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顾不得身子虚弱,指着玄海道:“胡言乱语,把他给我抓起来,杖责!”
宋倾州赶忙上前,扶着她道:“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歇着,这外头风大,是想让我心疼死吗?”
李江妙握着他的手,道:“殿下,若是您真的听信了这妖道的谗言,我才是要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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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字一句道:“道士,虽然不知你与殿下说了什么,但本王妃的身子,本王妃心中清楚,只是最近忧思重了些,没什么旁的缘由,你也无需牵着殿下往旁的地方想。”
“倒是有一点,本王妃很是好奇。这天下那么多的邪祟,你不偏不倚非要往长公主的身上牵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李江妙虽虚弱,但气势却一点都不减,那目明又清醒的样子,当真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李江妙骤然点出了长公主,玄海却没有反驳,他道:“禀王妃,贫道乃方外之人,本不该与红尘有过多牵扯。只是贫道虽然不涉红尘,却也明白一些道理,之所以贫道不愿指出那妖女的名讳,就是因为贫道怕殿下与您觉得贫道是刻意构陷,受人蛊惑为之。”
“贫道修行多年,向来坚持本心,不屑也不会去做那沽名钓誉的行径!”
这话说得正气凛然。
李江妙却是不信的。
她冷笑道:“你不说?你所说的一切,不都指向了现在身处北方共山的长公主吗?位高权重且身处北方,与本王妃私交甚笃的人,也只有长公主一个了。”
玄海绷着下巴,眼神飘向了一边。
“长公主乃是我大渊的金枝玉叶,是飞花卫的掌权者,岂能容你一介小道随意诋毁?本王妃告诉你,今日这话,你在殿下和我的面前说了也就说了,到了旁人跟前,你若是敢透露半句……”
李江妙沉声道:“本王妃就将你送到飞花卫地牢去。”
玄碧一听这哪得了,赶紧跪下磕头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今日的事情贫道……贫道与师兄绝对不会说!我们二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李江妙看了他一眼。
“算你二人识相。”
宋倾州转头,便有下人上前,将二人送了出去。宋倾州将李江妙打横抱起,放回到床上,俯下身子和她贴额头。
他道:“抱歉,是我让你担忧了。”
李江妙摇摇头道:“是我自己逞能,还希望殿下不要责怪我。我……我听他们诋毁珂儿,实在是心中愤怒。”
“殿下,您不会相信那道士的话,对吧?”
宋倾州闭上眼睛道:“怎么会。”
“那就好。”
李江妙勾起了嘴角,笑了一下。宋倾州却缓慢地睁开眼,若有所思。
“殿下怎么了?”
宋倾州摇摇头,道了一声没什么。他捏捏她的指尖道:“睡吧,我陪着你。”
“好。”
李江妙也很听话,宋倾州叫她别折腾,她也就乖乖地躺着不动了。
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宋倾州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门一关,李江妙就睁开了眼,撑起了半个身子。
“琵琶。”
琵琶道了一声在,上前道:“王妃,您有吩咐?”
李江妙冷声道:“把荒北叫回,告诉他,去京城探上一探,最近是否有什么流言值得留意。”
琵琶犹豫了一下道:“这……王爷他?”
“背后的人明显是冲着长公主来的,”李江妙强忍着肚腹中的不适,道,“我此刻也管不了王爷是否猜忌了,重要的是,我得知道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琵琶道了一声是。
她咬咬嘴唇,又道:“王妃,王爷说了不让您惦记许多。奴婢知道您担忧长公主,但长公主还有安北侯庇护,背后更是有飞花卫支持,她不会吃亏的。”
李江妙轻叹。
“但愿如此,你去吧。”
见李江妙不为所动,琵琶也不能劝什么。她将窗子开了一小条缝隙,让屋子通风,又灭掉了屋子里头的熏香,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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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禅当日。
共山山脚下。
祭祀的准备都已做好,文武百官早已在此等候。
天朗气清,晓风和畅。共山立于万峰之巅,呈出了一片海一般的黛青色,高耸入云,危不可视;宽阔的石阶舒展排开,似上天降下的天书卷轴,贴着山脊顺势而下。
宫人们身上明艳的衣裳随着风舞动,发出了猎猎声响。
石阶下,宋景辰身着衮服,坐在雕刻而成的木辇上,神情庄重严肃。
作为未来的天子,宋景辰在上山的途中不可双脚沾地,此乃对山川日月的敬重。
宋景辰想回头看看母后和姑姑,却想起昨日母后的嘱咐,不可妄动,要心怀肃穆,这便敛了心思目视前方。
“轿辇起——”
时辰到了,护卫们抬着木辇缓缓上行。踏上石阶那一刻,沉重的钟乐之声响起,乐者们和着旋律低吟,仔细听来,正是歌功颂德的乐章十二和。
孝敬中发,和容外彰。腾华照宇,如升太阳。
木辇的步调迎合着歌者的韵律,缓步而上,四平八稳。
跟随太子一道上山的官员不多,大多都是朝中重臣。宋明珂着一身繁重的行头,默默跟在木辇后头,不言。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宋明珂甩开了心中杂念。
共山太高,百官爬了半天才终于到达山顶。山顶上的白玉广场宽阔宏伟,中间坐一四方祭坛,祭坛合有百人围抱之宽,清心观的道士们遇祭坛下首而立,见太子銮驾,跪地高声迎迓宣拜。
“太子殿下千岁——”
宋景辰抬手:“平身。”
“谢太子殿下。”
辇驾落地,林婉遥便上前,将宋景辰牵了下来。
乐者们更换了乐器与腔调,这意味着大典就要开始了。
太子在山顶祭天,此乃首献,群臣在旁侧站立围观领受天恩。
山上的风猎猎作响,将众人的衣裙刮得东倒西歪。宋明珂就站在广场旁侧,转头看来,却见迟允也正与自己对视。
他一身绛紫色宽袖朝服,在阳光的映照下渗出了一股幽深,诚如此人的眉眼与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