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辛又看了看,发现樊米、辛无左和尹荣似乎还没有来。
“君子,需要派人去叫他们吗?”杜乾问道。
“不需要。”辛又道:“他们来不来都无所谓。”
“这……”
杜乾有点吃惊,三老不参加国人议事,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君子何时有这般硬气?
“各家都有人来吧,国人议事现在开始。”
辛又朗声道。
其他人也都有点奇怪,三老都还没来,国人议事怎么开始了?
辛又将邑玺拿在手中,然后放在乡校中央的案几上,这代表国人议事正式开始了。
所有的国人都神色肃穆,不再说话。
等待着辛又的开口。
“今日国人议事,只有一件事。”辛又道:“那就是邑中委积应当如何分配。”
委积就是公家储备的钱粮。
以往辛邑的委积,光是担负邑城、乡校的日常维护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身为邑大夫的辛氏宗家,还要将自己的私产补贴进去。
所以辛邑邑大夫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辛邑的天青酒一售而空,转去了大笔的资金,辛又已经将一部分钱换成了粮食。
等到路一开通,粮食就会送过来。
而且还有辛又从武氏、苏氏处预支的粮食,所有的粮食足够辛邑的破落户过冬了。
甚至还富裕了许多。
这些粮食是防备不时之需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粮食是真正的硬通货。
“遗人允。”辛又道。
遗人,就是负责管理委积,在饥荒时发放赈灾粮食的人。
辛允是辛又的族兄,老实巴交,比起以前的辛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兄长,昨日我已经将邑中委积账目交予你,你可清点清楚了?”辛又道。
辛允慌慌张张的站了出来,开了这么多次国人大会,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话。
这一次站在人前面,他早都满头大汗,说话都不利索了。
“清……清楚了。”辛允擦了一下头上的汗水:“粮食,粮食……还没有。”
“没有粮食?那清点的什么委积?”有人问道。
“是……竹,竹,竹……”
“清点的是书契。”辛又道:“等到我们将酒都交给各个家族,粮食自然就有了。这些书契都有浦邑的质人作证,赖不得。”
听到辛又这么说,众人才放心了。
这时候,酒人辛吉开口了:“这么多酒,都卖完了?”
他一开口,一股浓郁的酒臭就从嘴里飘出。
旁边的国人嫌弃的躲开了。
“小五没有告诉你吗?你们酒坊应分得的粮食,我都已经给小五了。”辛又道。
辛吉看了不远处的小五一眼,小五冷冷说道:“君子分给我们的粮食一粒都没有少,很是清楚。”
“你这小子,给你老子我都不说?”
“说了又如何,你不是靠酒糟活命的吗?要粮食干什么?”
小五呛了辛吉一句。
“你……逆子!”辛吉指着小五骂了一句。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周围的人都吃吃笑了起来,辛吉从不管小五,这已经是事实了。
“君子,这么多的粮食,都要分给我们吗?”尹老艮问道。
“自然不能全给你们。”辛又道:“遗人这里有你们每家的人口,今年收成情况,他会将粮食分给需要的人,每人至少有两石粮。”
“两石?!”
国人惊呼。
两石粮食大约三百斤,足够吃上两个月了。
再搞点野菜、肉干,加上之前的储蓄,这个冬天就可以顺利的过去了!
“这么说,我不必向大伯借粮了?”有人反应了过来。
“是的,既然辛邑公家有粮,我自然会尽到邑大夫的职责,今年的冬天你们都可以不借大族大家的粮食了。”辛又道。
国人们欣喜若狂。
不向大户借粮就可以过冬,谁能想到呢?
这样一来,大户对他们的胁迫,也都不存在了!
“太好啦!”
“有粮食过冬啦!”
“不用借粮了!!!”
就在这时,辛无左、樊米和尹荣,姗姗来迟。
辛尽则没有过来,不过辛尽猜想他已经知道了乡校发生的事情。
“司徒,您终于来了。”辛又道:“我已经安排遗人辛允分配这一次所得之粮食了,这里是账目,你可以看一下。”
在辛又的面前,摆着一堆竹简,都是辛允清点好的账目。
樊米跪在辛又的旁边,脸色铁青。
杜乾将账目拿了过去,樊米根本没有动。
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万万没有想到,辛又竟然真的将所有公家的粮食拿出来分给各家各户让其过冬了。
“公家的粮食,岂能随意分配?”
樊米身后,樊伯玉问道。
辛又看了樊伯玉一眼,心中暗道,好小子,你又跳出来了。
“我为公邑大夫,今年辛邑收成不好,有些国人没有粮食过冬,我命令遗人将委积分配,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父……三老还未来。”樊伯玉继续说道。
“国人议事,由邑大夫召开,我已经将执掌的邑玺放在这里,司徒、司马还有宗伯来不来有什么关系吗?”辛又一脸的淡然,根本没有看那三人猪肚一般的脸:“更何况,分配委积,有遗人一人就够了,三老年纪大了,就不必麻烦他们了。”
“这……”樊伯玉还想开口,樊米挡住了他:“君子,将我们辛邑委积都分给国人,那明年辛邑该如果?修路、购买公田的种子,最重要的是,今年冬月前的贡赋,我们用什么缴纳?!”
尹荣也道:“没错,我不同意将粮食分出,让没粮食的人到我这里借粮就行了。”
他闭着眼睛,老神在在。
来之前,他们三人已经想好了,就是不同意辛又将粮食分出去收买人心。
理由吗,就是不久之后就要缴纳的贡赋!
这可是死穴,辛邑这么多的公田,缴纳的贡赋也不再少数。
“不得不说,君子做出的天青酒,确实赚足了,购买了这么多的粮食。”樊米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可是君子有没有算过,这些粮食也只是够国人吃两个月的。”
“君子做事,还是这般鲁莽。”辛无左也开口了:“还是把缴纳的贡赋留下吧。”
“樊米、辛无左、尹荣,你们什么意思?辛邑缴纳的贡赋,不是早就凑够了吗?”尹老艮质问道。
国人们也纷纷说道:“是啊!戎人来之前,我们就凑够了今年的贡赋,要么和戎人开什么战?!”
“这三个老家伙,就是让我们借他们的粮食!”
“对!借了他们的粮,明年还不上,就要种我们的地了!”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三老还未意识到,他们现在不是从辛邑的手中扣下贡赋。
而是从国人的嘴里抢夺粮食!
国人们好不容易分到了粮食,虽然只是空头支票,但是也不能让人随便拿走。
顿时,国人们群情激奋,有些人冲到了三人跟前,作势要打。
辛无左吓得向后跌倒,尹友也挡住了脸。
樊米倒是镇定,就是脸色已经煞白。
他们万万没想到,国人竟然全部都针对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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