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鱼觉得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时,她又被强行拽起来重新死了一遍——
原来不止有横幅,还有一道震天响的合唱,那调子都无法形容,唱的词与横幅上的字一样。
“喵喵喵”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喵的,如果这真的是一只猫,能发出那般声音,恐怕是猫中猛虎,往那一吼,老虎都得俯首称臣。
响彻云霄的合唱,大红横幅,四张通缉犯画像。
堪称听觉与视觉的盛宴,起码十年之内,长庚仙府这一届的新弟子都不会遗忘的画面。
楚鱼就算是在驴车里都感觉四周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
她赶紧将车帘死死拉上,翅火也赶紧在旁边帮忙。
感觉到手下的布也被人死死扯着,她抬头,就看到了裴行知在另外一边也死死扯住,将车窗掩得严严实实。
他神色凝重中带着尴尬,尴尬中有一丝疑惑,疑惑中又有一分羞窘。
楚鱼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一幕恐怕击碎了裴行知心中的修仙宗门高大宏伟的形象,毕竟在裴家,他应当是被道貌岸然的人道貌岸然地养大的。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眼,各自领悟了对方的社死心情。
可也在对视的一瞬间,十天前在裴家后山发生的事情也再次浮现在脑中,最后两人同时偏开了头,挪开了视线。
“咣——!”
驴车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仿佛是在担心楚鱼四人的登场不够闪亮,车厢落地的瞬间,直接四分五裂。
老驴也吓得蹄子乱蹿,跑了。
尘土飞扬,车厢内的几人就好像是拆了盒的礼物,瞬间出现在了这片山头。
“哎呀,早知道再贴一张防御符了。”
沈之洲沉稳严肃的声音此刻变了调,语气里夹杂着那么一丝丝的惋惜。
楚鱼:!!!这个破烂车厢有什么惋惜的呀!!我一个人就可以砍了树全部组装起来!
楚鱼心里在咆哮,但是她余光看了一眼原本瘫在车厢里,现在直接被埋在木头
眼前都是车厢扬起的灰,视线里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了一声又一声一点不整齐划一的——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来了了不得,了不得的人就是你!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好了,大家可以了先除除尘,不要搞得这么浮夸,都看不见新来的师弟师妹了。”
人群里,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令楚鱼一下子就有了心理安慰。
呜呜太好了,我的宗门有个温柔师姐,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二师姐,这不是你很多年前就制定的欢迎仪式吗?这衣服还是我特地从隔壁合欢宗低等弟子那借来的欢迎服呢!”
人去里,那一声“喵喵喵”的主人发出疑惑。
楚鱼:“……”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刚刚太草率发表总结了。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这个宗门非常适合她,毕竟,她也不是正常人。
这么想的话,楚鱼心情平静下来。
然后她看向身边被沈之洲扶起来的浑身瘫痪面容青黑堪称鬼怪的谢云珩已经可以平静微笑。
再看向身侧口脂抹得鲜红,桃花眼乱眨折扇使劲扇的婴离甚至可以祝他心想事成。
最后看向生得君子如玉冷清秋水却有个傲娇臭脾气的裴行知时更是觉得他哪哪都好看。
裴行知察觉到身边的目光,偏头就看到楚鱼杏眸含情脉脉看着自己。
他头疼,面无表情抬手将她的脸掰向前面,耳朵根却悄悄红了。
眼前的灰尘终于消散。
一座灵气还算浓郁的山出现在眼前,半座山是秃的,另外半座山却是灵植茂盛。
楚鱼第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六个站成一排的人,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的红衣,布料不算好,普普通通的细布。
高矮胖瘦,样样齐全,好像凡界的送亲队伍,十分喜气洋洋。
站在最左边的师姐有些圆润,生得很是讨喜福气,脸白嫩嫩像是一团糯米糍。
此时正冲着他们眨眼,目光浅浅扫过婴离和裴行知,竟是落到了此时半毁容的谢云珩身上,眼冒桃心。
这位师姐的眼光恐怖如斯!
左边第二位的师兄生得俊俏如书生,只是人站得有些懒散,眼睛也耷拉着,像是没睡醒一样。
此时他手里拿了一只酒葫芦,仰头抿了一口,目光懒懒地扫过来,仿佛随时随地就要问一句“来一口不?”
爱喝酒的师兄不知道会不会发酒疯,她得在师兄发酒疯时跑没影。
第三位的师兄生了古铜色肌肤,看起来沉默寡言十分内敛,刚毅英挺的样子看起来很老实。
哇,这位师兄一看就是老实人,那种沉默寡言被骂了都不会吭一声的老实人。
她一定要和老实人师兄打好关系!
第四位是个美貌师姐,师姐生得清秀,身上有一种凡俗千金小姐的温婉端庄气质,眼睛弯弯的仿佛在笑。
美人师姐真端庄温婉,她一定是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宗门的‘大姐担当’,很会照顾人那一种、
她要和美人师姐贴贴。
第五位师兄身形健硕,明明生了一张弱柳扶风的脸,却是壮硕如熊的体型,金刚芭比不过如此。
……不得不说,这位师兄健壮的身形真的让人好有安全感呀,试想一下,出门在外若是遇到采花贼,以师兄女装出去诱敌,采花贼看到师兄的脸先硬了,再往下一看,瞬间让他感受冰火两重天,趁他发愣时师兄一拳头就能把他砸飞上天。
必须要和这位师兄达成革命战友的友谊,出门在外安全可以有保障了。
最右边是个看起来八岁大的小孩,不过修仙界不以年龄轮长幼,以修为和入门时间为长幼,这小师兄生得粉雕玉琢,极为可爱。
呜呜真的,小师兄真的好可爱,他一定是这个宗门的团宠,团宠都是一个宗门的灵魂。
她要成为团宠身边不可或缺的捧哏人,沾沾团宠的喜气。
师父应该是没来。
面前这些应该都是师兄师姐。
再怎么说师父应当都不是面前这些师兄师姐的样子。
而且,了不得宗门应该不会只有这些师兄师姐吧?
楚鱼脸上努力扬起甜甜的笑容,准备打招呼,但不知道他们谁是谁,便将目光看向身侧的沈之洲,等待着他来介绍。
“猜猜看我们排行第几,猜对有奖励,猜错有惩罚哦。”
看起来温柔端庄大美人的师姐朝前迈了一步,撩了一下头发,分明是一张端庄的脸,却是风情万种,她的目光一一扫过谢云珩,婴离,在裴行知脸上停留几息,最后落到楚鱼身上,笑容非常亲切:“小鱼,你要不要先来呢?”
楚鱼对于师姐知道自己名字并不奇怪,毕竟,她是唯一的女孩子。
她有点紧张,根据多年话本经验,路人甲最好不要抢龙傲天主角的风头。
于是楚鱼很乖巧地向大美人师姐介绍自己的两位大哥:“师姐,还是让大哥二哥三哥先来猜吧!这是我大哥谢云珩,这是我二哥婴离,这是我三哥裴行知。”
虞幼香对楚鱼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很好,小师妹很懂得未知陷阱先让师兄们先上,她年轻时候有这风范也不至于被渣男骗了。
楚鱼总觉得师姐的眼神怪怪的,慈祥?欣慰?喜爱?
她不太理解这眼神,但低下头配合地露出害羞的神色。
谢云珩的嘴还是能动的,听到这话立刻双目炯炯,有一种马上想挺身而出但身实在挺不出的无奈。
这并不影响他的激昂士气,他一马当先,毫不怯场,扫一眼在场的人,正要开口,只见八岁大小粉雕玉琢的那个“小师兄”朝前跨了一步。
“小师兄”笑起来很甜,他朝着谢云珩蒲扇般的大手看了一眼,目光着重在他手上的戒指看了一眼,大眼弯弯的:“那就来猜猜看我排行第几吧。”
谢云珩想都没想,公鸭嗓自信出声:“小师兄,以后请和我狼狈为奸!”
“小师兄”:“……”
“小师兄”大眼扑闪扑闪的,脸上有一种看智障的慈祥神色:“不会用成语以后就不要用了,以后跟着我练刀吧!”
谢云珩茫然,就在此时,他手上戒指里一直睡懒觉的儒修老头忽然翻了个身,醒了过来,在戒指里与“小师兄”隔空对视一眼,重新翻了个身睡觉。
“小师兄”好心地自我介绍:“老头子我是了不得宗门宗主陆云礼。”
他笑起来时还有两颗虎牙。
楚鱼:“……”
谢云珩:“……”
裴行知:“……”
只有正摆出最诱人姿态摇扇子试图引诱在场两位师姐的婴离没有反应。
陆云礼看着谢云珩,慈祥地说:“乖徒,你猜错了,接下来两个月山上的落叶归乖徒扫了。”
谢云珩脑子都要秀逗了,一张像魔修的青黑的脸半天没回过神来,直接被一股力吸引过去,像是一块板砖一样站、哦不对,是不受控制地立在了陆掌门身后。
陆云礼正在对他进行点评,声音奶声奶气的,语气有一种沧桑:“这身板不错,手够大,可以握住三百斤大刀呢,腿不够粗,哎,该再练练,就是这脑子该治治,小南,一会儿送一颗灵窍丹过来。”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谢云珩,叹了口气,补了一句:“恐怕需要一瓶灵窍丹才行。”
随后,金刚芭比身形如山的那位师兄站了出来,他目标明确地看着婴离,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里露出兴致勃勃的邪魅笑容。
他问婴离:“师弟,你猜猜哥排行第几,修什么的?”
楚鱼:这么一张可爱的脸上露出这么邪魅的表情,冲击实在有点大,配上那猫中猛虎的声音,实在是……
婴离也有点被吓到了,他随便扫了一眼,桃花眼一眨,随便回答:“大师兄肯定是最厉害的锤修!”
金刚芭比笑得更邪魅了,对婴离露出一个“我们是同类”的神色,忽然冲婴离眨了眨眼,张口:“喵喵喵,师兄我可是音修呢!我是四师兄萧扶,专修二胡,辅修唢呐,以后你便跟着我修炼。你猜错了哦,罚你挖两个月矿。”
楚鱼:实在是替婴二哥点一根蜡,恐怕他随便发骚就会被猛男四师兄一拳头砸进坑里,抠也抠不出来。
婴离惊恐,已经忘记自己是只妖了,完全代入了小弟子的身份,小红嘴都在哆嗦了:“四师兄,我不该跟着师父修炼吗?”
萧扶喵喵叫了两声,说道:“师父受过伤,如今不过八岁大小,身为徒弟,我们要为师父分忧,走吧,师弟。”
他再次给了婴离一个“我们是同类”的眼神,但可惜婴离现在很绝望,根本看不懂。
但楚鱼看懂了。
这……这喵喵喵的,四师兄不会是只猫妖吧?
这么强壮的猫,品种肯定很非凡。
婴离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次,他折扇一摇,一眨眼,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衣,和师兄师姐们穿的一样。
手边一把琴,乐声响起,再次自带bg,含情脉脉地看看圆润可爱的师姐,再看看温柔端庄的师姐,道:“两位师姐,在下婴离,敢问师姐是否愿意与在下……”
“不愿意,身板太弱。”
“不愿意,渣你没挑战。”
两道女声同时出声,无情拒绝了婴离。
萧扶看够了自带bg的婴离作妖,灵力一引,婴离瞬间也像一块板砖一样,被迫立在了萧扶身后。
婴离绝望悲苦的目光看看圆润可爱的师姐,再看看温柔端庄的师姐,只好把希望放在了楚鱼说过的合欢宗姐妹身上——他就先潜伏在这个小宗门里学学人族功法。
接下来该轮到裴行知了。
裴行知被前两个架势弄得有点紧张,如玉清隽的脸上看起来却还一片冷清沉静,挺直的脊背,从容的眼神,就光是站姿都是飒飒风骨的风致。
喝着酒站都站不稳的酒鬼师兄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以后你就跟着我修炼,我是你五师兄九槐,噢,罚你给我洗三个月衣服。”
刚准备回答问题的裴行知:“……”
虞幼香对于九槐这样不尊重游戏规则感到不满:“你怎么不按我们说好的来?”
九槐又喝了口酒,砸吧两下嘴,打了个酒嗝:“浪费我喝酒的时间,他们来之前咱们不都分配好谁带谁了吗?”
裴行知看着九槐,深呼吸一口气,决定如实以告,声音如金石相击,清冽好听:“五师兄,我还未觉醒灵根。”
楚鱼觉得裴行知的声音多少带着点苦情意味。
九槐噢了一声,“放心,迟早给你打出灵根。”
裴行知:“……”
同样还没觉醒灵根的楚鱼:“……”
裴行知看了一眼这一群人里唯一佩剑的沈之洲,清凌凌的眼睛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他想跟着这里唯一的剑修学习。
沈之洲严肃正经地自爆:“在你们来之前,我排行最小,请喊我六师兄,放心我与五师兄对师弟进行爱的磨炼。”
裴行知不想变成板砖,抬腿,干干脆脆往九槐与沈之洲身旁一站。
最后,只剩下了楚鱼。
楚鱼看看圆润可爱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师姐,再看看温柔端庄大美人师姐,再看看朴实无华老实人师兄。
无论被分到谁手里,她都很幸运。
她宣布,她是世上最幸运的路人甲!
楚鱼高兴地笑了起来,甜甜地看过去,“美人三师姐,美人二师姐,大师兄!”
三个人一起朝着楚鱼走过来。
当他们距离有几米时没察觉,当他们走过来将楚鱼围住时,她才发现圆润师姐身高起码一米八八,温柔端庄师姐身高起码一米八,老实人师兄身高得有两米。
她一米六二,仰着头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这三人,心里有亿点点慌。
圆润师姐爽朗地笑了:“师姐我名唤姚窕,是你三师姐,最向往甜甜的爱情,专业种田,师妹谈恋爱了一定告诉师姐,想磕。”
温柔端庄师姐柔柔一笑:“虞幼香,我是你二师姐,擅长鬼画符,以后跟着师姐渣遍长庚仙府优质男修。”
老实憨厚的大师兄憨厚地笑了一下:“陈南枫,师兄有个愿望,希望师妹能给我试试毒丹的毒效。”
楚鱼:“……”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楚鱼能够接受,她羞涩地问:“那我跟着哪位师兄或者师姐呀?”
虞幼香温柔笑了一下:“师妹与我和你三师姐住一个峰头,不过……”
楚鱼很开心,眼睛笑弯弯的:“不过什么?”
接话的不是虞幼香,而是陆云礼。
陆云礼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看着楚鱼道:“不过……乖徒,你运气是最差的一个,为师给你们每个人都算了一卦,你的卦象是大凶,知道大凶意味着什么吗?”
楚鱼有点不太想知道,鼓起勇气问道:“意味着什么?
“大凶在我们了不得宗门意味着乖徒你每样都要学呢,择选一门主修,其他辅修,累是蛮累的,但知识将会充斥乖徒的头脑,鉴于这个,为师就不罚你干活了。”
楚鱼:“……”
她想原地去世,楚清荷女士从来没说过来长庚仙府后学业如此繁重。
她只是个路人甲,为什么会这么惨啊?
楚鱼努力露出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准备发出一百级撒娇功力少学一点。
结果听到小正太师父喃喃道:“若是乖徒不愿意的话,只能离开我们宗门了,哎~~都没觉醒灵根呢……”
楚鱼立刻掷地有声:“我发誓我生是了不得宗门的人,死是了不得宗门的鬼!”
但有一个问题,她不能和裴行知分开太远的,到时候她和两个师姐住一个峰的话……
晚上是他来找她睡,还是她去找他睡?
白天也不行啊,五百米……五百米是道基本的坎啊!
楚鱼偷偷朝裴行知看了一眼。
裴行知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与她对上视线,干净明澈的黑瞳一下撞进了楚鱼欲言又止的杏眼里。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玉般精致的脸上冷霜急速退去,涌上一层浅淡的红。
裴行知一下意识到了楚鱼这眼神的意思,他抿了抿唇,转回了视线,倨傲地给了楚鱼一个侧脸。
但很快,他又朝楚鱼撩过来一眼,虽然一张脸如冬雪寒霜,可神色却松弛了几分。
那仿佛是在和楚鱼说——“老子如你所愿,但你不能对老子动心,老子也不吃你那一套!”
楚鱼想了想,忍不住冲他笑了一下。
裴行知轻瞪了她一眼,转开了眼。
所以,当正太师父笑眯眯地问:“乖徒想主修什么?”
楚鱼毫不犹豫:“剑!我要修剑!”
楚清荷女士学剑的,她本来也是要学剑的。
剑修,多酷的职业啊!
……
了不得宗门一共有七座峰,先前那座半秃半灵植茂盛的山只是其中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山,按序号被随意称作第七峰。
半灵植茂盛是因为三师姐姚窕是药修,专业种田,那山地理位置极佳,适合种几种灵草,于是三师姐开荒种药。
而另外半边秃了是因为隔壁峰头就是六师兄沈之洲住的峰头,他练剑,剑气把半座峰的灵草都刮了。
因为这件事,两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虞幼香与姚窕住在第三峰,而沈之洲住在第六峰,九槐则是在第五峰。
不凑巧,这三座峰呈等边三角形形状,各峰之间距离五公里。
楚鱼想了一下,不论裴行知跟谁住,和自己之间的距离都难以让她忍受。
正太师父陆云礼给每个人分发了《了不得宗门必读手册》后,就像甩面一样把谢云珩甩到弱小的肩上,直接扛着谢云珩御刀飞走了,顺带着还喊上了大师兄陈南枫跟过去第一峰治谢云珩的各种大病。
“喵喵喵,那我也带这小鬼去第二峰了啊,这崽子太瘦弱了,我回头带他先挖个三天三夜的矿,练练力量!”
四师兄萧扶像是拎小鸡崽一样揪着婴离衣领就骑着自己的二胡走了。
婴离倒是想求救,但嘴里直接被塞了一只臭袜子,当场昏厥过去。
让人怜爱。
楚鱼是毫不怀疑,假如婴离化出原型有尾巴的话,估计会被四师兄拎着尾巴走。
翅火大约是对气味敏感,当场昏厥在楚鱼脚边,肚皮向上,很是没用。
不过师门竟没有一个人问她这只小魔物的事情。
由于裴行知要给五师兄九槐洗三个月衣服,为了方便洗衣服,所以他被安排在九槐所在的第五峰。
楚鱼看着五师兄抿了口酒,手中酒壶一转,他骑了上去,整个人都快瘫在上面,回头对裴行知看了一眼,话都懒得说,眼神提醒他上来。
裴行知没动,偏头看了一眼楚鱼。
楚鱼一把扯住了他袖子,然后回头对等着自己的二师姐与三师姐略微不好意思地说:“二师姐,三师姐,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住第三峰了,我要和裴师兄住第五峰。”
喝酒喝得昏昏沉沉的九槐听到这话直接从酒葫芦上摔了下来。
三师姐眼珠子都瞪得圆圆的,看看楚鱼,再看看裴行知,“早恋要不得,早恋没结果!”
话是这么说,她的眼睛里已经冒出桃心了,好像能当场磕起来。
“所以,师妹你的意思是,你要和裴师弟住一起?”
温柔的二师姐听完自己的话,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问道。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二师姐是那么温柔的模样,但楚鱼莫名心里一抖,有点点紧张,但她攥紧了裴行知袖子,坚定地点点头:“嗯!”
二师姐就语重心长地说:“小鱼啊,你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好好修练的时候,等你被师父打一顿,灵根也就觉醒了,到时候好好修练,什么男人弄不到,何必小小年纪就浪费时间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修身上啊!”
楚鱼:被师父打一顿……什么男人弄不到……
毛都没长齐的裴行知:“……”
楚鱼本想把阴阳羲的事情说出来,但显然二师姐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二师姐继续温婉柔情地说:“当然了,你非要早恋,师姐也不好阻拦,人啊,这一辈子总要轰轰烈烈谈一场高高兴兴的恋爱,我看裴师弟长得还不错,你不亏,趁早该做的都做了,这年轻的弟弟,体力好。”
楚鱼:“……”
师、师姐你在说什么东西,我是好孩子,我一点儿也听不懂。
虞幼香看到楚鱼这懵懂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有科普两性知识的必要性,免得孩子啥也不懂。
她从芥子囊里摸出来三本书,微笑着当着姚窕、沈之洲、九槐以及当事人裴行知的面交给楚鱼。
“这是师姐花费十年时间撰写的宝典,你闲暇时细细品读,将会对你未来人生受益匪浅。”虞幼香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信。
“好了,跟你五师兄去吧,有事来第三峰找师姐。”虞幼香说着,塞给了楚鱼一把符箓,然后又微笑着说:“等过两天长庚仙府弟子大会举办后,师姐就把师妹特有的课表计划拿来。”
她这话说完,楚鱼就看到姚窕对她投来一个“好好珍惜最后的快乐时光”的神色。
两人一起跳上了三师姐的药铲,往第三峰飞。
之前这第七峰有多热闹,那么现在就有多安静。
津津有味看完了热闹的六师兄沈之洲拍了拍五师兄九槐的肩膀,正经严肃地也御剑飞走了,“明日我再来第五峰!”
他一脸的‘破坏小情侣约会天打雷劈’的表情。
楚鱼从地上捞起了被臭袜子熏晕了过去的翅火,看向浑身散发着酒气的五师兄。
九槐懒懒地扫了一眼楚鱼,再懒懒地看了一眼裴行知,重新骑上了他那只酒葫芦。
但他直接飞走了,只留给他们一点尾气并一句话——
“虐狗遭天谴,嗝~自己骑那丑东西过来。”
九槐的声音懒极了,好像随时都要昏睡过去。
楚鱼收好那三本书,抬头时正好看到裴行知低着头好奇地往那三本书看。
她一抬头,他便淡淡收回了视线。
或许是忽然之间从社死的热闹到此刻的安静,于是楚鱼忍不住感慨:“这个宗门,真的有点东西。”
裴行知不得不赞同。
楚鱼掐了几把翅火,硬生生将它弄醒。
翅火都快流泪了,作为坐骑终于可以被主人骑了,它立刻变大十倍,变成一只巨大的绿色的猪,尾巴烧着火,蹲在了地上,非常欢腾。
楚鱼和裴行知坐了上去。
之前来长庚仙府的路上,她问过沈师兄了,长庚仙府的坐骑种类很多,其中也有驯服的魔兽,所以骑翅火一点不招眼。
可当初在十三关隘可不一样,那儿常年和魔族战争。
两人一坐稳,翅火就像一冲飞天。
它显然没有载人经验,也实在是太兴奋,楚鱼和裴行知双双从它背上滑倒。
“妈呀救命——!”
堪堪要从高空落下之前,裴行知一只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了楚鱼的腰。
裴行知脸都绿了。
翅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吓得赶紧熄灭了尾巴上的火,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等楚鱼和裴行知重新爬上它的背时,楚鱼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她赶紧拉过裴行知的手,低头去看。
裴行知的左手掌心里焦黑一片,瞬间就血肉模糊,而且一直在流血。
但奇怪的是,他的血,和常人不一样,鲜红的血液里有金色的细碎的液体在流动。
裴行知见到楚鱼盯着自己的手心看,本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冷清的脸神色一变,立刻收回了手,并将手被背到了身后。
他的神色不太好看,冷得冻人。
楚鱼不知道孔雀生气是什么样的,但反正这会儿裴行知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孔雀,又生气又漂亮。
干嘛啊,不就是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心吗,又不是把他看光了。
再说了,她不早就把他看光了吗?
贞洁烈男。
楚鱼可不想和裴行知闹别扭,万一他生气偷偷躲起来,她又浑身发热可怎么办?
她马上凑过去,一脸担忧,称呼也转换很快:“裴师兄,你的手受伤了,疼不疼啊?一会儿我给你包扎包扎。”
裴行知没吭声,只抿了抿唇盯着楚鱼。
楚鱼:又来了,又来了!你看看你这什么眼神!
楚鱼深呼吸一口气:“天哪裴师兄我刚才看到你的血的颜色真的好漂亮啊,这一定是强者的象征,裴师兄我真的好羡慕你!”
裴行知:“……”
裴行知垂下了眼睛,看着凑在自己身边的少女,她的脸上都是真诚,明澈的眼底充满了羡慕与赞叹。
他紧绷的身体缓缓平和下来。
第一次有人说他的血颜色漂亮。
幼年时,他的血液里金色更浓,幼时不小心划伤手,金红色的血滴落下来,他疼得直哭。
同龄的几个小孩子见了,直骂他是怪物。
后来父亲来了,见到他滴血的手,脸色沉得厉害,他说:“行知,你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你的血。”
“父亲,我不懂,我总会受伤的呀。”
“那你便不要受伤,因为你的血与常人不同,是丑陋的东西,遭人厌恶,父亲也是为你好。”
再后来,他的脖子里戴上了护体法器,血的颜色便逐渐成了与常人相似的红色。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被翅火的魔火一烧,血液里的金色便又显现了出来。
“漂亮么?”
裴行知面无表情冷冷地睨了一眼楚鱼,问道。
楚鱼点头:“漂亮呀!就像是裴师兄这个人,天上要是有仙君,肯定就和裴师兄一样漂亮!”
裴行知淡淡移开了目光,清冽的声音哼了一声,“油嘴滑舌,我为剑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
这句话说完,裴行知背后的那只左手伸了出来,受伤的掌心向上对着楚鱼,他的脸却没面朝楚鱼。
他什么都没说。
楚鱼有点吃不准这炮灰是想让她多看几眼还是想让她替她包扎。
但反正可怜兮兮的,看看这炮灰疼得都快哭了,眼睛红红的,去还倔强地维持着清冷的作态。
楚鱼从芥子囊里拿出常备的伤药,替裴行知包扎。
嘴里嘟囔着:“你可得记得我的好啊,万一哪天我们距离远了我发病了,裴师兄你可得快点跑过来让我抱。”
裴行知被她这么一说,耳朵红了,却冷清清地干瘪地说:“知道了。”
他余光扫了一眼楚鱼,楚鱼显然听了他的话后,心情极好,嘴角的笑涡深深的。
裴行知抿了抿唇,偏过头去,看着前方云雾后的山峰,垂下眼睛,矜持地浅浅翘了一下唇角。
……
等两人到第五峰时。
九槐已经靠着酒葫芦睡着了,楚鱼看到地上洋洋洒洒是各种诗,从古至今的古诗。
第五峰有一座用酒坛子搭起来的屋子,散发着酒香。
旁边还有一间简陋的看起来是草草地随便搭起来的茅草屋。
九槐醒了一下,睁开眼皮子看了一眼楚鱼和裴行知,“那儿,你们睡的地方。”
说完,他从芥子囊里摸了摸,掏出一本书,丢给裴行知,“你们两个,自己先背,弟子大会前,自己琢磨。”
楚鱼凑过去看,那书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剑阵大全》。
裴行知翻开,里面是一个个古朴的剑阵。
有什么对剑修来说吸引最大呢?
那当然是剑阵。
剑阵这东西,威力极大,但不是每个剑修都学得会,需要神识强大并能灵活调用体内灵力才可修剑阵。
在修仙界,最强的剑修必然是极擅长剑阵的。
如当世第一剑尊江无道,那一招万剑归宗便是至高的剑阵。
出色的剑修不仅要学剑阵,还要自创剑阵,而一些上古剑阵,不是寻常剑修可以见到的。
裴行知在裴家时也读过几本剑阵典籍,可上面的剑阵比起手里这本来差得远了。
“是各种几何图啊!”楚鱼在旁边小声说道。
裴行知偏头看她,漆黑的眼瞳认真极了:“这叫剑阵,不是什么鸡鹤图。”
楚鱼被噎住了,随便哄哄他:“好嘛,是剑阵。”
裴行知身为一个虔诚的剑修,虔诚地合上了手里的《剑阵大全》,虔诚地看向九槐,虔诚地问道:“师兄,什么时候把我们的灵根打出来?”
楚鱼:……说实话我觉得晚点揍也不要紧,至少要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九槐懒洋洋趴在酒葫芦上,浑身没骨头一样,又拿出一只小酒葫芦,抿了口酒,道:“嗝~我只是个阵修,打人的事情,我可干不来。”
裴行知话语一噎,迟疑道:“那沈师兄什么时候来打我们?”
九槐看了一眼裴行知,那眼神里仿佛写着“觉醒灵根而已用得着沈之洲大材小用吗?”
他被酒液浸红的薄唇轻启:“我说的是你们两个互殴。”
他们两个……互殴?
裴行知站在那儿,身体却僵住了。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看过的典籍与功法,对于“互殴”两个字,他有一些别的看法,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师兄说的意思。
毕竟,以楚鱼的能力来说,她用剑根本打不过他。
但是她若是不用剑的话……
裴行知冷清俊美的脸此刻凝肃一片,他视线看向前方,脑子里是曾认真研读过的房中术典籍、功法、秘术,其中不乏合欢宗双修要诀。
互殴,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裴行知缓缓将视线移向那座茅草屋,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又缓缓看向身边的楚鱼。
迈出这一步,他清白就没了,就算觉醒灵根,也无法再修无情剑。
楚鱼正在思考怎么互殴。
可恶,她根本打不过裴行知啊!!他虽然是个炮灰,但读的书多,看的剑谱多啊!!
到时候就是她单方面挨揍,万一灵根也没觉醒,那不是太亏了?
楚鱼抬头正想问问裴行知怎么办,就看到少年俊美冷清的脸一片肃然,那双漂亮的秋水一样的眼睛紧紧看着自己。
他清冷的声音像是破碎的雪:“一切都值得,你说对吗?”
楚鱼:“……”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