人,只会跟着五条透也发疯,早晚会把整个家族拖到深渊。
没人管他。
听得烦了,五条透也偏过头向跟在身后的人示意,那人弯了下身,迅速后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手帕,将七长老的嘴直接堵上。
到了圣地门口,五条透也停下脚步,身后的英梨长老主动走了出来,站在门前双手结印,片刻后,大门自动打开。
她走到一旁,侧过身,恭敬地弯下腰。
五条透也迈开脚步走了进去。能进入圣地的人不多,所以剩下不能进去的族人自觉的停在外面,只有英梨和另外几个族人跟在五条透也身后。
大门自动合上。
进去后,五条透也收了伞,将伞递给身后的人,手搭在腰间的木刀上,慢慢悠悠地进入圣地的长廊。
路上遇到的圣地使者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他敲晕放倒,一行人大概走了十来分钟,最终来到圣地深处一个洞穴似的入口。
英梨等人停下,各自寻了个角度守在外面,五条透也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进去后,里面别有洞天。宽敞的不像是深山里面,顶上开着的洞口将一缕阳光放了进来,镭射灯似的照映着洞穴中间空地上的棺木。
棺木表面贴满了黄色的符咒,周围被锁链紧紧缠绕住,像是怕里面的东西突然跑出来一样。
看得人莫名有些心慌。
五条透也走到棺木前面,单手从腰间将木刀从刀柄中抽了出来,手腕翻转,刀刃指向棺木。
“真可惜。”他对着棺木开口说了一句:“看样子,你也只能到这里了。”
说完,他抬起手,三两下将锁链斩的七零八落,铁链落地哗啦啦的声响传遍整个洞穴。
棺木的盖子被推开,重重落地发出闷响。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成年男性,眉眼桀骜,双目紧闭,脖子上一根细绳的吊坠,坠子是一颗发着隐隐白光的勾玉。
五条透也收起长刀,垂眸看了眼棺木中犹如沉睡般的好友,弯下身,从对方胸口摘下了勾玉的吊坠。
“这个东西,我就拿走了。”
五条透也将吊坠收回袖口,没有第一时间转身离去,取出烟斗放在嘴边,轻嘬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他垂眸看着棺木里安静的不成样子的男人,表情冷冷清清,叫人看不出什么想法。
“欠你的人情差不多还了,接下来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甚尔。”
狱门疆里听到那个名字的五条悟整个都精神了,支棱起耳朵扒着墙角偷听。结果外面的人说完话就安静了,清脆的木屐声传进来。
五条悟:……
我哥有好多秘密瞒着我:)
要不是现在是在族地里面,怕其他人知道他被关在这么个东西里太丢脸了,他非拉着透也问个清楚。
有这么当哥的吗!这家伙到底懂不懂啊!
一想到透也把那个人渣带回来还藏了这么多年没告诉他,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五条悟自己把自己气得够呛。
早知道那时候就该把那个人渣骨灰盒都给扬了。
五条悟暗自磨牙。等他出去,一定要和透也好好算算这笔账。
洞穴大门关上,阳光从天洞直直落在没有合上盖子的棺木里面,男人脸上慢慢凝结出一层像雾气一样的水珠。
五条透也到了门外,英梨几人主动靠过来。
经过十一年前的那场改革,五条一族剩下能主事的长老只有几位,而家族大部分的事情都由英梨来主持。
而英梨夫人,是五条透也当年一手挑选并扶持起来的人。
英梨夫人朝着五条透也微微弯身,垂眸问道:“透也大人,是否立刻召集族人召开家族会议?”
“不必。”五条透也冷淡道:“五条一族现在的族长是悟,召开家族会议也应当是他来主持。”
英梨夫人嘴皮蠕动了几下,但什么也没说。
五条悟半年不回一次家,主持个屁。
“悟很快就会回来,在那之前,你组织好人手,把那些没清理干净的东西,全部打扫干净。”
五条透也吐了口烟圈,苍蓝色的眸底带着冷冷的寒芒。
“其他家族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让他们过来找我。”
“是,属下明白。”英梨和其他人齐齐弯身应是。五条透也越过他们,向着圣地外走去。
“我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家族里的事情和以前一样,交给你了,英梨。”
“是。”
五条透也大摇大摆的回了趟家族,又大摇大摆的离开。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帮手,当初留下的布置就足够他回来取东西。
相对比较麻烦的,就是神庙那边。要是真的带人打上去,要不了半天,五条一族就会成为整个咒术界通缉的对象,数不胜数的麻烦会找上门来。
至于现在……假夏油带人打上门的,关他五条透也什么事?
也不知道那家伙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五条透也漫不经心的想着,一边慢慢走在下山的石阶上。
没了人声,四周传来的是虫鸣鸟叫,五条悟知道他从族地里出来了,十分幽怨的开口:“透也,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五条透也:……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儿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带,那什么甚尔又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气的拍地,一副不给个解释今天没完的架势。
五条透也脚步一顿,表情多了几分微妙。
啊……想起来了。
这两家伙一直不怎么对付,甚尔还是悟打死的。
他思索了片刻,很平静的开口解释:“我欠他一个人情。”
“答应过等他死了以后帮他收尸。”
“那你干嘛把他带回家里啊,还放到圣地里面,真晦气。”
五条悟嫌弃的要死:“那地方我再也不去了。”
“透也。”他语重心长的叫着透也的名字:“找朋友要擦亮眼睛,你不能因为自己脾气臭找不到朋友就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接受。”
“那种抛妻弃子还滥赌的人渣,丢到垃圾桶垃圾桶都嫌晦气。”
脾气臭没朋友的五条透也:……
他无奈的叹口气,熟练地接了一句:“知道了。”就敷衍过去。
反正每次提起甚尔,这家伙就一副他粘上什么不得了的病毒一样。
又敷衍。
五条悟撇了下嘴,话题一转:“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快了。”
“等我把东西拿回来就差不多了。”想到之后的事,五条透也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过你确定要出来吗?”
“应该会很烦。”
五条悟向后靠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后脑勺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不是有你在吗,透也大少爷。”
“有你在前面顶着,再怎么烦也烦不到我头上,实在不行,我给他们全拆了,看谁还有意见。”
“还是多关心下你自己吧,透也。”
“不给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清楚……”五条悟咧着嘴角冷笑:“你从哪来的我给你送回哪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熟能生巧,保证让你走的痛痛快快干净利索。”
五条透也:……
倒也不用。
到了山下,在原地等了没多久,一只咒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在他面前划拉了几下,打开一道空间的传送门。
回到沙滩上,五条透也来到自己常坐的沙滩椅坐下,倚靠在上面,手背抵着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他将手肘放在扶手上,抵着额角眼帘轻阖,闭上眼睛。
等着某个见不得光的家伙把他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
实力过于悬殊的结果就是,只一会儿,两面宿傩就没什么兴趣了。
还以为有什么能耐呢。
两面宿傩嫌弃的丢开手里破烂不堪的身体,走到一旁弯下身,捡起从长虫咒灵尸体里掉出来的神器。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整体黑色的刀刃。当初就是这么个玩意儿捅穿他的心脏,没想到千年后的现在还能见到。
不过刚好。
这一次他要亲手将那个家伙,彻彻底底的杀死。
就用这把武器。
——
等他走后,夏油杰的身体里跑出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东西,过了几分钟,像是修整好了似的,它再次跑回夏油杰的身体里面。
胸口被击穿的大洞慢慢修复,缺失的心脏也在咒力的作用下一点点补全,只是速度看上去很缓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雨渐渐停下,乌云散去,天空放晴,倒下的尸体再次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