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裴行知涨红了脸,看向楚鱼的眼神有几分冷刀,可偏偏此情此景,没有刀,只余涟漪:“我怕什么?!”
楚鱼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当然是怕我啊!我劝你最好有点防备手段,否则接下来我会做什么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我的屁股上长尾巴了,长尾巴了你懂不懂啊?!!!
你该庆幸不是长前面!!
楚鱼盯着前方只要自己往前跨一步就能扑住的裴行知,不光是脸了,整个人都涨红了。
可恶,一定是这契的关系!
否则她怎么会总想扑倒裴行知!
楚鱼不敢去摸屁股后面裙子里面多出的东西,她很怕最后接受不住事实的真相——比如猪尾巴什么的。
还好还好屁股后面有裙子遮蔽,看不见……
但是还有脑袋上!
楚鱼赶紧去摸脑袋。
一摸,完了。
果然。
果然头发里有什么要冒出来!
不可以!
楚鱼眼睛红红地看向面前的裴行知,脑子里的念头再也控制不住——她真的真的好想抱抱他。
“扑通——!”
楚鱼跳下了水,水花四溅,她整个人却沉在了水底下。
裴行知靠着岸边,身体里滚烫的热血快要令他烧起来,这一次的燃血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脖子里的护体法器已经快要烧起来。
胸膛里的心跳得极快,裴行知呼吸有些急,脸此刻绯红一片,他看着面前平静的潭水,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抖:“楚鱼,你快出来!”
少年气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羞赧,他偏头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衣服。
从里到外的衣服,全在手边。
泡寒潭的时候,他从来是□□的。
“哗啦——!”
楚鱼整个人又从水里冒了出来。
她的头发湿透了,黏在脸颊上,乌发雪肤,衬得此刻绯红的脸颊越发妍丽。
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裴行知,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睛不知瞟到哪里,眼睫轻轻一颤,水珠落下来,滚过脸颊,滑进脖颈里。
楚鱼看着近在咫尺的裴行知,感觉身体里的渴望更浓郁了一些,手臂上刻字的地方也麻麻痒痒的。
这潭水一点也压抑不住体内的燥热和长尾巴耳朵的冲动。
她捂着脑袋,咬了咬唇看着裴行知:“对不起,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裴行知脸红得快滴血,即便他看过无数典籍,也不过是个整日窝在家中除了读书便是练剑的十六岁少年。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跳得很快,陌生的感觉在全身蔓延,他脸上染着绯红的恼意,冲着楚鱼凶:“都说了不要沉迷老子的美貌!”
楚鱼拼命点头,此时此刻,无论裴行知说什么,她就没有不答应的。
她控制不住摇了摇尾巴,又庆幸还好在水下,什么都看不清。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尾巴。
楚鱼忍不住悄悄又靠近了一点点,在裴行知恼怒之前立刻伸手,把手臂上火烧一般的字给他看,她咽了口口水,理直气壮道:“你快看看你手上还有没有这个契!”
裴行知快速瞥了一眼她水汪汪直看自己的眼睛,低下头飞快伸出左手。
果然,手臂上浮现了一行字——仙道有情同心契。
再抬脸时,楚鱼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她眯着眼睛,鼻尖蹭到了他的脸颊。
裴行知呼吸都停滞了,没敢动,他眼睛都没敢撩起来去看,只觉得腰腹间被一团毛茸茸缠住。
楚鱼整个人都舒服极了,体内的燥热仿佛得到了缓解,正在一点点退去,头顶上差点冒出来的耳朵也收了回去。
她的手落了下来,自然地搭在了裴行知的肩上。
少女的脸还带着些许稚气,生涩地碰触着,她抱住了裴行知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蹭着他脖子。
浅淡的玉兰香气,好闻得要命。
此时此刻,楚鱼迷迷糊糊的,有点明白楚清荷女士说的“命都给你文学”。
啊,好舒服!
楚鱼闭着眼,继续平息着身体的燥热。
裴行知明明也浑身滚烫,可很奇怪,她抱住他便浑身舒畅,手臂也不疼了。
想着,楚鱼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的脸很红,闭着眼轻声轻气解释:“你让我再抱会儿好不好,那个契,那个契有问题。”
裴行知动都不敢动,腰腹肌肉绷紧了,身体不自觉往后挪,想要避开和楚鱼的紧密接触。
可他才动,楚鱼便又贴了过来。
裴行知羞赧地低头想推开她,却见她浑身湿淋淋的,衣服浸了水便成了半透明色,她透着粉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裴行知咬了咬牙,手往水下探,一把按住了腰腹间卷着的……尾巴。
他惊疑不定地低头看向怀里的楚鱼。
恰好对上楚鱼抬起来的一眼。
楚鱼被碰了尾巴,整个人舒服地抖了抖,尾巴一下收了回来。
已经抱了裴行知一会儿了,她整个人已经逐渐缓过劲来,只觉自己腿上像是有一把刀抵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想了一下,不敢乱动。
寒潭水在沸腾,少年少女的心也被蒸得沸腾。
青涩的拥抱,连亲吻都羞于尝试。
裴行知收回视线,看向寒潭水面,睫毛一颤,有水珠滚下,他的初显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的呼吸也有些沉,燃血症恰好此时爆发,所以他并不能分清楚鱼所说的契带来的燥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安静抱了会儿,楚鱼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左手看了一眼,上面原先烧红了的字迹消失了,绯红的皮肤也恢复白皙。
腹部麻麻涨涨的感觉却没有消散。
“结束了。”
楚鱼欣喜地说道。
可裴行知一点不觉得此时此刻有什么可欣喜的,他羞恼地瞪了一眼楚鱼,清冽的嗓音再开口时都有些低哑,“抱够了就快松手。”
楚鱼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清亮,她松开了裴行知,知道他此时此刻的状况,一点不敢多碰。
裴行知飞快地背过了身,喘了两口气。
他白皙的背脊肌肉紧绷着,漂亮又流畅。
楚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赶紧收回手去摸自己屁股。
尾巴也收回去了。
真是可惜,她都没敢多看是什么尾巴。
但根据毛茸茸的程度,应该不是猪妖。
裴行知摸了,不知道见多识广的他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尾巴,一会儿等他平静下来了就问问。
“你,上去,背过身,去那边竹林里换衣服。”裴行知背脊紧绷着,声音有些低,带着些不自在,“我不让你过来就别过来!”
楚鱼又看了一眼他,那浸湿了的乌发垂在身上,黑与白的强烈反差,勾着人去看。
“哦!”她瓮声瓮气应了一声,往岸边游,爬上了岸。
一直蹲在一边地上尽量没发出声音的翅火一见楚鱼上来,立刻就要爬到她腿上。
楚鱼才反应过来还有翅火,立刻瞪了它一眼,“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不许偷看我们!”
翅火被凶到了,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埋进了土里藏起来。
裴行知听着楚鱼从水中出来的声音,又听着她朝竹林那边走去。
直到他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他才抬起红通通的眼,朝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低头,两只手撑在岸边,靠了好一会儿没动。
随着体温重新恢复冷却恢复正常,脖颈里也没有那么滚烫了,可裴行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古怪得不能真正冷静下来。
腹部有种麻麻涨涨的感觉。
他想了想,红着脸,咬了咬唇,放在岸边的右手握紧成拳,又深呼吸一口气,才将手重新放进水里。
手放下去的一瞬,裴行知垂着的眼睫颤了一下,忽然想起刚才楚鱼沉在水下,寒潭水清澈,在水下若是睁眼的话,什么都能看见。
裴行知眼睫颤得更厉害了,他顿了顿,另一只手终于捂住脸,整个人滑进了水里。
楚鱼按着裴行知说的话,在离寒潭有些距离并且正好能遮挡视线的一块巨石后停下,她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快速脱了衣服,从芥子囊里找出棉巾擦干净自己,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将头发绞干。
如今是九月中,天气凉爽,头发散着晾一会儿就干了。
楚鱼靠在石头上,等着裴行知喊自己过去。
当然,她的脑子也没停下来,她在想,等去了长庚仙府先在了不得宗门安家,自己都还没有觉醒灵根,有个宗门肯收留她已经好不容易了!
若是师父能教东西,那她就好好学,师父不能教,那她想办法去其他宗门蹭学。
楚鱼又将楚清荷写给自己的那封信拿出来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忍不住眼眶又红了红,湿了湿。
她拿手背抹了抹,吸了吸鼻子重新振作起来,将信收回去。
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不知道裴行知在干什么,到现在没叫她。
楚鱼便拿出了那块绊倒了谢云珩的土包里挖出来的青色残玉。
她拿起来对着夕阳照了照,没看出什么来,只觉得好像比之前看要晶莹剔透一些,反正绿绿的。
也不知道这玉是什么,楚清荷女士在信里语焉不详都不说不明白。
楚鱼摸了一会儿玉,嘟囔抱怨了一声才将残玉收起来。
此时,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身后寒潭那儿依旧是没半点动静。
楚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都差不多干了,她简单给自己绑了一条麻花辫,上面还簪了朵小野花。
裴行知在干什么呀!!!!
楚鱼忍不住了,想走过去,又想起之前他特地着重强调等他喊了才能过去,只好停下脚步。
她面朝着那个方向,声音拔高了一些喊:“裴三哥,你好了没啊?”
裴行知刚从水里出来,脸上氲氤着一片红,正半敛着眉靠在岸边长长地吐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此时冷不丁听到楚鱼的喊声,整个人惊了一下,手下一滑,直接滑进水里。
等他再从水里冒出头来,冷清的脸上还带着些羞窘。
“没有!不许过来!”
裴行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总算上了岸,用棉巾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绞了头发,这才喊楚鱼。
楚鱼一听他喊自己,忙高兴地小跑过去。
还没走近,楚鱼就看到不远处站在寒潭边的裴行知。
他换上了裴家弟子穿的白底黑边的道袍,腰间是黑色腰封,将他劲瘦的腰衬得越发细了。
裴行知难得散着头发,白皙俊美的脸如月澄明,额间朱砂印却添了几分昳丽。
他垂着眼睛,安静地站在那儿,夕阳下,风吹过他满头半干的乌发,整个人像是要羽化仙去。
楚鱼停下了脚步,看得眼睛亮晶晶的。
虽然早就知道裴行知生得好看,但是这么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不说话就更好看了。
裴行知察觉到楚鱼的视线抬起头来,一下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杏眼。
——“那个,你别怕啊!”
——“对不起,我真的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
——“你让我再抱会儿好不好。”
刚才楚鱼说过的话瞬间在脑海里响起,一声又一声,清晰无比。
裴行知抿了抿唇,很快移开视线,不自觉挺直脊背。
楚鱼走了过去,她见到裴行知冷清着脸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也想起了在水里自己抱着他蹭蹭的事情,又想起这人动不动嘴里就说“我为剑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那刚才这事在他心里和清白被玷污也没什么两样了。
眼看着他仿佛就要瞪自己,再来一句“不许窥觊我!”
楚鱼的小脸也露出一些不自在来,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想到什么,一本正经拧着眉喊了一声裴行知大名:“裴行知。”
裴行知最近听惯了她喊自己裴三哥,这会儿听到她这么严肃喊自己大名,忍不住就回头看她,眼神里掩不住的疑惑。
楚鱼朝着他抬起左手,撩开袖子,露出白嫩嫩此时毫无痕迹的手臂,十分严肃地说道:“那契誓的事,你怎么看?”
这完全转移了裴行知注意力,让他来不及多想刚才被轻薄一事,被绕进了楚鱼的逻辑里。
他低头也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同样白皙的手臂,只是要更显冷白一些,没有楚鱼那么亮,但此刻上面也干干净净的,没有字。
裴行知拧紧了眉头,俊美秀丽的脸上有几分不解,“按理说,幻境里发生的一切待离开幻境后便会消失。”
楚鱼嗯嗯点头,继续说:“反正好像是有点麻烦,之前你一走,我就心慌,就想来找你,见了你之后就想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哎呀哎呀!你别误会别误会!别生气啊!眉毛别皱啊!我跟你发誓,都是这个契誓的关系,我一点不想玷污冰清玉洁的你的!你放一百个心!”
话说到一半时,裴行知的脸就黑了,楚鱼赶紧在后面补话发誓。
但少年的脸色一点都没好转,反而冷冷看了一眼楚鱼。
楚鱼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的,但她丝毫不在意,继续一本正经道:“对于这个契誓,我已经有了一些了解。”
说完,她也不往下说,就等着裴行知问。
裴行知也正等着她说,等了会儿没听到她说话,忍不住又看她一眼,问道:“什么了解?”
楚鱼立刻胸有成竹说道:“这契誓一旦结下,我们两个肯定不能离开对方一定距离,否则就会浑身发热难耐,只能靠肢体接触来排解身体的难受。”
裴行知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他看着楚鱼一副十分了解的样子,没忍住问:“你怎么这么了解?”
楚鱼用一张娇憨的脸眨了眨眼,声音清清脆脆的:“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呀!”
楚清荷女士说了,在她老家,话本叫小说,有各式各样的,像是一些经典桥段比如男女主角意外被迫绑定在一起不能分开是发生爱情的前情提要。
她的睡前故事就从一千零一夜到各种话本,这些套路她很熟的。
当然当然了,裴行知虽然是炮灰,但也是死守贞操的炮灰,他们两纯粹是巧合。
裴行知:“……”
裴行知深呼吸几口气,才掩下心头的无语。
此时正好头发也被吹干了,他拿出发带将头发绑成利落的马尾,趁着这个时间想了一下楚鱼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是想要验证这事也不难。
“我们试试看吧!”楚鱼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说道。
裴行知眼皮一跳,漂亮的脸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回头又撩了她一眼,“我们两个试什么试?!”
楚鱼被他这忽然又凶下来的俊俏脸蛋吓了一跳,眨了眨眼。
她疑惑:“我的意思是我们试试看分开距离,多远的时候会身体不舒服呀!”
裴行知:“……”
过了一会儿,裴行知别开头,点点头:“现在就试。”
……
后山很大,足够裴行知和楚鱼两个人试一试。
从五十米,到一百米,等到五百米时,楚鱼便觉得浑身发热,那种想要去找裴行知的念头再次在心里升腾起来,压都压不住。
她转身就往回走,见到了同样面红耳赤跑回来的裴行知。
两个人站在距离五米远的地方对视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楚鱼先动,朝着裴行知跑去,一把抱住了他。
楚鱼如今的个子只到裴行知胸口,她埋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玉兰香气,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裴行知没动,任由她抱,眼睛看着远方,玉白的脸染着红。
楚鱼松开他,抬头,“五百米时就会不适,再试试更远一些。”
五百米都还没让她生出想长尾巴和耳朵的冲动呢!
就是她的腹部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热热涨涨的。
裴行知低头看了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衣襟,点点头。
两人再拉远距离,开始从每一百米加,到后面五百米一加。
终于到两公里的距离时,楚鱼觉得身体已经到了之前那次的感觉,屁股和脑袋再次痒起来,腹部也更加灼热。
她二话不说往回跑,等到再见裴行知时,便见对面的少年也涨红了脸朝她奔来。
远远的,楚鱼便忍不住张开了双手。
裴行知眼睛红着,动作顿了顿,随即僵硬地伸手接住了扑进他怀里的楚鱼。
安静的后山,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除此之外,十分静谧。
两个人喘气的声音便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
楚鱼仰头看了一眼裴行知。
少年也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少女。
楚鱼一点不敢继续往下试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裴行知的脖子,大口喘着气。
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克制不住地鼻尖蹭着他此刻同样滚烫的脖子。
裴行知身体僵硬,但没阻止,只是腰腹崩得挺直。
楚鱼心想,那万一……万一超过两公里,她是肯定会完全长出尾巴和耳朵,呈半妖形态的。
到那时,怎么样才能缓解身体的不适呀?
楚鱼都不敢想。
裴行知喘着气,也没吭声。
两个人紧紧抱着缓了一会儿,才略微有些窘迫地松开对方。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身体的任何不适都要说清楚,楚鱼先不提尾巴耳朵的事,先问裴行知:“我的腹部一直热热涨涨的,就算抱了也没有缓解,你会不会也这样?”
她一提,裴行知的脸就红得快滴血,他微微睁圆了眼睛,似不解为什么楚鱼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是男子,有……有如此反应很正常,但她是女子,她又没有长那个……
裴行知涨红了脸,还是忍不住刀了她一眼,“老子……”
“哎呀!我仔细看,这里好像是丹田位置,那不就是育灵根之处?你说我们两的灵根是不是要觉醒了呀?”
楚鱼又想到什么,忽然伸手摸肚子。
裴行知:“……”
裴行知被她这大喘气的话给弄得心情也上下起伏。
但顺着她的话,裴行知低头也摸了摸自己腹部,他瞥了一眼楚鱼,飞快地稍稍转过身体,略微有些不自在。
腹部这热热涨涨的感觉确实古怪,即便……释放了以后也依旧如此。
但裴行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以往读过的书里也没有提过这样的事,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他却又忍不住想去相信。
裴行知脸上少有的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楚鱼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其实刚才那话完全是她胡诌的。
她拉了拉裴行知的袖子,眼神里透出三分忧伤三分失落四分期待,就那么刚刚好的表情,仰着头看裴行知,说道:“裴三哥,你别留在家里了好不好,你跟我们走吧,去长庚仙府。”
裴行知皱紧了眉头,本该很果断地拒绝,但因为和楚鱼的这个古怪的契誓,半响只能说道:“我父亲对我另有安排。”
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真傻呀!
再过两天,你就要被送进地牢里了,等到出来时,不仅没有觉醒灵根,人也废了。
可楚鱼又不好直接告诉他你爹想把你关进地牢里。
裴行知这些年除了读书就是练剑,按楚清荷女士的话说就是很单纯,裴文玄又是温温和和的慈父样子,比起自己,那他当然更相信他爹。
就好像这世上她最最最信任楚清荷女士一样。
若想让他信自己的话,也要当面验证,那也要两天之后了,到时或许想跑都来不及了。
今天,裴家大摆流水席,族中子弟觉醒灵根多,裴文玄正高兴,正是防范松懈的时候。
楚鱼就又晃了晃裴行知袖子,小脸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裴三哥,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这情况,我们两个互相不能离开很远的。而且你记得吗,在尘秽秘境里,我妈说过要我去长庚仙府的,我是一定要去的,不会留在这里,现在有个宗门都不嫌弃我们没觉醒灵根,我们要把握机会啊!”
裴行知挺秀的眉毛依旧紧紧皱着,没有开口,只是脸上的为难更重了一些。
楚鱼再接再厉,声音甜甜的,仿佛天真:“裴三哥,你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他肯定愿意让你一起去长庚仙府的呀,你没有觉醒灵根,他知道了肯定会替你难受,所以肯定不会错过让你去长庚仙府的这个机会的,你说是吗?”
裴行知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底有短暂的迷茫,但很快,便换上了对父亲的那种孺慕之色。
“父亲对我极为看重,我若是去邺洲,必是去参加邺洲圣子大选。”
他清冽的声音比以往低了几分。
“那我们可以先去长庚仙府啊,反正司州离邺洲也近啊!”楚鱼再接再厉。
裴行知还是抿了抿唇。
楚鱼一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忽然也生气了。
但她小脸一垮,手悄悄一掐大腿,眼睛一眨,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裴三哥,算我求求你了,你就跟我去长庚仙府吧,你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我考虑考虑啊!”
裴行知见她哭,根本拿她没办法。
而且,她最后这句话怪怪的……
“你……”
楚鱼双眼含泪保证自己用最可怜又最好看的四十五度侧脸面朝裴行知,说道:“裴三哥,你就先跟我去长庚仙府吧,长庚仙府是修仙界最大的仙府,宗门无数,收藏的典籍也多,或许有记载阴阳羲的典籍呢,那我们要是知道阴阳羲的话,指不定这个契誓是什么也能搞懂,到时候就能解开这契誓了。”
裴行知听到这里,心念动了动。
楚鱼一看他这个神色,准备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她看着他,脸上表情变得很快,先是一惊,然后明白了什么,含羞带怯,一切尽在表情里,“我明白了,裴三哥你不愿意跟我去长庚仙府就是不想和我解除这个契誓,你、我、啊这……”
裴行知:“……”
裴行知脸一下又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鱼豁出去一般:“反正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长庚仙府我就认为你对我图谋不轨,指不定就盼望着我每天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
裴行知听不下去了,耳朵还红着,一把捂住楚鱼的嘴,阻止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气道:“老子去,老子跟你去!”
楚鱼眨眨眼,大眼里写着“好的我知道啦你可以松开我了”的意味。
裴行知低着头,冷清秋水的脸克制着情绪,“不许再胡说八道,我为剑道守身如玉冰心一片不容玷污!”
楚鱼点点头。
裴行知这才松开了她。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裴行知先移开了头。
风吹过少年绯红的脸,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偏头看楚鱼,他冷清的声音有些低:“所以刚才缠着我的腰的尾巴是?”
少年干净明澈的眼睛里是探究,看着人时一如既往的直勾勾。
楚鱼脸不红心不跳:“好像也是契誓的一种后遗症,所以我们更要解开这契誓,否则被人看到真的不好。对了你刚刚摸了一下,感觉得出是什么灵兽的尾巴吗?”
裴行知完全陷在了楚鱼的逻辑里,他认真想了想。
“好像是狐狸?”
“真的真的吗你确定吗?”
“不确定,也可能是狗。”
“……我决定和你绝交三个时辰,不要理我。”
“……”
离开裴家时,裴行知留下了一封信,没有与裴文玄见面,只背着一把剑。
他想,父亲应当是同意他去长庚仙府的,就如楚鱼说的那样,去长庚仙府查找典籍,先解除与她的契誓。
“走吧。”
裴行知收回看向裴家大门的视线,对楚鱼说道。
楚鱼点点头,要不是不方便下手,她真不想裴行知那封信留下来。
最好那裴家家主裴文玄没空看信!
楚鱼摸了摸趴在手臂上的翅火。
刚准备走,她的余光便看到了在尘秽秘境里见过的杨家兄妹,两人被裴家守在门口的小厮带进了裴家。
“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楚鱼一下拉住了裴行知。
当时面对怨灵,遇到裴行知后,杨家兄妹就不见了,她也没当回事,只当他们被怨灵吓得跑没见了。
哪知道会在裴家碰到。
裴行知回头时,只看到了杨家兄妹一闪而逝的侧脸,但他很肯定地摇头:“没见过,怎么?”
楚鱼:“我和谢大哥还有婴二哥进尘秽秘境时遇到他们,与他们组了小队,后来怨灵那次过后就没见到他们了。”
裴行知没当回事,听过点了点头,不甚在意。
……
当天晚上,裴家正院书房内,灵灯将各处照得明亮。
裴文玄与长老一众人在书房密谈,谈到最后,说的正是关于裴行知一事。
“这一次十三关隘弟子属裴家最出色,只是大哥,行知没有觉醒灵根,现下该如何?”
“明日我会将他送进地牢,那里魔气重,看他是否能觉醒灵根。”
裴文玄穿着一袭青色锦衫,衣摆上绣着青竹,举手投足间斯文儒雅,他坐在书案后,与裴行知有三分相似的脸俊逸而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岁。
书案旁站的几人忍不住拧眉问道:“若是他还是没觉醒灵根该如何?”
裴文玄笑了一下,温和极了,他按了按眉心,说道:“放心,裴家这些年投注在他身上的精力不会白费。”
“如此就好,只要家主不会真的把他当儿子,不会心慈手软就行。”
裴文玄唇角笑意依旧:“他不过是裴家养的一条争权夺势的狗,最是乖巧听话,我岂会真的将他当做我儿子,二弟,你多虑了。”
等到裴文玄拿到裴行知的信已经是两天后。
裴行知早就已经与楚鱼三人坐上了了不得宗门特供的红色驴车,赶往长庚仙府。
*
长庚仙府,当今天守界最大的仙府洞天,内含一千三百五十八个大小宗门,延绵百万里,广袤无边。
司州位列上三洲之一便是因为长庚仙府就在司州,每年来长庚仙府问道求仙的人数不胜数。
再穿过一片云层结界,就要正式进入长庚仙府。
楚鱼撩开驴车帘往外看,看到了与他们并驾齐驱的各宗门的飞行法器。
有的,华丽非凡,大船形态,上面镶有无数宝石灵石,速度非凡,气势撼天动地。
比如长庚仙府最有钱的宗门丹云宗。
有的,灵力雄厚,还没靠近就会被尾气喷到,直接打飞,十分考验与他邻近的操控飞行法器的人的驾驶技术。
比如长庚仙府最拽的宗门刀霸门。
但反正飞在前排的飞行法器就没有平平无奇的,大家各有千秋,一看就是非常昂贵,大多出自长庚仙府最大炼器宗——千甲宗的。
只有一个例外。
楚鱼看着他们这外面披着大红布审美一言难尽,里面简陋非凡是个大通铺的车厢。这已经不是平平无奇,这是丑得清奇,外面还有一只驴在拉车,但速度竟然能属于第一排——就是要吃刀霸门的云舟尾气。
可即便如此,这头驴还能稳稳当当穿梭其中,拉车技术堪称一牛。
楚鱼忍了好几天了,前几天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没见识,所以没问出来。
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她转头虚心求问沈之洲。
“沈师兄,这头驴是什么神兽吗?拉车真的好牛啊。”
瘫在驴车里躺了快十天的谢云珩立刻也睁大了眼珠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每天都扒在驴车窗口看外面云舟上的女修垂涎三尺的婴离立刻摇着扇子看过来。
晕车恐高吐了十天奄奄一息强撑着身体惨白着脸端坐在一边的裴行知也虚弱地朝沈之洲看去。
就连小魔物翅火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外面那头驴的时候,青蛙眼里已经充满敬意。
这样一头神兽,即便是长得像一头驴,也该得到每一只魔的尊重,它的真身必定不是驴,只不过是为了不被人觊觎,为了获得平静的生活。
沈之洲坐在车辕上吹着风,怀中抱着剑,他低头擦拭剑的动作显得那么深沉严肃,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显得那么刚毅正直。
他看了一眼那头前面挂了一根胡萝卜鼻子里还在喷气的驴,深沉地笑了笑,说:“这头驴是豆腐坊拉磨的,老得不能更老了,我和豆腐坊老板娘讨价还价,终于以一枚下品灵石的高价买下。”
一枚下品灵石、高价、的、驴?
楚鱼隐隐的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虽然从了不得宗门的宣传语就窥见到了一些这宗门不正经的门道,但……
她更虚心求教:“所以师兄,到底为什么这头驴能上天还拉车那么快?”
沈之洲摸了摸被自己擦得光亮的剑老婆,语气依然深沉:“这头驴不会拉车。”
“那?”
沈之洲看了楚鱼一眼,那一眼,十分稳重,带着作为师兄的威严。
他说:“是这车厢扛着驴在飞。”
楚鱼:“……”
裴行知:“……”
谢云珩:“……”
婴离:“……”
翅火:“……”
沈之洲感慨地摸了一把车厢壁——这看起来像是劣质木头随便敲打拼凑起来的车厢壁,里面还有一点食物的残渣。
“一个大箱子在天上飞有点诡异,总得给他配头驴,总算显得不那么招人眼。”
楚鱼:师兄你有没有想过配了驴更招眼了?!
其他人还在无语的时候,裴行知清冷的脸上已经闪过一丝了然,他看向车厢的目光带着少年人的赞叹:“这是绝顶法器。”
沈之洲用“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宗门哪是这么费钱的宗门?”的眼神看了一眼裴行知。
他说:“想什么呢,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厢,垃圾堆里捡的,别人不要的。”
裴行知:“……”
沈之洲叹了口气,做正经严肃状,“只不过上面贴了你们二师姐画的一些符罢了。”
楚鱼立刻伸手撩开外面的红布,探头看出去,瞬间看到了红布加速符。
以量取胜,团结就是力量。
楚鱼憋了半天,伸出两只手,竖起大拇指:“牛啊!”
说话间的功夫,一行人已经进入了长庚仙府洞天。
破开云层结界,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重峦叠嶂的山群在云雾间若隐若现,鹤鸟成群飞过,金色的阳光落下来,每一处都像是闪烁着光华。
楚鱼已经不敢问沈师兄他们了不得宗门大不大富不富是不是在灵植遍地的山上了。
她觉得,只要是座山,上面有睡的地方,就还好。
出门接弟子的法器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这实在是让人不敢抱太多幻想。
就在这时,沈之洲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传信玉简,忽然抬头,对四人露出亲切的笑容。
“准备落地了,师父带着你们师兄师姐一起过来迎接你们了。”
谢云珩瞪大了双眼,感动得快要落泪,公鸭嗓拔高了声音:“师父和师兄师姐怎么能做这样微不足道的事!”
沈之洲难得被噎了一下。
婴离立刻拿出镜子开始照,见自己最近嘴巴有点白,立刻拿出唇脂涂抹,势必看起来唇红齿白。
裴行知冷清如玉的脸上露出这十天来唯一一个笑容,那神色仿佛在说——老子总算可以下车了。
楚鱼却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她撩开驴车帘子往外看。
根本不用多找,她看到了下方有一座山,山上拉了一条红色巨型横幅,上面写着——
“热烈欢迎楚鱼、裴行知、谢云珩、婴离回家!爱让我们相遇,友谊天长地久,喵喵喵!”
字很丑、横幅很土、他们的名字很醒目、每一个坐在飞行法器上路过这里的人都能看到。
还配有四张惟妙惟肖的他们四人的画像——通缉犯头像不过如此。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楚鱼感觉自己可以在宗门一个月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