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哲起身,背着双手踱了两步。
“你们几个养小妾的养小妾,找头牌的找头牌,你们还口口声声说你们做生意做买卖,开玩笑,本官怎么没听说过京城哪个铺子酒楼写了你们的名字?!”
“你们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从我进了这御史台开始,你们家中有多少钱财,手下有什么铺子,本官比你们自己都清楚!你们休得再诡辩,只需老实交代,本官或许念在曾经同僚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徐向哲震声言道,句句清脆无比。
刚开始喊冤枉的人,这下是半句都不敢说了。
他们被按在地上跪着,不停地思考着该怎么办,然而现在徐向哲的话语好像是银针一般刺入他们心中。
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是不是真的贪污,谁又看不出来?
再狡辩下去,他们就会被坐实罪名!
就在他们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大理寺卿骤然开口。
赵信鑫指着他们的鼻子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贪污!”
几人抬头,似乎是不懂什么意思。
没有人看见,原本低着头的罗淇,却忽然攥紧了双拳,大声道:“是,我们是贪污!”
几人一齐看向他。
“……你疯了!”
“你,你在说什么……”
赵信鑫见这个小子还挺上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顺着他的话道:“好哇,你们果然是做了亏心事!你说,你们收了谁家的贿赂!”
“杨家!”
罗淇毫不犹豫道:“是世家,大人!”
“诸位都知道,有些世家家主曾经被停职,当时他们为了再次回到朝廷,便来找了下官。”
罗淇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迟允,见迟允淡然地坐着,便继续道:“下官知道,当时是被鬼迷了心窍,就……就收下了他们的贿赂,这件事儿,迟大人是不知道的,所以,这都是……”..
他似乎说不下去,俯下身来,哽咽了起来。
他的几个同僚,见他已经如此,便齐声道:“对对对!”
“就是世家!”
“对,徐大人明察!”
他们不停磕头求饶,嘴中还念念有词。
徐向哲只感觉到了一种悲凉。
悲凉,可笑。
府衙内突然传来了一道笑。
众人看向宋明珂。
宋明珂道:“抱歉,本宫实在是没忍住。”
“你们也算是聪明,说了些死无对证的人。”
宋明珂一伸手,便有一个飞花卫上前来,把一本书放到了她的手上。宋明珂看也不看,便将其扔在了罗淇的脸上。
“这是从你入仕以来,所有能够被看见的行动。事无巨细,每一条都罗列了下来,就连你哪一日去了哪个青楼,点了哪一个姑娘,待了多久,这上头都有。本宫来回翻看,就是找不到世家人和你往来的记录!”
“世家。”
宋明珂陡然提高了声音:“是哪个世家,何时找了你,你给本宫细细道来,若道不出来,本宫定不轻饶!”
罗淇傻眼了。
怎么是这样?
他知道飞花卫知道很多事情,可是他们……他们怎么会!
罗淇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实,不只是罗淇,宋明珂这几句话,让府衙内的百官们都如坐针毡——她好像是把他们的底裤都拿了出来,呈现给别人看一样,那种无所遁形的羞耻和愤恨,无论是谁都不会想要经历的。
宋明珂若是想整治他们实在是很容易的。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其实他们想的也不全对。
飞花卫虽然灵通,却没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是因为宋明珂特意提出了这人,并且叫手下去关照他,所以关于罗淇的事情才会被记载得如此详细。
若是文武百官一个一个找过去,飞花卫都要累死了。
“罗淇。”
迟允开口道:“本相知道,此时本相开口不合适,但在飞花卫的跟前,你们又何必扯出如此苍白的谎言。”
罗淇低下了头。
他知道,现在再扯谎下去已经不行了,而且飞花卫就在这里,他们想要调查什么实在是太容易。
他双手撑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上的汗水滴滴落下。
“是下官……”
“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罗淇认命了一般,颤声道:“这些年,因为迟大人提拔,所以下官到了御史中丞这个位置。然而到了这个位置之后,下官为了稳固御史台同僚之间的关系,也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保住这个位置,所以便起了歪心思……”
“这次贪污受贿,完全……完全都是下官一人的事情,与……与其他同僚无关!”
“下官任凭徐大人责罚!”
一看有人主动站出来认罪,这几个人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个个高声叫了起来。
“徐大人明察!我们做的所有事,都是罗大人逼迫!我们是为了自保!”
“没错,没错啊!当时迟大人为了劝我们回头,也曾阻拦过我们……”
“可是我们没听,跟着罗大人越陷越深,我们……我们现在知错了!”
“我们对不起迟大人!”
宋明珂瞥了迟允一眼。
眼神中好像在说——
这手下调教得不错,听话。
迟允轻呵了一声。
“而且!”
有人继续道:“自徐大人接管御史台以后,下官曾经和罗大人说过,不能再继续做这样的事情了,但是他们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
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非得把徐向哲接手御史台这件事单独拎出来说,那么一个治下不严之罪,徐向哲肯定是跑不了的。
都已经快完蛋了,还要拉徐向哲下水。
宋明珂瞧着他,心中冷笑。
他以为他如此投诚,迟允就能救他吗?
笑话。
罗淇已经紧紧地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徐向哲闭上了眼。
“你们……”
“等一下!”
徐向哲拿着惊堂木的手停顿了一下。
文溥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都……都是假的!”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