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森林里静悄悄的。
地上的花朵之间嵌了一根根细细的灯条,随夜风摇晃,像是开了一森林的萤火草。
他们换了一条不是从被绑点直出森林的路线呆着,方便说话的同时还可以暗中观察。
两个保镖一直防范着,不见有人来,不禁道,“敲晕谷导的人一直没出现,难道就不管谷导了?”
这林子这么深,要是一直不管很容易出事。
鹿之绫也有些奇怪,她还想着守株待兔看是谁过来,没想到直接没人来,就把谷娜绑这不管了。
“谷导你这一次可能是受我连累了。”
鹿之绫坐在石头上想了想,坦然地说道,“有人知道薄总想请你合作,故意不让我找到,之前我也差点被人带偏。”
谷娜靠着树,借着地上的灯条光亮看向她,“你这么说,就不怕我更不合作?”
“合作的前提是真诚,不管谷导你最后同不同意,我必须先说明白,薄家内部派系复杂,这是个烫手的活。”
鹿之绫微笑着道。
幽光晃过她的长裙,像是森林里的精灵。
谷娜低眸看着她,语气没什么温度,“我知道你,江南长林区鹿家的七小姐,千金小姐还出来打工?”
“谷导常年不在国内,有些事情不知道,我家已经败了,人没了。”
鹿之绫微垂乌黑的长睫,淡淡地道。
谷娜听着继续问道,“那你外公外婆家呢?他们不照顾你?”
“我妈妈是个孤儿,我没有外公外婆。”
鹿家一倒,她就无处可去了。
谷娜听得一怔,眉头微蹙,好一会儿才问,“那你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谷导停下来不走就是想打听她的事?
鹿之绫抬起双眸平静地看向她,“我之前在想,谷导是不是认识我,现在我想,谷导,你……是不是认识我家里人?”
她透过自己在看谁?
听到这话,谷娜飞快地转过脸去,声音变冷,“没有,我不认识鹿家人。”
鹿之绫仔细推理了下,缓缓说道,“我大哥生前为了学摩托改装,曾经去专业学校旁听过半年,谷导……你那时好像就住在这学校附近。”
闻言,谷娜漂亮的瞳孔猛地一缩,像是应激反应一般脱口而出,“我不认识鹿景承!”
话落,她的呼吸滞住了。
不认识又怎么会知道名字。
“……”
鹿之绫看着她眼里翻涌的情绪,抿住唇没有再问,只静静地坐着陪她。
谷娜像是有些撑不住一般,靠着树慢慢滑下来,坐在一堆花上。
无力极了。
好久,她淡漠地问道,“国内外那么多导演,你为什么非要找我?”
“我这次要拍的电视剧风格只有你能拍得出来,不是你平时常拍的那种,而是你毕业作品导的那种暗黑风格。”鹿之绫道。
“……”
谷娜再次愕然地看向她。
鹿之绫知道她在吃惊什么,便继续道,“那个时候,大哥拉着我陪他看一部大学生拍的毕业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我连片头片尾字幕都背出来了,所以,我一直记得你。”
决定拍电视剧的时候,她第一念头就是要用那种风格拍一部剧。
本来没什么,可今天谷娜的表现让她联想到了很多难以明说的东西。
大哥当年不停地看那部电影,恐怕不是喜欢里边的电影情节,而是……
“……”
谷娜僵硬地看着她,眼底不可控制地泛红。
鹿之绫从石头上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谷导,我这边真的很有诚意,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
见状,谷娜也站起来,没有握她的手,没有说答不答应,只看着她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他要是知道你现在过成这样,睡在盒子里都得跳起来。”
鹿之绫心口震了震,笑得极淡,“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好吗?”谷娜有些讽刺地道,“在他眼里,你但凡自己赚一分钱都叫过得不好。”
“……”
鹿之绫收回了手,目光黯然。
是,以大哥对她的宠爱,怎么可能让她自己出来工作挣钱。
四人从森林里走出去,鹿之绫没忘记最重要的事,硬是要了谷娜一个联系方式。
这有利于后面进一步游说。
刚出森林,一声枪响忽然远远传来,林子上空的鸟扑腾着翅膀乱飞一气。
婚礼怎么会有枪声?
鹿之绫和谷娜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两个保镖立刻拔出腰后的枪,防备地看着周围。
远处,一群人正在到处找着什么,不停地张望。
忽然有一道光朝这边打过来,有人激动地冲过来,鹿之绫下意识伸手要将谷娜挡到身后,手一出去却碰到谷娜的手。
谷娜也想拦她在身后。
两人沉默对视。
“请问是鹿之绫鹿小姐吗?”
季家的管家冲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鹿之绫,说话急切得不行。
“是我,怎么了?”
鹿之绫有些奇怪。
听她承认,管家大松一口气,“太好了,鹿小姐,您没事就好了,快去看看吧,要出人命了。”
“……”
鹿之绫怔住。
管家匆匆忙忙地领着她们往前走去,城堡前布置得梦幻童话的婚礼现场人山人海,但没了浪漫的音乐,喷泉也不再喷。
远远望去,森林和城堡都暗得漆黑,只亮着中央的光,朦胧而模糊地照着众人各异的脸色。
纯白的立柱倒得乱七八糟。
白玫瑰凋零,飘得到处都是。
几个池子里的水变成了深红色,似血一般。
高高的灯柱下方吊着几个人,他们满脸惊恐地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薄妄你不得好死!”
“薄妄你个杀坯,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死!”
“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全杀了!”
“薄妄!你就是头没人性的畜生!我们龚家和你没完!”
“薄妄你真当这世上没有因果报应吗?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
灯柱下方,站着几个戴着连衣帽、白面具的人,个个手中拿着长鞭子,架势骇人。
听着那些咒骂,他们齐齐甩起手中长鞭抽上去。
一时间,凄惨的尖叫声四起。
这不是什么婚礼,而是人间炼狱。
活死人。
是薄妄?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