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衣衫 第二十六章 东风渐急夕阳斜

翌日初晨。

当第一缕曙光东方初现的时候,岳阳就已经来到了城主府。

他是代表北境边境万众将士,来向南玄机请辞的,离开北境边境已然数日时光,他们不得不回去了。

因为,那里是他们抛洒热血的地方,也是他们职责所在的地方,因为,那里是他们梦想初升的地方,也是他们必须守护的地方。

原本,他是想让城主府门口的护卫代为通传的,可没想到在城主府门口,告知了护卫姓名之后,他就直接被城主府的护卫,带到了前院的偏厅里。

“二公子与城主大人都曾交代下来过,如果是岳将军您上门,无需通传,让小人直接带将军进府即可。”

路上,许是护卫看出了岳阳眼中的疑惑,直接开口向他解释了一句。

“原来城主大人早就料到我会来!”

岳阳自嘲一笑,城主大人不亏是曾经的军神,纵然是身怀悲痛,却依旧心若明镜。

至于南若苏,他并不觉得这件事会跟他有多大关系,他最多也就是替城主大人传了口信而已。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就是南若苏亲自交代下来的,只不过昨天晚上,他回来交代这件事的时候,怕府中的护卫会大意,这才特意强调,是父亲南玄机亲自交代了此事。

古朴简单的前院里,除了有几片绿竹,与一些花花草草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来到偏厅的时候,岳阳对着护卫道了声谢,然后说道:“现在时间尚早,先别打搅城主大人休息,我就在这里等便是。”

护卫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岳将军多心了,城主大人每日都起的特别早,此时晨修差不多也要结束了,我去知会一声就行。”

听到护卫的话,岳阳顿时感觉有些汗颜,由于军中养成的好习惯,他平日里起的都特别早,今日起来之后就早早赶了过来。

没想到,城主大人居然一点都不比他落后,晨修都差不多要结束了。

不一会儿,坐在轮椅上的南玄机,就被屠雁行给推了过来。

“岳将军这日这么早就来我城主府,想必是已经打算返回边境了吧?”

一进门,南若苏便笑呵呵的开口。

岳阳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显瘦了一圈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自责,连忙行礼道:“晚辈正有此意,所以特地来向前辈辞行。”

“既然已经决定了,老夫就不再多留岳将军了。”

南玄机点点头,道:“早点回去好,你们毕竟还年轻,如果有什么需要,岳将军可莫要跟老夫客气。”

“多谢前辈挂怀,军中一切充足,并无所需!”

岳阳虽然听的有些稀里糊涂,但却并没有多想。

“军中过的都是苦日子,日后将军若是有所需求,只管来找老夫便是。”

南玄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慰,他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

一样的刚正不阿,一样的嫉恶如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想将来成就必应该不会差。

“晚辈知道!”

岳阳深深对着眼前的老人鞠了一礼,道:“那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好!”

南若苏点头道:“雁行,替我送送岳将军!”

“是,老爷!”

屠雁行应了一声,与岳阳并肩向外走去。

南玄机将轮椅推到了前院,目送他们离开。

“爹觉得岳阳如何?”

岳阳二人离开后,一道懒散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前院。

南玄机转头一看,儿子南若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前院的长廊上面,他的目光刚从岳阳二人离开的地方收回。

“非常不错!”

南玄机点头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一句话,满是他对岳阳的赞赏与肯定。

“何以见得?”

南若苏倒是不由一楞,而后伸了个懒腰,来到父亲身后,主动推起了他的轮椅,向后院走去。

南玄机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现在倒是学会考起我来了?”

南若苏哈哈一笑,道:“爹说的哪里话?向来不都是你在考我嘛?”

“昨日在望龙山上的时候,他动了杀气!”

南玄机知道他在贫嘴,也不与他争辩,道:“如果不是你横插一脚,严自在与武三思二人已经死在了望龙山上。”

“以岳阳的实力,还杀不了二人。”

南若苏嘿嘿一笑,道:“虽然他们任何一人,在岳阳手底下都讨不到好处,可是两人加起来就很难说了。”

南玄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加上他身后的一万边境将士,杀严自在二人绰绰有余!”

“他们二人不能死在白龙城!”

南若苏突然收敛了笑容,道:“毕竟他们两个人可都是咱们哪位圣皇陛下身边的大红人。”

“岳阳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南玄机接着道:“但是他却敢对两人出手,尤其是在明知两人身份的情况下,这足以说明他的魄力。”

南若苏侧目看向父亲,道:“所以,将北境边境交到他手里,爹也认为是个不错的选择喽?”

南玄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这不应该是爹该操心的事,不是吗?”

听到这个回答,南若苏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巳时临近,慵懒的红日从东方探出了身子,万里金光撒向北江,为北江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外衣。

沐浴在暖暖晨光中紫竹林,颜色越发深邃了,紫中带血。

南若苏将父亲的轮椅停在了这片紫竹林里,南玄机背靠在轮椅上,闭目感受着暖春三月带来的短暂温馨,感觉全身无比放松。

“昨晚又去找公良了?”

正在一旁修剪竹子的南若苏,听到父亲的问话之后,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道:“爹已经知道了?”

南玄机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送他离开?”

“三天之内!”

南若苏想了想之后,又问道:“爹觉得呢?”

他却没有听到父亲南玄机的回音,片刻后,只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从南玄机鼻腔里传了出来。

南若苏忍不住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剪枝,跑到一旁的屋子里,取来一张豹纹蜀褥给他盖上。

不一会儿,紫竹林中便想起了南玄机打呼噜的声音。

做完这一切,南若苏这才起身离开,途中刚好遇到了为岳阳送行返回的屠雁行,顺便向他解释了一句:“屠叔,我爹在紫竹林睡着了!”

说完,不等屠雁行回答就匆忙走开了。

屠雁行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当他来到紫竹林的时候,却发现南玄机正一脸享受的摇晃着身下的轮椅,似乎是已经将其当作摇椅来用。

“这就是少爷口中的睡着了?”

看到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圈的南玄机,屠雁行嘴角忍不住狠狠一抽,道:“老爷,少爷不是说,你睡着了吗?”

南玄机咧嘴一笑,道:“睡醒了!”

屠雁行一脸无语,醒的比睡的居然还快。

岳阳回到白龙客栈的时候,一众将士们早就已经收拾完毕,整装待发了。

看着一排排身姿笔直的边境将士,岳阳大手一挥,正色道:“出发!”

北境边境万众将士,迎着朝霞,踏着整齐的步伐,在白龙城无数人的注视下,向着城外走去。

所过之处,白龙城城民百姓们无不纷纷礼让,无数白龙城百姓们,都在用力挥舞着手臂,向他们这群在战场上厮杀奋斗的勇士告别。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他们将要去往何方。

就连白龙城那些护卫们,在看到他们一行人的时候,目光中都透露着热切与崇拜。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实至名归的英雄,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值得被尊重。

白龙城所有人的热情,让岳阳等万众北境边境将士,都感觉到了老百姓对他们的尊敬与爱戴,这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眼眶有些湿润。

白龙城城门口。

当岳阳带领的一万边境将士,都从白龙城走出来以后,他们并没有着急离去。

所有人的脚步,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他们所有人的目光,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望向了望龙山的方向。

他们每个人的目光中,都隐隐有泪光闪烁,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让它掉下来。

白龙城中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他们望向了望龙山的方向,他们都知道,心目中的这些英雄,在看什么。

“拜!”

伴随着岳阳一声大喝,一万边境将士突然手拄武器,对着望龙山的方向,单膝跪了下来。

他们的动作如出一辙,如此壮观的阵势,看得白龙城无数人瞠目结舌。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他们才起身,而后所有人原地转身,对着白龙城的方向深深鞠躬之后,这才在岳阳的带领下踏步离开。

白龙城无数人的目光,汇聚于他们身上,直到他们消失不见。

城墙上一角,南若苏就坐在那里,他与白龙城无数人一样,亲自目送岳阳等一众人离开。

“可拜上将军嘛?”

南若苏喃喃自语道:“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人群中,少女一脸复杂的看着刚刚岳阳一行人离开的方向,暗道:“不愧是安北侯手底下的部众,的确是一群了不起的人。”

见惯了落霞城的安逸舒适的她,的的确确有被北境边境一众将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震慑到。

不得不说,他们所有人对安北侯南若寻的忠诚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她无法言明的地步。

不过,她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只有同生死共患难之后,才能够提现出来的人间真情。

纵然南若寻已经不在了,可他在他们每一个人心目中的地位,却始终无法动摇。

或许,他会一直活在他们每一个人心目中,只不过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