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当街拦马车喊冤,状告已经死了的卓家二公子,这件事迅速散翻开,成为京城的新谈资。
昨天周家和卓家的事还在热闹中心,今天这一出,直接把这两家推上浪尖。
石府尹当即把告状的人带回京兆府,详细询问。
卓尚书的老脸忽青忽白,吩咐身边心腹赶紧跟上去,打探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卓家二公子已重伤身亡,方才在朝堂上,他对着皇帝把卓二公子夸得跟朵花一样,什么少年成才,才俊无双之类的词儿用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周监正才被当场革职。
若是一转脸就被揭出卓二公子品行不佳,那……
他用力甩下车帘,琢磨对策:“回府!”
顾云瑶披着斗篷,戴着帷帽,捂着严实,就等着京兆府门外。
眼看着四虎被石府尹带回衙门,升堂审问。
四虎打扮得像个乡下小伙,把状子递上去,声泪俱下:“大人,可怜我那小弟,才十四岁,聪明可爱,又会读书写字,是我们全村的希望。
哪成想,我一日没在家,他就被卓彦那个狗畜牲强行带走,自此就没有再回来……
大人,您要为我小弟伸冤报仇啊!”
他用力叩头,咚咚作响。
顾云瑶揣着手,暗暗赞叹:猛男落泪,比梨花带雨更让人心疼啊。
石府尹语气略软:“你可有什么证据?”
四虎愣了愣,似又想起什么:“大人,小人是粗人,不懂什么叫证据。
不过,小人这里有两样东西,不知道能否做为证据。”
“呈上来!”
衙役拿过四虎递上的东西,放到石府尹桌案上。
定睛看,一是一张五十两银票,上面清楚写着钱庄名称,还扣着一枚小私章,正是卓二公子卓彦的名字。
二是一枚腰牌,中间有个卓字。
京城中很一些有头脸的人家,都会做些腰牌,分发给下人用,成色花纹不同,代表此腰牌的主人地位也不同。
比如这枚,至少得是管家、心腹之类级别的人才能用。
石府尹打量四虎,像四虎这种乡下人,别说偷到腰牌,恐怕就连卓府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来人,”石府尹吩咐一声,“去查这张银票。”
“是。”
“另外,去卓家,查有谁丢了腰牌,若是查到,把人带来。”
“是。”
顾云瑶心想,这位石大人还真是严谨,不是只看看就能认定。
幸好,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并非假造,去查也不怕。
这时,听到石府尹又问四虎:“你找谁写的状子?如何知道,来找本官伸冤?
你这上面说,这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为何今日才想起来告?”
顾云瑶摒住呼吸。
四虎抹抹泪:“回大人,小人也想早点告,但人家都说,卓家势大。
那个卓二公子还说,他们家有个叔爷,是什么书……二品的大官。
小人无钱无势,只能在卓家门口来回徘徊,希望能见到小弟。为此,还……”
他一边说,一边拉起袖子,露出身上的淤青伤痕。
“挨过几次打之后,还是一个老家仆好心,偷偷告诉小人,说是小人的小弟被带回去第二日就死了,被扔去乱葬岗。
小人又找尸骨,找到确认之后,这才来告。
状子是小人在寺庙中遇到的一位老秀才帮忙写的,也是他指点小人,前来找大人告状。
他说,大人是难得的好官清官,不惧权势,只为给小人这种穷苦人伸冤,若是大人都管不了,那小人就不必再告了。”
四虎往前跪走几步,大声呼道:“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小弟,他年纪轻轻,已是一把白骨,含冤屈死,大人……”
大堂上一片安静,石府尹面沉似水。
顾云瑶轻吐一口气,虽然四虎是冒充的“兄长”,但他所说的冤屈却是真的。
昨天演练的时候,顾云瑶还有担心,怕四虎演技不行,此时一见,不仅演技佳,还能让人共情。
石府尹点头:“你放心,若是查明属实,本官定会给你个公道。”
“谢大人!”
很快,去查的衙役回来了。
银票是真的,就是卓二公子名下的。
腰牌也是真的,失主是卓二公子身边的一个大管家,他正带人在周家门前闹,直接被带回来。
不过,他说腰牌是才丢的。
到大堂跪下,一听石府尹的问题,再看四虎,他都懵了,矢口否认。
“大人,这不可能,小人从未见过他,更没见过他什么小弟。
这腰牌昨天下午还在,因为府里出了事,小人还没顾上报备,定是他捡了小人的,诬蔑我家公子……”
“你胡说!”四虎瞪圆眼睛,“就是你打的我,你还不承认。
我连门都进不去,怎么偷你的腰牌?
再说,我昨天在城外破庙,有乞丐为证,你的令牌分明是早就丢了的。”
不等管家反驳,四虎撸起袖子:“我看你给我打的,你就是用铁棍打的,骨头差点给我打折,这么粗的铁棍!”
他一比划,得有鸭蛋那么粗。
管家嗤笑:“简直放屁,说瞎话都不会说,收拾你们这种人,我一向用哨棒,还铁棍,你……”
“大人,他承认了!”四虎大叫。
石府尹一拍惊堂木:“你究竟是如何跟随卓彦抢人行凶,如实招来!”
管家一呆。
“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顾云瑶忍不住想叫好,四虎看上去憨憨的,实则粗中有细,内秀得很。
正看得来劲儿,忽然听到击鼓声。
石府尹抬头:“何人击鼓?”
衙役很快来报:“回大人,来人说,他家兄长被卓家叫去抄书画画,至今未归,卓家却说人早走了,他来求大人帮忙寻找兄长下落。”
“把人带上来。”
顾云瑶回头,隔着薄纱看跟着衙役来的人,四周围观的百姓也低声议论。
“看来这卓家真是不干净。”
“卓二公子有龙阳之好,谁人不知?”
“现在告有什么用,卓二都死了……”
“这你不懂了吧?若是卓二不死,他们告得成吗?”
说话间,来人跪倒在堂上。
管家盯着来人:“你又是何人?也敢告我们卓家,看你也是家奴,你家主人是谁?”
来人的确穿着家丁服,拱拱手语气骄傲:“我家主人,是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