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锅

关于粮食的问题,一直是辛又最担心的。

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地方,谁主导了粮食,谁就有话语权。

辛氏作为三大家族,自然占有很多的良田,粮食的产量仅次于樊氏。

光是辛氏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这是整个辛氏,并非辛邑的粮食。

更不是辛氏大宗一支的粮食。

辛氏大宗,也就是辛又这一脉人丁稀少,占有的良田也是不多。

辛邑的田地,严格来说都是王室的。

历代辛邑大夫,也就是辛又的这些先祖们,都严格地遵循着井田制。

只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在春秋中后期,井田制早就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比起耕种国家分给的井田,那些强大的家族更喜欢自己开垦荒田,将这些荒田当成自己的私田。

人的心思都在自家私田上了,公田自然就荒废了。

辛邑大部分的公田都是如此。

反正公田每年的产出都是要交给王室的,随便种种,有东西就行了。

而私田则是精耕细作,产量杠杠的。

唯有辛又这一家,公田和私田一向是同等对待。

辛又的那些列祖列宗们,又不肯开辟荒田,认为那是对周礼的破坏。

几代人就守着天子分给他们的那些地,没有丝毫进取。

所以辛氏大宗的粮食产出,远远比不上辛尽一脉,更不要说樊氏了。

在辛又老爹辛无病看来,辛邑的地都是天子的。

如何分配土地,必须要有天子的命令,私自开辟荒山那是犯法的。

只是这是时代的大势所趋,上到诸侯下到小贵族,谁都在经营自己的私田。

任凭辛无病如何向乡里上书,也每人理他。

偶尔辛邑公田的产出不够了,辛无病还会用自家的粮食补上。

加上他常年重病,家中人丁稀薄,辛氏大宗在“粮食”这一问题上,没有丝毫发言权。

每到年关,辛无病还得苦苦哀求几个大家族,把他们的粮食匀出来,借给公中和那些没粮食吃的国人。

所以,辛又不得不重视粮食的问题。

可惜这却是一个没法短期内解决的问题。

学习那些畿外诸侯比如鲁国,承认私田,开始征收农业税?

要是他是周天子还可以,他现在不过是一个邑大夫,这样做就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开辟自己的私田?

可行是可行,但是等到有收获,至少也到明年了。

今年的冬天,依旧还是没有粮食。

眼水解不了近渴。

没有粮食,国人连学塾都不敢来了。

辛又想要做的一切,都将在这里戛然而止。

“今晚回去,得试试那个东西了。”

上完课之后,辛又直接回到了家中。

他早已经吩咐了饔佐,让他叫来了樊豆。

樊豆架着一辆借来的牛车,牛车上拉满了辛又定制的陶器。

“君子,这几天我和我爹不眠不休,终于把您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饔佐好奇地跑了过去,发现牛车上装了大大小小几十件陶器。

“奇怪,君子要这么多的陶器干什么,没听说家中缺陶器啊……”饔佐暗道。

“饔佐,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搬到堂内去。”辛又嘱咐。

饔佐不敢怠慢,和樊豆一起将诸多的陶器搬了进去。

辛又让其余人回避,只留下了薇一人。

“君子,家中不缺陶器啊,你买这么多的陶器做什么?”薇也是十分的好奇。

“酿酒。”辛又简单说了一句。

“酿酒?!君子要酿酒?”

“怎么?很惊奇吗?”

薇确实很不可思议,这辛又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关心这些百工之事了?

“辛邑贫穷,也只有酿酒这一个产业可以让辛邑富起来了。”辛又说道。

“可是我们不是有酒师辛吉吗?听说他酿的酒很不错。”

“不错是不错,可惜要想靠这种酒赚钱是远远不够的。”辛又道。

辛吉酿的酒,只能算作事酒。

这样的酒在甘鹿的坊市,是最便宜的,每斤只能卖出两钱。

民间有句老话,一斤酒三斤粮。

辛邑的粮食价格,基本在每石六十钱左右。

每石粮食有一百多斤,如果将这些粮食酿成酒,可以出大约四五十斤的酒。

加上其他的成本,一石粮食酿造的酒一般卖到七十钱左右。

折合下来每斤酒大约买两钱方可盈利。

按照一般情况,粮食涨价的那一年,酒价肯定也要上涨。

但是辛邑的酒大部分供应的是乡里和王室,酒价是固定的。

即便拿到了甘鹿,价格也只能买的稍微高一点。

今年的粮食价格上涨到了每石六十五钱,辛邑造酒简直就是亏本。

但是如果辛邑的酒,能被评为“昔酒”的话,价格就不可以同日而语了!

诸侯们喝的酒,至少都是昔酒,所以这种酒的价格,远超一般的事酒。

但是昔酒的酿造工艺,要比事酒繁杂一些,价格至少都是事酒的五倍。

甚至更多!

辛又对这些酒的价格,已经打听清楚了。

所以他想尽快的搞出蒸馏酒。

蒸馏酒天然的不会有酒糟,色泽自然要比普通的酒清亮许多。

加上味道浓厚,被评为昔酒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每斤酒能蒸馏出来多少斤,辛又还没有把握。

他只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有人做实验,用八十斤的葡萄酒,可以蒸馏出大约七八斤的白兰地。

辛又对酒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蒸馏出来的酒色泽清凉,可以完爆普通事酒就行。

这样的话比例估计会高一点。

……

看着满地的陶器,辛又忍不住苦笑。

为了保护自己的“专利”,他可是煞费苦心啊。

他将用于蒸馏的陶器,和普通的陶器混合在了一起,下了“订单”。

这样即便是樊氏有人让樊豆重新烧制一份,也不知道怎么用。

“薇,你将这些。这些全部拿到一边。”辛又道:“再让饔佐抱一尊酒进来。”

“君子,这么晚了,你还要喝酒吗?”薇关切地问道。

“不是喝酒,是造酒。”

很快,薇从后面的厨房中抱来了一尊酒。

这时候,辛又已经将几件陶器摆放好了,就等着酒入锅了。

薇看着地上的陶器,有些她认得,有些她不认得。

辛又已经将这些东西“组装”成了一个薇从未见过的东西。

开了一个小口,一根竹管从里面伸了出来。

这东西叫“甑”,不过和春秋时的甑是有所不同的。

圆柱体的上面,放着一个小一点的锅,锅里盛满了清水。

“这东西,叫‘天锅’,可以让酒变得清澈。”辛又说道:“明天早上,我们辛邑就要有自己的昔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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