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姜羽梦当场愣住,这个疯老头是任清雪的爹?
这声呼唤确实奏效,岳无涯像浑身被定住一般,停了下来。
他苍老的眼里骤然溢满了眼泪,灰暗的脸上突然多了一点生气,像沉寂了许久的人突然活过来一般。
他缓缓转过佝偻的身躯,不可思议的看着任清雪,再次询问道:“你刚叫我什么?”
任清雪脸上无声的滑过一滴滴眼泪,她倔强的微微仰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无助的样子。
她根本不想认眼前这个人,这声喊叫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整个人背挺的笔直,脑子里无数的声音告诉她,快点站起来,眼前的人不配当你爹。
她十分听从内心的声音,果断的站了起来,她快速擦干脸上的泪痕。
又恢复了冰冷神色,像万年不化的冰雪。
她冷冷开口:“快把解药给他们,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岳无涯闻言,眼里一阵惊喜,忙不迭得的去翻箱倒柜的找解药。
他双手哆嗦地捧着解药,将它们胡乱的一股脑扔给叶凌空。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任清雪,眼里依旧是期待的神色:“你刚刚叫我什么?”
任清雪并没有回答他,继续道:“你让他们三个快些出来。”
姜羽梦赶紧扶着陆云峥跟叶凌空一起走了出来。
行至任清雪身边时候,只得她小声叮嘱道:“你们快走。”
姜羽梦有些犹豫的开口:“可他会不会……”
“不会。”任清雪知道她要问什么,所以斩钉截铁的回答。
岳无涯再怎么样也不会伤害自己,毕竟自己是他的唯一的女儿。
“你们快走。”任清雪再次催促他们,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岳无涯什么时候会再次发疯。
“那好吧,你小心点。”
三人匆匆走了出去。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留下任清雪和岳无涯父女二人面面相觑。
只是任清雪的眼底是掩盖不住的冰冷的恨意。
而岳无涯则是又惊又喜的怜爱之意。
两人沉默良久,岳无涯沙哑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刚唤我什么,能再唤一声吗。”
语气里是恳求,是期待。
岳无涯真的老了,连声音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任清雪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说不清是什么感情,很复杂,复杂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脑子里一遍遍闪过往日的记忆,不断的撞击她的大脑。
母亲惨死,家族落败,自己流离失所,四处流浪,受尽欺辱。
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要不是他滥用毒药得罪了权贵惨遭报复,家族就不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
一切一切的都不会发生。
而他自己,也不会落到个疯疯癫癫,人人唾弃的地步。
任清雪此刻觉得十分痛苦,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撕裂,多待在这里,多看这个人一秒都会头疼欲裂。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情绪爆发
她压低声音,清楚明了,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你不是我爹,你不配。”
岳无涯听完之后,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他脸色灰败,呆呆的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实在不配,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任清雪不再看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外面还在下雨,苏沅沅送的伞早已不知落在何处。
她漫无目的往前跑,任雨水打湿头发,打在脸上,更希望能冲刷掉无数悲惨的回忆。
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滑,重重的摔在一块大石头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哭了,任由眼泪在雨中肆意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混着眼泪朦胧了视线,她再次挣扎着爬起来,告诉自己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姜羽梦回到采菱阁时已是傍晚时分,她是跟着叶凌空打着同一把伞回来的。
但是奇怪的是,叶凌空的肩头湿了大半,而自己则一滴雨没有淋到。
她的心又狠狠的软了一下,在五毒坊时对叶凌空的不满情绪似乎又消散了一点。
她也奇怪自己为何如此反复,心中暗暗无奈叹气。
窗外的雨还在嘀嗒嘀嗒的下着,姜羽梦起身走到朱色栏杆前,目光希冀的看向远方。
采菱阁很美,青山绿水环绕,烟雨朦胧,山水如水墨画。
她定定的看了好久,身边不知道何时突然站了一个人。
他长身玉立,宛如青松,一只手正打着一把油纸伞,轻轻的笼罩在她的头顶,为她遮挡住春风迎面吹来的细雨。
姜羽梦唇边不知不觉的荡漾出一抹清甜的笑容,她倚靠在栏杆上,伸出纤细修长的手,肤白如凝脂。
她掌心向上,蒙蒙细雨如雾一般落在掌心,触感微凉,酥酥痒痒,同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感触一样。
庭院里的杏花随风飘落,一片一片落在油纸伞上。
她试图将雨伞掀翻,却被叶凌空阻止:“淋了雨会感染风寒,公主还是老老实实打伞吧。”
“那好吧,听你的。”姜羽梦冲他嫣然一笑,清脆甜腻的语气让叶凌空有些微微失神。
两人就这样站在栏杆前静静的听着雨声,但这是春雨,润物细无声,周围很安静,安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了,任清雪回来了,她似乎很狼狈失落。
她在岸边远远就瞧见叶凌空跟姜羽梦站在一起,风情月意,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咬牙坚持控制住情绪往回走,姜羽梦老远就走过来迎接她,捏了捏她湿漉漉的衣袖,关怀道:“你没事吧。”
她艰难的摇了摇头,此刻她疲惫极了,只想快快回到房间。
姜羽梦也察觉她强忍着快崩溃的情绪,识趣的没有再多说话,而且是默默看着她回了屋内。
又在采菱阁安然无恙的待了好几天,姜羽梦猛然想起姜清瑶的生日快到了。
自己在这待了这么久,身体也好的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要是赶不上郡主的生日,她肯定会很生气。
拿在手里的乳酪酥突然不香了,她赶紧起身准备收拾收拾行李去荣亲王府。
路过中堂时候,看到陆云峥百无聊赖的斜躺在那,自从上次从五毒坊回来,他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是被毒傻了。
人没事就好,姜羽梦暂时顾不得他。
想起任清雪送给自己的那件红裙,或许可以在临走之前穿给她看看让她开心开心也不辜负人家一片好心。
她很快穿好了红裙,明艳动人,风姿绰约,她在镜前转了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再次路过中堂时,陆云峥依旧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姜羽梦不想看他一直这个样子,决定上去跟他说说话解闷。
她重重拍了一下陆云峥的肩膀,当即把他吓了一跳,只见他如临大敌般的惊叫着坐起来,连连后退拉开两人距离:“别,你别过来。”
???姜羽梦十分不解,这人为什么见了她反应这么大。
要知道以前可是他上赶着往上凑,赶都赶不走的。
姜羽梦索性在他眼前坐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别动,她道:“说!”
“说什么?”
她面色绯红的微微低下头,嗫嚅道:“我穿成这样好看吗。”
陆云峥只觉得大受打击,原以为她会关心自己在五毒坊遭受了什么,却没有想到竟是问这个。
见她那一脸娇羞的样子,显然就是要穿给叶凌空看的。
他没好气回答道:“还行吧。”
感受到了敷衍,姜羽梦表情不悦:“还行是什么意思?”
“还行就是还行,不好看也不难看。”
说了跟没说一样,姜羽梦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她不耐烦的叮嘱他:“你继续再这躺着吧。”
说罢怒气冲冲的走了。
找了一圈没找到叶凌空,姜羽梦有些挫败,心中嘀咕这人到底去哪了,怎么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陆云峥见她嘟着小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好心出言提醒道:“树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开玩笑,姜羽梦本来就心情不好,她语气不善的回答他:“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陆云峥直接指指外面枝繁叶茂的大树:“你那个影卫喜欢待在树上,跟只猫一样。”
“你……”
还没等姜羽梦脾气发作,陆云峥就火速遛走了。
羽梦试着相信陆云峥所说的往树上找了一下,果然在对岸的桃树上发现了叶凌空的身影。
她十分惊喜的跑过去,赫赤长裙迎风飞舞,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叶凌空,你在这干嘛。”她定定站在树下唤他。
叶凌空淡然的看着她:“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这还真把她问住了。
“这个嘛……”姜羽梦站在原地静静思考了一下,眼角的余光突然撇见了扎在树下的秋千。
她眸光一闪,来了兴致:“下来陪本宫荡秋千。”
公主就是公主,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叶凌空虽然对荡秋千没兴趣,却也只能乖乖照做。
叶凌空轻轻一跃,一瞬间就从树上来到秋千旁,他闲闲发问:“说吧,公主想怎么荡秋千。”
姜羽梦疑惑的坐在秋千上,足尖发力稍微的示范了一下:“荡秋千不就这样晃来晃去的,还能怎么荡?”
叶凌空神秘一笑:“公主这就有所不知了。”
他双手捏着秋千绳索,试探的把姜羽梦往前推了推,她一瞬间高高的凌空而起,红裙在空中飘舞。
“这个高度怎么样?”
“我觉得还不够。”姜羽梦兴奋在半空中喊着,连风里都飘荡着开心的味道。
“这样呢?”叶凌空手上又暗暗发力,眼下的人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不够!”姜羽梦笑靥如花,在风中欢呼。
叶凌空冷冷勾唇,一个险恶的想法在脑子里萌生。
正所谓登高必跌重,人爬的越高就会摔的越惨。
若是这秋千荡的越高,会不会也一样,不仅摔的惨,甚至还会粉身碎骨。
正想着,叶凌空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大,他用尽了全然力,然后倏地放开了双手。
此时的秋千已然脱离了他的控制,当然,姜羽梦也一样,她现在像一片轻飘飘的蒲公英,随风飞扬,一吹即散。
最后像碎片一样摔在地上。
空中突然传来姜羽梦惊恐呼叫声,显然她是吓坏了,感知到危险的来临,她几乎要喊破喉咙。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叶凌空就这样静默站在树下,他素手而立,并没有打算接住姜羽梦的意思。
他再犹豫片刻,姜羽梦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可是她消失了,就真的好了吗,不,他的计划还没完成,大仇还没得报,叶凌空突然有些迟疑。
下一秒,姜羽梦稳稳的跌进他的怀里,他还是在最后关头还是接住了她。
姜羽梦似乎是吓傻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向对叶凌空好脾气的她,这次也十分恼怒的捶了他的胸口,她出言责怪道:“你想摔死我?”
叶凌空这才意识到公主大怒,连忙求饶:“公主恕罪,属下失职,让公主受惊了。”
姜羽梦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骂了两句还是不解气准备继续发泄情绪。
但是一看到叶凌空低眉顺目的委屈样子,她死活是一个责骂的词也说不出口,愣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只好顺势饶恕他:“罢了。”
叶凌空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她竟这样轻易的就原谅了自己,他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你起来吧,下次不要这样了。”姜羽梦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这事像是没发生过。
她这次属实是吓坏了,再也没有了玩闹的兴致,她冲叶凌空摆摆手道:“再也不会玩什么秋千了,送我回去吧。”
叶凌空闻言顺从将她扶住,惊魂未定的她手还有些微微颤抖,他心里越发愧疚,眼睛突然瞥见她的裙子,似乎跟以往不一样,他不合时宜的问道:“公主您这裙子…”
“裙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