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她要找个男人
初挽确实打算过去陆家老宅的,几个伯母婶母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可经过陆守俨昨天那一出,她是彻底不想往陆家跟前凑了。
凑什么凑,凑多了,她以后想找男人都难了。
于是初挽便和冯鹭希打电话说了声,她找了一个非常正经的借口,她要去一趟德国,德国博物馆进行兵马俑展,她想看看具体什么情况。
冯鹭希显然有些失望,不过初挽说有事,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劝她出门在外万事当心,要保重身体。
挂上电话后,初挽顿时无事一身轻,不用去陆家,简直仿佛逃过了断头台。
她当即让秘书安排,订机票去香港,之后乘坐私人飞机前往德国。
中午时候,她略收拾了行李,便开车过去机场,秘书和保安都在机场等着。
谁知道她刚开出小区,就接到电话,移动电话上已经增加了来电显示功能,一眼看去,竟然是陆守俨。
初挽顿时拧眉,他又有什么事?
这七叔到底要干嘛?
没奈何,她还是将车子停在路边,接了电话。
陆守俨的声音自话筒中沉沉传来:“听你大伯母说,你不来了?”
初挽:“对。”
她看着远处飘飞的银杏树叶,道:“七叔,我真是很抱歉,不过我已经订了香港的机票,打算从香港过去德国,行程很急,就不过去了。”
陆守俨:“什么要紧事?”
初挽语气认真又恭敬,简直就是打报告:“一方面我想参加德国苏富比今年的秋拍,看中了几个物件,一方面他们现在有一个兵马俑展览,我觉得挺奇怪的,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陆守俨:“你现在在哪儿?”
初挽握着方向盘,道:“我已经到了机场,正打算过安检,等会上飞机。”
陆守俨不置可否:“哦。”
初挽试探着说:“七叔,那先挂了?”
陆守俨:“好。”
初挽挂上后,便将电话随时扔在一边。
她微蹙眉,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想着这陆守俨。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其实初挽知道,她和陆建时虽然离婚了,但要想彻底和陆家切割,理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她和陆建昭陆建晨陆建晖全都有合作,这不是一下子能撇清的。
在台面上,谁都知道古玩界大收藏家初挽是陆家的儿媳妇。
现在确实离婚了,但肯定也不适合沸沸扬扬闹出去,白白让人看笑话而已。
况且这些年陆守俨对她还算照顾。
有当年陆老爷子一句话,陆守俨那一辈的对她仁至义尽了,陆守俨更是。
现在她和陆建时离婚,和陆建昭这一辈的合作也就罢了,倒不至于有什么影响,但是很明显,从陆守俨来说,以后陆家老一辈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而这几天陆守俨的言行,已经超脱了初挽能理解的范畴。
初挽想了半晌后,看看时间,启动车子,打算赶过去机场。
谁知道这时,她听到旁边喇叭声。
她看过去,便看到那边停着一辆红旗轿车。
安静地停在那里,不知道停了多久。
窗户玻璃半落下来,里面男人眉眼冷峻,神情淡漠,手里捏着一根香烟,烟气缭绕,这让他的脸看不真切。
初挽只觉得一切都很糟糕,糟糕透了。
在陆家,如果说有一个人是她委实不想得罪的,那就是陆守俨了。
从理智角度,这个人就是她头顶遮荫的大树,没有人要和他过不去,从情感角度,这些年他到底对她颇多照应,不到万不得已,何必呢?
可现在就是这样,他总是能让她忍不住反抗嘲讽回击。
现在,她为了息事宁人说个谎,却被他逮个正着。
她到底下车,走过去他车旁。
隔着车窗,陆守俨抬起眼,淡声道:“嗯,要安检了?要上飞机了?”
初挽低眉顺眼:“七叔,我只是夸张了下,这里毕竟是顺义嘛,距离机场挺近的,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了。”
陆守俨看她那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打量了半晌,终于道:“你还挺能装的?”
初挽无奈:“七叔,我说得是实话啊……”
陆守俨:“吃饭了吗?”
初挽小心地问:“早饭还是午饭?”
陆守俨微拧眉:“你说呢?”
初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才道:“现在十二点了,你问的是午饭了,等会我上了飞机,吃飞机餐就行了。”
陆守俨:“几点的飞机?”
初挽不敢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地道:“一点半。”
陆守俨:“那还有一个多小时。”
初挽:“是,不过时间也很紧了。”
陆守俨便径自推开车门下车。
他一下车,那么颀长地站在她眼前,她顿时有种异样的压迫感。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知道对方目的,不知道对方心思。
他这个人城府深,在他面前,她一整个就是看不透。
她恭敬地道:“七叔,你是有什么吩咐吗?”
陆守俨垂眸看着她的眉眼,淡声问:“昨天呛我的那劲儿呢?今天怎么变性子了?”
初挽语气越发恭敬:“七叔说哪里话,我哪敢呛你,至于昨天,心情不好,难免说话冲了一些。”
陆守俨挑眉:“哦,看来昨天我出现的不是时候,下次出门记得看黄历,找一个你心情好的时候。”
初挽听得脑子都懵了。
她当然知道,以陆守俨今日今时的地位,还没几个人能让他看什么脸色,他今天把话说到这地步,谁听了不发憷?
还不知道这里面是唱的哪一出。
在忍耐维持和甩袖子走人之间,初挽挣扎着。
最后,她终于扯了扯唇:“七叔说这话,折煞我了。”
陆守俨很是欣赏地看着她那勉强挤出来的笑,淡声道:“挽挽,我知道你小心眼多,但是,下次别给我耍。”
初挽恭敬:“七叔,我记住了。”
陆守俨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上车。”
初挽:“我要去机场——”
陆守俨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让你上车。”
初挽坚持:“我要去机场。”
陆守俨:“我让司机送你去。”
初挽看看自己的车:“那我的车呢?”
陆守俨:“我会让秘书处理。”
初挽不太情愿,不过还是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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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后,陆守俨直接塞给她一个保温饭盒
初挽疑惑:“这是什么?”
陆守俨:“现在吃点东西,不然真等上了飞机吃?那得两三点了。”
初挽:“我在车里吃?”
陆守俨:“不然呢,你在车顶吃吗?”
初挽:“……”
她看着那饭盒:“这是什么?”
陆守俨:“别挑食,吃吧。”
初挽只好打开,结果打开后一看,也是意外,竟然是饺子。
她狐疑地看着他:“什么馅?”
陆守俨侧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提防的眼神:“毒药馅的。”
初挽很没办法,见这饭盒里竟然还放了筷子,便夹起来吃了一个。
竟然是她喜欢的羊肉胡萝卜馅!
很香,味道很熟悉。
初挽吃下后,倒是满足得很:“我觉得这一定是牛街的羊肉,只有牛街的羊肉有这个味儿。”
陆守俨静默地看着窗外,没搭腔。
本来初挽不觉得饿,但现在吃了两个饺子后,便觉得自己确实饿了,于是一口气又吃了五六个。
这时候她觉得有些渴了。
陆守俨依然看着窗外,不过仿佛感觉到了,淡声提醒:“保温杯,喝点水。”
初挽一看果然旁边有一个保温杯,她便拿出来喝了几口。
喝过水后,她心满意足,望向陆守俨:“七叔,谢谢你的饺子,挺好吃的。”
陆守俨:“不用客气。”
初挽:“不过这饺子哪儿来的?七叔你买的吗?哪家的?”
她也想买,或者干脆把厨子请来好了。
陆守俨听这话,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脸上。
初挽:“?”
陆守俨:“让你去吃,你非不去。”
初挽便明白了:“今天你们包的?”
陆守俨:“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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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的兵马俑展览事件在持续发酵,中国方面大惑不解,不过因为信息滞后,目前还处于了解之中,而大洋彼岸的德国,却已经是沸沸扬扬。
大批民众怀疑自己看到了假兵马俑,要求退钱,媒体已经提出质疑,要求汉堡民俗博物馆证明八个兵马俑的真实性。
汉堡民俗博物馆声称,他们是和莱比锡中国艺术文化中心合作举办。他们提供展览场地,而莱比锡则负责提供展览品兵马俑,所以具体真假需要请莱比锡负责人来说明。
初挽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德国汉堡的,她先过去了博物馆,看了看那八尊“兵马俑”,都不需要细看了,这几乎是一眼假。
初挽当即给陕西文物局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文物局同志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他们打着我们秦始皇兵马俑的名号,这不是哗众取宠吗?就算他们展览的是高仿品,也得经过我们的同意,哪能自己私自公开展览!我现在马上高仿一批德国伊什塔尔城门展览,看他们怎么说!”
陕西文物局自然去处理这个问题,初挽也没太上心,反正她过来德国本来就是想随便逛逛,顺便散散心,当下也就随便参加了拍卖会,拍卖了几个物件。
拍卖中,她还接受了一家德国媒体的采访,对方问起兵马俑真假问题,她自然直言相告,认为是假的,并且这种展览存在法律问题。
谁知道拍卖会结束,她一出来,就被多家新闻媒体给拦住了,对方开始问她怎么看待格林先生的话,问她能不能对自己的话负责。
初挽也是有些疑惑,一时自然不好多说什么,等到她上了车,秘书才提起来,说她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莱比锡中国中心的新闻发言人格林公开号称,他们的兵马俑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秦兵马俑,而且是经过中国国家文物局和陕西省文物局同意的,这两个中国单位都是他们的合作伙伴。
这个发布一出,这次口碑的展览瞬间逆转,有人开始质疑初挽,认为她未经证实就开始造谣生事,污蔑这次德国汉堡兵马俑展览。
宁秘书皱着眉:“现在大家都在谴责你,认为你对这次秦始皇兵马俑展进行了污蔑,据说汉堡博物馆还要和咱们对簿公堂,还说他们要请中国专家进行鉴定,要我们给他们道歉。”
初挽:“他们怎么这么有底气?这就是假的啊!这是当贼还当得理直气壮了?”
初挽当即把这个消息传给陕西文物局,结果他们自然震惊,从来没签署过这种合同,秦始皇兵马俑也不可能随便运出国,除非他们是偷的!
“兵马俑要想出国展览,必须有国家文物局和陕西省省长的亲笔签字,不然都是违法行为,他们这是冒用我们的名义诈骗!”
挂上电话后,宁秘书想想这事,也忍不住笑起来:“算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让陕西文物局发愁去吧,我看我们尽快离开德国,不然回头万一有人冲我们扔臭鸡蛋呢!”
现在酒店外面好几家媒体,大家都在关注这次轰轰烈烈的真假兵马俑案,对于初挽提出“兵马俑是假货”的说法看到很好奇,更有几家电视台打来电话,说是希望初挽和格林先生对簿公堂——这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初挽倒是很淡定:“不用搭理,反正最急的不是我们。”
西安文物局的人恨不得冲过来打假了,反正有他们冲在前面呢,她犯不着跑出去和一个什么格林先生较真,假的成不了真的。
不过宁秘书说得倒是,这汉堡乱糟糟的,还是先离开吧。
谁知道下午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
陆守俨的。
初挽恭恭敬敬地接了电话:“七叔好。”
陆守俨:“听说你被热情的德国人堵住门?”
初挽:“多谢七叔关心,其实也还好。”
陆守俨又随口问了几句别的,之后才道:“什么时候回来?”
初挽:“过几天吧,打算顺便在德国转转。”
说着,她试探着道:“七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这么一问,电话那头出现了沉默。
初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沉稳匀称,一下一下的。
不知怎么她想起那天他递给自己的小瓷碗,装着粥的小瓷碗,隐隐仿佛有青竹的气息。
她甚至胡思乱想起来,最近两次见到他抽烟,他抽什么烟,味道好不好?
终于,陆守俨的声音在电话筒中重新响起:“挽挽,等你回来吧,我想和你谈谈。”
初挽:“七叔想和我谈什么?”
陆守俨:“谈谈你的个人问题。”
初挽:“个人问题?”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知道她和陆建时贸然离婚,对于陆家来说肯定是大事,无论是从陆家和她总体的经济联系看,还是当初陆老爷子留下的遗嘱看,陆家都需要一些时间接受。
这个期间,肯定会有人来和她谈谈这个问题。
但是她一直以为,这个角色应该是冯鹭希,或者二伯母四伯母都有可能,总之应该是一个女性的长辈。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陆守俨。
如今的陆守俨如日中天,在陆家,老一辈的已经要退去,新一辈和陆守俨年龄相仿的都没有陆守俨今日的地位,所以陆守俨现在在陆家可以说是内在核心人物,是精神上的大家长。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认为陆守俨会和她一个晚辈谈个人问题。
初挽很快也就想到了,最近陆守俨的种种,也许是一种怀柔策略。
这个怀柔策略后面隐藏着什么心思,不好说。
她又想起自己说要离婚,陆守俨表示会为他做主,但是转首他就出差开会了,现在想来,这更加不好说。
也许他不希望自己离开陆家,不希望自己和陆家进行切割,这种切割对陆家名声以及各方面都不好,对他来说也是辜负陆老爷子的期待。
初挽的这些心思,不过片刻之间罢了。
这时候,她听到陆守俨道:“等你回来再说吧。”
初挽默了默,却还是问道:“七叔,我先声明下。”
陆守俨:“嗯?”
初挽:“我年纪不小了,都三十岁了,我确实需要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陆守俨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继续说。”
初挽笑道:“我被你侄子耽误了这么久,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有,我得考虑生个孩子了。”
她自然听出,她说出这话后,电话那头声音停了,连呼吸声都仿佛停顿了。
初挽继续道:“七叔,爷爷临走前说过让你们好好照顾我,他一定没提过,要让我们初家绝后是吧?我总得有个血脉留下来,对不对?”
陆守俨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你说得有道理。”
初挽:“这就是了,所以七叔,最近我考虑下,尽快找个合适的对象。”
陆守俨:“想结婚?”
初挽漫不经心地道:“谁知道呢,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要孩子不一定结婚,这年头,怎么着都行,反正我自己养得起,看看再说吧。”
陆守俨:“所以你想找个男人暖床,顺便给你一个孩子?”
初挽:“都不一定呢,两手抓,抓到哪个算哪个。”
陆守俨:“有人选了吗?”
初挽:“这个再说吧。”
陆守俨:“考虑德国人?”
初挽:“都有可能。”
陆守俨声音很冷,冷得没有任何起伏:“可以,很可以。”
说完,他竟然径自挂上了电话。
初挽看着自己被挂的电话,一时也是好笑。
封建大家长就是这样,她离婚了,离婚时候他也没说什么,结果可倒好,想让她为他们陆家守节一万年?
她偏不。
马上去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