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利器

男子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国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贱婢,果然躲在这里。”

男子径直走向薇,伸手就要将薇拉走。

辛又猛然出手,一把拉住了男子的手腕。

“樊伯玉,你来这里做甚!”

“邑大夫?你醒来了?”

男子神色有一丝吃惊,然后一把甩开了辛又的胳膊。

“戎人只给辛邑三天的时间,明日下午便是最后期限。今日必须把这贱婢给交出去!对了,顺便把邑玺也给我,我们要召集国人议事。”

名为樊伯玉的男子,态度强硬,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辛又认得此人,他就是辛邑的载师,负责丈量土地。

他的父亲樊米,是辛邑大族樊氏的族长,同时担任辛邑的司徒。

也正是樊米,提出了让薇作为献女,求得戎人退兵的意见。

如今期限已到,樊伯玉就要抓走薇,将她带出去。

“我之前已经说过,不能将薇交出去。”

辛又将薇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直面樊伯玉:“此乃邑大夫府邸,你说不都说一声就闯进来了?”

樊伯玉一脸不屑:“那又如何?。”

他根本不在乎辛又,作势要拉开辛又,强行将薇带走。

可是辛又一把扣住了樊伯玉的手腕,然后用力向下一掰。

樊伯玉只觉得手臂被死死夹住,钻心的疼痛传来。

辛又暗道,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平日里只是一个喜欢钻研典籍、研究礼法的书呆子。

但是力气却异常的大。

只是性格软弱,又恪守礼法的辛又,平时从来不使用蛮力,而是喜欢“以礼服人”。

今日辛又初次出手,就止住了樊伯玉。

樊伯玉只觉得手臂要断了一样,浑身的力气开始流逝。

辛又乘势一脚踢在了樊伯玉的小腿之上,樊伯玉小腿一软,半跪了下来。

“见邑大夫,为何不行顿首之礼?”

辛又低头,看着樊伯玉问道。

樊伯玉被小臂和小腿上的疼痛影响,龇牙咧嘴说不出话来。

“辛……邑大夫,你就是将我的腿打折,也逼不走戎人的军队,你护着那个贱婢又有何用呢?”

樊伯玉说的话,辛又当然明白。

二世为人的辛又,可不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

甚至他自己也认为,将薇送给戎人,是一个挺不错的办法。

或许是因为融合了之前那个辛又的记忆,前任的主人对薇有所执念,辛又并不想违背了他这份心意。

而且如今辛邑的政治格局,三老把持政权,辛又根本没有半点威信。

要想做点什么事情,夺回邑大夫的权力,是第一步。

一定要建立自己的威信,方能控制整个辛邑。

像樊伯玉这样的人,正是辛又立威的好工具。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辛又神情冰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软弱:“我只问你,为何带人闯入我的宅邸?”

“……我只是想带走这个贱婢。”

“贱你老母!”

辛又一脚踹飞樊伯玉,大怒道:“以后在从你的狗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我踩爆你的狗头!”

说完,他又上去补了一脚,才觉得有点解气。

“薇虽为奴隶,却也是我辛氏宗家之奴,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周礼又云,天子尚且不占卿之财物,你一个载师,跑到我家里抢我的女人?你可知罪?!”

融合完前主的记忆之后,辛又发现了自己多了一件“利器”。

这利器,并不是惊人的力气,而是前任辛又满脑子的知识!

辛氏曾经为大族,长期担任周王室的史官,所以家中所藏典籍颇多。

辛又从小就研习这些典籍,对三来以来的历史、礼仪十分精通。

虽然这是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人们行事早就抛弃了那一套古老的传统。

但在公开场合,“周礼”却依旧是贵族们治国行事的准则。

靠着礼法给对方戴一个大帽子,进行道德层面的压制,在这个时代可是正常操作。

利器在手,焉能不用?!

辛又对付樊伯玉,就是如此。

先用力量压制,再用礼法压制,樊伯玉吓的根本不敢开口。

樊伯玉读书不多,自然不知道礼法到底云没云过天子不能占卿大夫的财物这件事。

只是一听到“天子”都不能做这件事,自己差点做了,失去了些许分寸。

其实辛又也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条“礼法”,吓唬一下樊伯玉。

但是辛邑的人都知道,“辛又”熟知礼法,他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真是违背了礼法,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可是麻烦了!

辛又再懦弱,对付一个小小载师,还是可以的。

再加上辛又今日突然爆发,对自己动起手来,樊伯玉一时之间被辛又给唬住了。

樊伯玉暗道:这小子前日提剑去杀戎人头领,说不定已经疯了,还是暂时不要惹他吧……

他念头刚起,就听辛又说道:

“罢了,念你初犯,我就饶了你,你先退下吧。”

听到这话,樊伯玉如临大赦,赶紧站了起来。

他向后几步,退出了屋子。

退出去之后,樊伯玉的头脑这才冷静了下来。

自己违背礼法或许是真的,可是辛又为何如此轻易的饶了他呢?

还不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司徒老父亲,让辛又根本不敢对他怎么样。

其实这也是辛又的困境。

樊氏力量强大,人口众多,如今的辛又,还不能跟他们翻脸。

再加上戎人来袭,邑内千万不能闹出内讧。

教训一下樊伯玉,显露一下邑大夫的威严就可以了,和樊氏彻底闹翻,现在还不是时候。

“邑大夫,如今国人已经被召集了起来,准备议事,戎人给我们的时间,不到一天了。”

“国人议事,必须由邑大夫手持邑玺方能召开,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谁召开了国人议事?即便是做出了决定,也不会被承认的。”

“邑大夫昏迷不醒,难道能在梦中召开吗?”

此时的樊伯玉,又恢复了一点底气,想到方才自己挨了一顿毒打,想找回一点场子。

“我已醒来,自然要由我定夺。”辛又回答:“你出去告诉你爹,没有邑玺,不得召集国人议事,否则无论做出何种决议,我都不会同意,并且会将这件事汇报给乡大夫。”

辛又再被架空,却也是明面上的邑大夫。

公邑大族如此胁迫邑大夫,王室不会坐视不理的。

一个樊族而已,又不是刘公、单公。

樊伯玉再一次被“礼法”吓住,不敢反驳辛又,只能悻悻离开。

辛有回过头,看到薇正在发呆似的看着自己。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辛又问薇。

“薇不敢。”少女慌忙低下了头:“只是觉得,君子和往日,有所不同了。”

“哦……或许,是我想重新做人吧。”

两世为人,让辛又不由得有些感慨。

更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世界。

“薇。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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