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浑身湿透地出来,有人立刻拿出准备好的一套衣物递给她。
“车上换。”
鹿之绫接过来抱在怀里就往外走去,一出门,她才知道江北的天气已经冷到这种程度。
帝江庭这种奢华小区闹出火灾,整个小区一下子就乱了,到处是人在奔走逃命。
大雪茫茫。
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从她身边经过,鹿之绫被薄峥嵘的人护着往小区外走去,迅速钻进一辆房车。
小区内外人越来越多,等活死人追出来时就只看到人山人海。
……
鹿之绫在房车上换了一身黑色的不扎眼的运动服,她将一头长发扎起,戴上口罩,又换乘另一辆车。
在城市里转了几圈后,车子停在一处四周都没什么建筑的郊区。
鹿之绫从车上下来,对面就停着一辆商务豪车,车门开着,薄峥嵘面无表情地坐在里边看文件。
须臾,他转过头睨向车外的人,落在那一双泛红的眼睛上。
“说什么有办法,还不是要闹到这地步?”
薄峥嵘冷嗤一声,拿出一张卡和一张新证件递给她,施舍一般,“这里的钱,够你下半辈子过活了。”
鹿之绫一眼都没在那张卡上停留,只接过那张新证件,问道,“谢谢您的好意,浮生她们呢?”
“已经给他们换了一批证件,现在我就让人送你过去,和他们一起走。”
薄峥嵘道。
“我和封叔回江南,不出国。”
鹿之绫拒绝他的安排。
她不想出国,封叔的身体更不适合出国。
闻言,薄峥嵘拧眉,“江南是你老家,薄妄肯定会派人去查,你准备东躲西藏着过日子?”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鹿之绫抬眸看向他,“您还是好好善后吧,别让薄妄发现我能出逃有您的手笔。”
她并不想让薄妄受到更多所谓的背叛。
“……”
薄峥嵘冷了冷脸。
鹿之绫转身朝旁边的车子走去,薄峥嵘见她走得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眉头不禁拧紧,开口道,“鹿之绫。”
鹿之绫回头,眼神淡淡地看过去。
外面下着雪,细雪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上,就跟柳絮一般纤弱不堪,却又充斥着不容人救的笔直刚硬。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爱薄妄?”
“……”
鹿之绫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明明最想她离开薄家的人是他,现在还问她这个话。
“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绝情。”
薄峥嵘又道,似乎并没有非要她一个答案。
大概他说的是她,也是戚雪。
鹿之绫朝他低了低头,转身便走,坐上车离开。
车子接上翘首以盼的封振,封振连忙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塞进车里,然后坐到鹿之绫身边,一看她就哽咽了,“才一个星期不见,小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鹿之绫摸摸自己的脸,“是吗?我没什么感觉。”
随即,她轻声宽慰着封振,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
好一会儿,封振才安心下来,又道,“通知得太急,我只来得及收拾两个行李箱,都没几件小姐的衣服。”
“没事。”
鹿之绫戴着口罩,头歪着靠向车窗,看向外面一排倒退的枯树。
车子沿着小路在开,从酆川区去江南最快的方式除了飞机、高铁就是过跨江大桥,但不管是哪种方式都很招人注目,所以她准备用最原始的办法——
找一截无人问津的清江,坐船过去。
薄妄认为她心急回江南,抓她也只会从那些方式下手,不会想到她会用这么慢的方式。
清江这么长,他也找不到她从哪一段过去。
车子不急不缓地行驶着,行驶了两三个小时才到。
这地方鹿之绫很熟悉,是张叔当初想将她沉江的地方,周围没有人烟,整条公路修得崭新,连车印子都留下得很少。
坡下,就是平静的清江。
一眼看不到江南的宽阔,眺望出去,江南的一切都仿佛笼罩在浓浓的云烟里。
一艘快艇已经在江边等着。
鹿之绫从车上走下来,托了托发痛的手,尾指骨折,她没时间去做处理。
她站在飞舞的雪中,静静地看着脚下倾斜的沾着薄薄白雪的石坡,不由得想到那一次薄妄开着越野车冲下坡来救她的场景。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又好像就在昨天。
面容沧桑憔悴的封振将行李箱交给司机先拿下去,然后展开一件大衣盖到鹿之绫的肩上,“小姐,再穿件大衣,别冻着了。”
鹿之绫转眸看向他,淡淡地笑了笑,伸手穿过大衣,“走吧。”
“嗯。”
封振深吸一口气,泛黄的眼里露出激动,“小姐,我们回江南。”
一句回江南,勾得鹿之绫的心口跳得有些快。
她点点头,和封振并肩顺着下坡的台阶往下走,雪点子落在下方的石阶上,石阶表面湿嗒嗒的,有些滑。
鹿之绫伸出手,挽住封振的臂弯走。
才步下两个台阶,鹿之绫的耳边便传来某种山雨欲来般的声响,封振没她耳朵锐利,有些奇怪地看她,“怎么不走了?”
鹿之绫抬起鸦羽一般的睫毛往辽阔的江面看去,就见无数艘的快艇从远处朝这边驶过来,队型似倒开的扇面,用极快的速度朝这边聚拢。
快艇割开的一道道浪花在雪光中泛白,如翻转过来的鲸鱼肚。
气势宏伟而荒唐。
“……”
封振的脸一白,呼吸急促起来,转眸担忧地看向鹿之绫。
身后传来声响。
鹿之绫转过身望去,只见坡上的公路,一辆辆轿车从两边的方向驶向这边。
短短一截,刹那被围得水路皆不通。
而她就这么站在中央的狭窄石阶上,上面的路,
她黑发下的一双眼平静得没有波澜。
车子缓缓停下来。
李明淮从为首的一辆车上下来,撑开黑伞,伸手拉开车门。
狂妄的大雪中,薄妄着一袭黑色大衣从车上弯腰走下来,除去大衣,里侧的衣服还是湿透的那一套,一手垂在身侧,手腕上的伤根本没做处理,鲜血就这么顺着手背上、手指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入路边的积雪中。
雪点在他周围狂舞,伞面摇晃。
他站在路边,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眸色幽沉,面无表情。
快艇停在江面上,一个又一个的人站起来,车上也下来人,他们戴着白面具,压低帽檐,在车前站定,冷漠地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