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紫衣衫 第二章 雨中少女哭声恸

但是,作为弟弟的南若苏就不一样了。

与哥哥南若寻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说简直判若云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南若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这在白龙城并非什么隐秘,而是人尽皆知的事。

他,自幼顽劣不务正业,老是喜欢干些打架斗殴、欺凌霸市、调戏良家妇女的不齿勾当。

为此,白龙城怨声载道,可是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毕竟,他父亲南玄机可是苏辞王朝公认的大英雄,所有人心目中的神,再怎么白龙城中的其他人好歹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当然,这一切还是建立在南若苏这个纨绔子弟虽然嚣张跋扈,但却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并未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的基础之上。

他虽然性情顽劣,常常打架斗殴、生事霸街,但却唯独有两点好处,也算是他身上所有的长处。

一是他向来很少欺负老实本分不惹他的人。

别看他向来霸道不可一世,但凡是惹到他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轻饶,动则将人打到吐血,情节严重者更是会被他打个半死。

他之所以如此嚣张,并不是因为自身实力有多强大,而是仗着他城主府二公子的身份无人敢惹。

要是单凭自身实力的话,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白龙城能够单手碾压他的人比比皆是。

不过,只要你在他面前乖乖的,不惹是生非冲撞于他,那么他也会对你表现的人五人六。

他虽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但却从来不会主动去挑衅任何人。

二是他虽然喜好调戏良家妇女,见到美艳女子总会忍不住出言调戏,但却从来不会强抢掳掠。

即便是被其调戏者破口大骂,他也从不当做一回事,也不允许手下人太过无礼。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欺负女人并非好汉所为,更何况女人是用来疼的,每个女人都有被人疼的资本,他怎么可能舍得动手去欺负她们呢?

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他虽然纨绔,但还不算无药可救,最起码良心未泯,有着自己的底线,如果城主大人管教得当的话,假以时日说不准他倒也可以变得成材起来。

这些话自然是碍着南玄机的面子,说与南玄机听的。

说的好听一点就是令公子还有得救,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长此以往下去,城主大人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自己儿子手里了。

那些个被南若苏调戏的女子虽然恨他恨到牙痒痒,但却无计可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骂他太轻吧,他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影响。

骂的太冲吧,她们又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他太重,步入那些得罪他之人的后尘。

或是惹恼了他,万一被来个霸王硬上弓,保不住自己清白岂不是让她们后悔终生?

她们可是清楚的很,南若苏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平日里没少出没各种风月场所。

别看他平时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有谁知道他私底下究竟安的什么心呢?

可以说在白龙城,那些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有多想嫁给南若寻,就有多憎恶他弟弟南若苏。

尽管他们俩外貌一样出众,但一个是无数少女心目中最完美的白马王子。

一个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浪荡纨绔,完全不具任何可比性。

作为父亲的南玄机,自然也时常听闻自己这个儿子的光荣事迹,没少替他操心。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被南若苏气的跳脚,南若苏指定也少不了被父亲一通教训,轻则唾沫星子喷他一脸,重则打到他抱头鼠窜。

而且,南玄机教训他从来不分场合,逮住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这种事在白龙城也是家常便饭。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全都看开了,只是叹其不争。

叹命运对城主大人不公,他一世英名,为苏辞王朝鞠躬尽瘁,但却偏偏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来。

因为他们都看的明明白白,并不是城主大人徇私舞弊,而是他这个儿子实在太过奇葩,屡教不改。

甚至他们不得不纷纷猜测,南若苏之所以会留有最后一丝底线,恐怕还是由于惧怕他父亲的缘故。

毕竟城主大人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警告过南若苏,如果他真敢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不介意打断他的狗腿。

对于父亲南玄机,南若苏还是挺惧怕的,这一点白龙城中人都看在眼里。

每一次他打完架或是调戏完良家妇女被南玄机抓住把柄之后,即便是被南玄机打个头破血流,忍受不了抱头鼠窜钻到桌子底下,也从来不敢出言辩驳,更加不敢还手抵抗。

别看南玄机平日里对谁挺温和,可是在面对自己的二儿子南若苏的时候,下手从来不分轻重,大概同样是恨其不争吧。

动不动就将他揍的鼻青脸肿,甚至有时候可以打到南若苏在家里修养好几个月时间才得以痊愈。

从小到大,南若苏究竟被其父南玄机如此打骂教训过多少回,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总之,只要新伤痊愈,隔三差五总是会有的。

可就算如此,南若苏依旧死性不改,我行我素。

即便是被打的时候,就连外人有时候都看不下去,怕他被父亲南玄机一怒之下给打死,忍不住出手阻拦。

可是,等过上一段时间,他恢复到生龙活虎以后,依旧还是那个令人厌恶的浪荡纨绔,一点改变都没有。

似乎,之前那些半死不活的教训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对他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白龙城所有人都在苦笑不已的同时,深深感到无力。

甚至不少人私下里都在窃窃私语,如果他肯把自己的这种恒心与毅力,用来提升自身实力的话,虽不敢说能够达到他哥哥那种的高度,但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南若寻对于他这个弟弟倒是很上心,也很包容,不管他犯了什么过错,都能原谅。

即便是南若苏被其父亲南玄机亲令禁足在家中,只要是赶上南若寻从军中回来,过不了几个时辰,他准会得到哥哥说情,被南玄机从家里放出来。

从无例外。

因此,据说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无话不谈,关系十分要好。

然而,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的差距,使得他们兄弟二人始终都无法站在一起,毕竟南若寻的光芒实在太甚,形象实在太完美了。

即便是苏辞王朝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没有一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更别说是南若苏这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了,跟他哥哥站在一起肯定会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以南若寻对于弟弟的宠溺,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别看南若苏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纨绔,但却并不像其他纨绔子弟一样一无是处,至少他还有一颗好高骛远的心。

不论在做什么的时候,他都会随身负着一柄剑,就连流连风月场所也不例外。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以后定要成为一名绝世剑客,像哥哥南若寻一样的不世英雄,受万人敬仰。

但是这种痴人说梦的笑话,听在其他人耳中,他们也就只是笑着听听而已。

最多当做闹剧一场,无人会真的认为他是那一块料。

就连他父亲南玄机听后,也是一脸恼火,说他白日做梦。

不过他倒也执着,丝毫没有因为别人的嫌弃而产生什么廉耻之心,反而是越挫越勇。

开始的时候还多少有些不自在,到后来近乎剑不离身不说,而且逢人还会炫耀似的亮一亮自己手中那柄剑。

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说让大家记住他手中那柄剑,它将来注定是要名扬天下、轰动四方的。

为此,他没少遭人耻笑,不过在他亲手将一些耻笑者揍了个鼻青脸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了。

至于背地里,自然是少不了议论纷纷,拿他当做饭后茶闲的笑料。

怎么可能有人会把一个朽木粪土的话当真呢?

不多时,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肉眼可见的雨滴就像是一个个调皮捣蛋的孩童一般,轻轻拍打着静静驻足在白龙城街头,每个人的发丝、脸颊、肩头,冰凉的感觉让白龙城中的每个人都清楚感受到了天气的不畅。

但是,整齐排列在白龙城中数以万计的城民们,却没有任何一人有想要抬脚离开的意思,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人选择撑伞避雨。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细雨当中,望着白龙城城门口的方向,任由细雨不断地冲刷自己的身躯。

城门口,坐在轮椅上的南玄机,一马当先位列于人形长龙的最前端。

一头过肩长发随意束在肩头,因为没有经过精心打理显得有些凌乱。

他,衣着打扮并不光鲜,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色衣衫,与路人无异。

只是一动不动盯着身前远方的双眼一片通红,面容憔悴不忍直视,像是昨夜一宿未眠。

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下轮椅的扶手,隐隐有青筋暴现,就连整个身子也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呈现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在他的左手边站立着的,是位面容稚嫩娟秀、充满灵气的少女。

少女约摸十岁出头,只见她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早已布满了眼泪,时不时都有泪水顺着他稚嫩的脸颊倾泻而下。

尽管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哭声,但是她那副寸断肝肠的模样,不由自主让人心生怜爱。

她便是南玄机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年仅十一岁的南红楼。

而在南玄机的右手边,则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她的双手轻轻挽着南玄机的右臂,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妇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但是一头秀发却几乎一半发白,满脸都是岁月留下来的沧桑。

这本不应该是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人身上的状况,但却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在她眉宇之间遍布疲惫,但她整个人却表现的十分平静,甚至要比南玄机这个经历过半生大风大浪的男人还要镇定。

只不过在她目不斜视盯着远方,看不到多余色彩的眸子里,时不时都会闪过一丝无法言说的伤痛,那是一种令人揪心的悲伤。

妇人名为慕含烟,尽管由于南玄机的缘故,白龙城乃至整个苏辞王朝,不认识她的人并不多见,但却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来历出处。

所有人只知道她是南玄机年轻时,在行军途中救下的一名弱女子,后来两人日久生情,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别看如今一身粗布麻衣的慕含烟,看上去显尽沧桑,比之同龄人要苍老许多。

但是,曾经她的沉鱼落雁之姿,不知道令多少热血男儿为之疯狂,又有多少大家闺秀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由之前的淅沥小雨渐渐变为连绵急雨,雨滴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从天空中挥洒而下,倾倒在白龙城各个角落。

仅仅片刻间的功夫,就已经浸透了伫立在白龙城街道上所有人的衣裳。

“老爷!”

人群中,有一年过半百的玄衣老者快步上前,来到静坐轮椅上的南玄机身前,轻声恭敬说道:“雨下大了,您的身子骨……”

老者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南玄机抬手打断,他并没有转头,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打紧。”

南玄机很清楚老者要说什么,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出于一片好心才出声提醒,但是这种时侯,他那里还管的上自己?

玄衣老者顿时面露纠结,欲言又止。

他已经跟随南玄机整整三十载,三十载的相处,他早已摸清楚了南玄机的脾性,一旦是他决定的事,别人就算是再劝也丝毫无用。

原来在军中时,他本是南玄机手下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

后来,南玄机不知什么原由辞官归野,他因为放心不下南玄机一家人的安危,也就跟着南玄机从军中出来了。

毕竟南玄机在从军时,由于嫉恶如仇得罪过不少人,与人结下的梁子并不在少数。

本以为就此可以与南玄机一家一道,过上闲云野鹤、粗茶淡饭的日子。

却不曾想新圣启宁皇帝,硬是央求南玄机担任白龙城城主一职,美名其曰只有他可以震慑住,一直都对苏辞王朝虎视眈眈的北漠铁骑。

许是拗不过他,亦许是南玄机顾念先圣之恩,在推脱了好几回也没有推托成功的情况下,他只好答应了新圣这个最终的要求。

于是,他们又一路辗转来到了白龙城,南玄机做了白龙城的城主,而他则在南玄机的安排下成为了城主府的管事。

但,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称南玄机为城主。

由于离开军中以后,军中的称呼自然也就成为了过去,所以他一直都称南玄机为老爷,因为他觉得这样称呼更加亲近一些。

对于这个曾经跟随自己一起打过天下的手足,南玄机自然不可能与他纠结一个称呼。

一个称谓而已,当时早已一切看淡的南玄机并不怎么上心。

只不过他是当时本想是与老人以兄弟相称的,不过老人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南玄机也就由着他去了。

对于这个足足大了自己十来岁的老人,南玄机一直以来都心怀感激。

不论是曾在军中,还是近十几年来在白龙城,他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尤其是在自己断了双腿的这十年时间里,很多事情没有办法亲力亲为,多亏有老人一手操持着,不然的话,白龙城如今还是不是如此规模都很难说。

渐渐地,他们二人也就习惯了这种亦仆亦友的关系。

南玄机收回目光,稍加左右环顾,眸子里莫名涌现出一缕怒气,不过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胸中怒火压了下去。

最终,把目光放到了身前的老者身上,开口问道:“雁行,若苏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闻言,屠雁行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回老爷,老奴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二少爷了,也不晓得他到底去了那里。”

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二少爷并不在人群当中了,只不过他怕老爷生气,所以一直没敢吱声。

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他能早点到来,没想到却迟迟不见他的踪影。

但就在刚刚南玄机环顾左右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

老爷之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二少爷,肯定是由于心中过度悲痛,没有心情去留意这个平日里就叛逆不定的儿子。

刚刚随意一扫,势必会发现他并不在人群之列。

南若苏虽然纨绔不羁,但好歹也是屠雁行看着长大的,屠雁行膝下并无儿女,因此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大的感情。

甚至,一直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事已至此,他只希望老爷这一次千万莫要大动干戈,不然的话,二少爷可就有的罪遭了。

南玄机霎时怒目圆睁,气的整个身子颤抖地越厉害了,当即猛然一拍轮椅扶手,差点没从轮椅上跳起来,怒道:“这个孽子,当真气死我也!”

声音洪亮如钟。

突如其来的一声,吓的周围那些人无不缩了缩脖子。

而后一脸惊惧的向他瞄了过来,听到“孽子”这个称呼,不用想他们都知道是谁惹城主大人生这么大的气。

“完了!”

屠雁行同样被南玄机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一个拘灵,不禁心下哀叹一声,“二少爷这次可是把祸给闯大了。”

平日里不管他再怎么胡乱折腾,作威作福也好,调戏别家姑娘也罢,老爷虽然每次都会有罚于他,但是那一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因为他虽然不学无术,但却一直都没有做出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来。

可是此次却与以往不同,此次二少爷的行径表现无疑是戳中了老爷的痛处,使得他原本沉悲的心情雪上加霜,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按理来说,家里遭遇这种事,二少爷不论在做什么,都应该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才是,可是现在却迟迟还不见踪迹,莫不是他并没收到消息?”

屠雁行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不然的话以二少爷跟大少爷的关系,别说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大少爷平时在军中受一点小伤或是稍微有点磕磕碰碰,一旦传到二少爷耳朵里,他也会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别人只晓得二少爷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是他却知道二少爷对于大少爷向来非常敬重,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向来十分要好,二少爷一向最见不得别人说大少爷的闲话或是大少爷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

于是,他上前俯身,在南玄机的耳边轻声说道:“老爷,会不会是二少爷他并不知道大少爷出事了?”

“您想想看,以二少爷的性子,如果真的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恐怕早就将这天都给捅破了,他们二人的感情向来都是非常要好。”

南玄机目光微凝、眼皮横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沉声说道:“去,雁行,派人去给我找他,那怕是把白龙城翻过来,也要把这个膏粱纨绔给我揪出来。”

“老子不管他收没收到消息,不把他的腿打断老子跟他姓!”

尽管他也觉得屠雁行之言不无道理,但还是压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不是他不通情达理,而是他完全被气糊涂了。

看到自家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屠雁行不敢多言,只好匆匆领命去了。

心想老爷这次看来是要动肝火了,连老子这种粗语都用上了,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怒火有多盛。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隐约觉得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老爷跟二少爷不一直都是同一个姓嘛?他跟二少爷姓与二少爷跟他姓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来老爷真是被气的不轻啊,但愿二少爷能够自求多福!”

即便如此,屠雁行还是不免替自家二少爷暗自担心。

老爷虽然性情温和很少动怒,也很易与人相处,可是一旦他真正动起火来,别说是他,就算是夫人也不一定劝的住。

慕含烟看到丈夫如此盛怒,怕他气坏了身子,连忙拽了拽他的胳膊肘,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苏儿这孩子一向比较贪玩,说不定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跟他置什么气啊?”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甚至有些嘶哑,加上她那跟南玄机一样血红的眼眶,在场之人都清楚是何因所致。

慕含烟并不是有心埋怨丈夫,她不过是怕他受不了多重打击情绪过激,想劝一劝他而已。

然而,她的劝阻换来的却不是南玄机的谅解,反而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闻言,南玄机像是一根引燃了的导火索,猛然甩开她的双手,指着她的鼻子训道:“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慈母多败儿你知不知道?”

“你看看你都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

“到了此时此刻你难道还要维护他不成?”

“果真是妇道人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被南玄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一番训斥,一直佯装的很平静的慕含烟突然觉得心里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烦乱与委屈。

她的眼眶更红了,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终于,南玄机左手边的南红楼看不下去了,用她那双灵秀的怒目瞪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鼓着早已被泪水冲花的腮帮子说道:“爹爹,红楼不许你这样说娘亲。”

“闭嘴!”

南玄机直接瞪了回去,丝毫没有给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好脸色。

今日这种场合,他那里还管的上女儿的情面?

家里出了这种始料未及的变故,他本就心如刀绞,也不晓得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别看他们一个个表面上人模人样,可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又岂能容许她们在这里给自己添乱?

“哇!”

南红楼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下子冲进慕含烟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在她的记忆当中,这还是头一遭父亲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以前不管是犯了多大的错,父亲总会很耐心的给她讲述个中利弊关系,从来都不舍得说她一下。

原本她就已经因为哥哥的事,很伤心很难过了,可是从小懂事的她,害怕勾起父母心中过多的悲痛,都不敢哭出声来。

但是,被父亲这么一吼,她心中的委屈难过一下子涌了出来,想压都压不住。

慕含烟一脸疼惜,搂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女儿,抚摸着她的秀发,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女儿南红楼一哭,她的心也就跟着彻底碎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只好陪着她一起默默哭泣,把心中的悲痛全部化作眼泪,让它流出体外。

雨幕里,人影中,一切皆静。

唯独少女哭声响彻白龙城,见者触目,闻着恸心,与这份难得一见的宁静显得格格不入。

少女宛如芙蓉般的脸颊上,雨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