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癞皮狗的这声声哭求,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但在此时,无论陆白又或者二叔公的冷硬脸色,全部都没有任何变化。
二叔公没有搭理他。
而陆白则松开了扣住癞皮狗肩膀的那只手掌,沉声问道,“我且问你。”
“张大胆这会儿,已经进了马家祠堂?”
听陆白提到张大胆的名字,而且二叔公脸上也一点儿见不到意外的神情,癞皮狗就知道,这两个人,又或者马家,肯定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
他心里生出了立马逃走的冲动。
但陆白的存在,以及一只此时依然还处在脱臼状态的臂膀,让癞皮狗实在生不出半点儿逃走的心思。
他朝着陆白与二叔公强笑一声,口中老老实实的做出了回答。
“您说的没错。”
“张大胆确实已经进去了!”
陆白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你锁门的钥匙在哪儿?”
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让癞皮狗的脸色,再有了变化。
为了防止张大胆夜里从马家祠堂跑出来,所以,在将张大胆送进去以后,癞皮狗就拿出铁链,牢牢的把马家祠堂的大门给锁了起来。
昨晚是这样。
今天,也是这样。
但这件事,本就是癞皮狗自作主张,别说是张大胆这个当事人,就连谭老爷,也不知道。
可偏偏,自己锁了张大胆的事,竟如此随随便便的,就从陆白的嘴巴里讲了出来!
癞皮狗只觉着心底一阵发寒,就好似无论自己做什么事,都有一双眼睛在默默盯着自己一样。
他愈加的不敢造次,用另一只完好的手,从怀里艰难的摸出了一把钥匙,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陆白的手上。
“小道爷,这是您要的钥匙。”
陆白将钥匙收下,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朝他一努嘴,示意道,“前头带路吧。”
由癞皮狗领着,陆白与二叔公再次迈开了脚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马家祠堂门外。
陆白手拿钥匙,将癞皮狗绑在门上的铁链打开,然后推门进去。
只一眼,就看到了正靠着一根柱子席地而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一边啃烧鸡吃的张大胆。
祠堂门被打开的动静,立马儿就吸引了屋里张大胆的注意力。
但因为他只当是癞皮狗去而复返,所以,连屁股都懒得抬一下,仅仅只是翻了下眼皮而已。
却没想到,入眼所见,居然并不是自己预想中的癞皮狗?
张大胆先是愣了一下。
等目光触及到陆白旁边,黑着张脸的二叔公以后,立马儿从地上蹦起了身。
“二叔公,陆小道长?”
“你们怎么来了?”
至于陆白与二叔公身后的癞皮狗,此时此刻,自然是被张大胆给完全的无视掉了。
看着张大胆此时的模样,陆白只是笑着和他说了句,“张大胆,你倒是好兴致啊。”
倒是一旁的二叔公,此时早就已经被张大胆给气了个够呛。
看到张大胆即便站起身来,也不忘依然拎在手里的大半只烧鸡,二叔公气得胡须乱颤,往左右瞧了一圈,就想要找个趁手的物件,来好好的收拾张大胆一顿。
“你个小子,还有脸问我们怎么来了?”
二叔公吹胡子瞪眼,指着张大胆骂道,“我和阿白要是不来,明天,可就得癞皮狗一起,抢着替你收尸了!”
说话的过程里,又把正一脸干笑的癞皮狗,从陆白身后拽了出来。
因为陆白的缘故,张大胆虽然仍不愿相信梁阿薇竟真的有负于他,却也已信了谭老爷对他的杀心。
是以,他自然也已经知道,癞皮狗作为谭老爷的人,非得要和他打赌,让他在这马家祠堂里陪僵尸过夜,必定是没安好心的。
但,这又怎么样呢?
张大胆不仅好赌,更好脸面。
虽然自己也确实有足够的借口在,但在张大胆看来,如果自己毁约,不愿意来履行和癞皮狗之间的这个约定。
往后事情传出去,让自己有了个怕死怕僵尸的名头,那他张大胆,也就不要再在这谭家镇继续混下去了。
只不过,张大胆并不敢把自己的这些心思说给二叔公听。
所以,就只是陪着笑脸,在二叔公这里老老实实的挨了会儿骂。
片刻后,被二叔公话里的一个“死”字给点醒,又赶忙扭头往陆白身上看了过来。
“陆道长,您交代的所有东西,我可全部都仔仔细细的准备妥当了。”
张大胆回过身,先将手里的烧鸡放回到原本的位置。
然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了一个竹篮出来。
“呶,鸡蛋、糯米,全部都在这儿!”
陆白看了一眼,张大胆果然把自己要求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全了。
而二叔公瞧见这些东西,脸上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虽然依旧没有散去,可面色也终归是缓和了不少。
二叔公没有再说什么。
陆白则指着竹篮里的鸡蛋和糯米,对张大胆说道,“如果是这棺材里的僵尸还是昨天的样子,我让你准备的这些东西,足够在今天晚上保住你的性命。”
“可在眼下。”
陆白轻叹口气,将目光转向了供奉在祠堂最中间空地上的那具棺材。
然后说道,“这棺材里的僵尸,已经,变了模样了。”
但张大胆显然没能太明白陆白这些话里的意思。
所以,在听陆白说完以后,他就只是傻愣愣的应了一声,“啊?”
脸上,则全部都是茫然不解的神情。
一旁二叔公好不容易才压下的火气,瞬间就全部又升腾了出来。
这一次,他直接上前,对着张大胆的后脑勺,就是几个巴掌甩了下去。
“你个小畜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二叔公咬着牙骂道,“要不是你小子好运遇到贵人,有阿白帮你出谋划策,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后,也不等张大胆出声发问,二叔公就直接开口,将柳师爷偷偷对僵尸做过的事,以及之前在马家宅院里,马忠从柳师爷那里审讯出的消息,一件件的,全部都讲给了张大胆听。
张大胆瞬间就震惊了。
“什么?!”
惊叫一声过后,随之出现在张大胆眼中的,就是满满的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嘴里一个劲的喃喃低语着,张大胆无论如何也不敢、更不愿相信,梁阿薇为了能让自己死在这马家祠堂里,居然甘愿付出那样的代价?
要知道,自己老婆平日里在家中,便连手指头被针扎一下,也要因为疼痛,哭上好一阵子呢。
可眼下……
张大胆只觉着自己整个人生都变得灰暗了起来。
“陆道长,我老婆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癞皮狗?你是跟谭老爷的,你告诉我,我老婆肯定是被谭老爷给威胁了,对不对?”
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二叔公讲出的事实真相。
张大胆期望着陆白与癞皮狗,能给他一个足够安慰的答案。
直到,他的脸上,被陆白狠狠的甩了一记耳光过去。
“啪!”
在这略显空旷的马家祠堂内部。
这一记耳光,那真是既清脆,又响亮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