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第 278 章

第278章那封信

初挽多少有些低落。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开心的。

她只是偶尔想起来刀鹤兮,心里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渴盼着一个皆大欢喜的圆满,给自己,也给太爷爷一个交待,但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答案就那么触手可及,她上辈子又怎么会从不怀疑什么?

所以这就是人生,真实的人生,不存在什么兜兜转转的误会,也不存在咫尺天涯的亲人抱头痛哭,事实就是解开谜团只是一个再稀松平常的答案,失踪多年的亲人她就是杳无音讯。

这种低落让她捡漏都无精打采的。

她便不怎么出门,就在家写写文章,写写自己的心得,她把之前自己关于楔形文字资料的研究,以及对国王图库勒提尼努尔塔一世的研究写了一篇英文文章,拿过去投稿了。

之后又开始写瓷器相关的文章,先写青花瓷,元明清挨着来,反正满肚子学问,都可以写写。

在写文章的过程中,她倒是慢慢沉淀下来,让自己反思自己重生一世的种种。

生活上,总体是成功的,婚姻幸福,儿女成双,从一个很世俗的角度来说,她好歹给她太爷爷传宗接代了。

事业上,显然也是成功的,对比上辈子同时期,她显然比上辈子干得更好,假以时日,她应该还能把上辈子没完成的许多事都做了。

也许唯一的遗憾就是姑奶奶了,她没能找到姑奶奶,没能跪在太爷爷的坟前说,太爷爷我带着姑奶奶回来看你了,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当然还有一个遗憾,九龙杯。

不过初挽发现,自己对九龙杯已经没那么多执念了。

她之前的执念来自于她无法找到姑奶奶,或者说,她自己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没能让太爷爷瞑目,所以她急于找到一样东西来证明,证明自己这个重孙女没白忙活。

这辈子,她得到了很多,婚姻,家庭,儿女,事业,这些可能足以添补一些无形的空白,让她觉得,自己面对太爷爷时候也不必感到羞愧。

于是九龙杯上的执念反而消淡了许多。

陆守俨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消沉,他是有心想陪陪她哄哄她,就算学业再忙,晚上回来也尽可能多陪她,睡觉时候都会抱着她,哄着她,像是哄着心情不好的小孩子。

不过这无济于事。

以至于那天陆守俨搂着她道:“是因为刀鹤兮吗?”

初挽无精打采地靠着他:“我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也许我提前更年期了。”

陆守俨怔了怔,之后哭笑不得:“瞎说什么。”

初挽轻叹了声:“对,我瞎说的,我觉得不光是因为刀鹤兮,可能还因为有了希望,结果又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现在事业也还算成功,以至于一时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陆守俨略犹豫了下,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他回国后已经做了安排,给对方重新做了身份,请对方前往英国调查了,但到底是四十多年前了,本身就不好查。

如果英国方面走不通,那只能让他去美国查了,具体结果如何都不好说。

他现在也不好和她提,不然也是徒增担心。

当下他也就道:“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出去散散心?”

初挽:“你最近学业很忙吧?”

陆守俨:“周末有时间,带着你和孩子,我们去海边玩吧,正好现在天气暖和了,正是时候。”

初挽:“行,孩子应该喜欢玩沙子。”

陆守俨:“那我们去海边玩沙子。”

就这么说好了要去海边,初挽想着两个小家伙得买游泳衣什么的,便准备着过去附近超市大采购。

谁知道这天,到了超市,下了车,就见旁边已经停靠了一辆限量版凯迪拉克。

显然,那凯迪拉克就是故意停在她身边的。

她停下脚步,等着。

反正该上门的,总归会上门。

凯迪拉克的车窗落下来,里面却是查德维克。

初挽疑惑地看着查德维克,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今天的查德维克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平时查德维克就差把“pyboy”这个单词写脸上了,他就是看着飘很浮,仿佛随时都准备散发魅力来一场Roantic。

但是现在,他神情有些凝重,就那么看着她。

初挽疑惑,心里也有些发毛,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自己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

大家就是泛泛之交而已……

查德维克道:“初,我想请你喝一杯咖啡,请问你方便吗?”

他这话是从未有过的客气和礼貌。

初挽便拎起自己手里的购物袋给他看:“我正打算去超市买菜。”

查德维克看了眼她的购物袋,道:“你需要买什么,我让秘书帮你买,放心,应有尽有,我只需要你陪我喝杯咖啡,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初挽:“……是公事还是私事?”

查德维克:“私事。”

初挽:“那恕我无暇奉陪,我先去买菜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她觉得今天这查德维克怪怪的,她可不想惹是生非。

查德维克却陡然下车,直接拦住了她。

初挽无奈:“请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查德维克定定地看着她,之后缓慢地从口袋拿出一枚胸针:“这个,是你拿去拍卖的?”

初挽看到后,也是意外,这竟然是那枚蓝宝石星光胸针,那是沙皇俄国末代公主的胸针,是Faberge首席珠宝设计师制造的,是陆守俨和她在仓库捡漏时买到的。

后来他们拿出去拍卖了,他们一共卖了二十多万美金,其中只这枚胸针就卖了十三万美金。

她疑惑地看着查德维克,陡然间,她脑中有了一个联想。

现在,她依然保存着那封信,那封信上没有收件人地址,只有简单的英文名“Chadwick”。

所以,那个女人最后留的那封信,是写给眼前这位的?

她点头,道:“说我拿去拍卖的,一共拍卖的还有一些其它珠宝首饰。”

查德维克素来闲散含笑的眸子便凌厉起来,他盯着她:“这些,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她人呢?为什么这些会在你手里?”

初挽道:“她?请问她是谁?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查德维克神情冷硬,他咬牙:“这些珠宝,是她的!”

初挽:“哦,你是说这个。”

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才道:“这些我是合法所得。”

查德维克深吸口气,他勉强冷静下来:“告诉我。”

他抬眼,灰蓝色的眸子盯着她,那眼睛格外冷静,但是声音却带了几分祈求:“请告诉我。”

初挽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花花公子,她却突然想起那一天,他带着她去参加delle沙龙竞拍会时,曾经看到的那幅毕加索的《拿着花篮的女孩》。

查德维克说,这幅画最初的草稿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手里拿着鲜花,纯真圣洁。

但是最后的成稿,她却没有了象征圣洁的连衣裙,她的鲜花变为了红色的罂粟花。

整幅图充满负面脆弱的忧伤感,连女孩的身体都是灰白色的。

而红罂粟花的解读,据说象征基督在圣餐圣礼上的身体和血液,这是从天真到经验的成人仪式。

初挽看着查德维克灰蓝色的眸子,想起这位浪荡公子曾经用一种有些忧伤的语气说,也许这个女孩长大了。

她在良久的沉默后,终于说出那个散发着鱼腥味和潮霉味的仓库拍卖,那些粗鲁直接的仓库猎人,以及隐藏在晦暗仓库中的行李箱。

初挽在说完这一切后,终于道:“我想你应该明白仓库拍卖的法律程序。”

如果那个女人稍微关注一些,就会被通知到,或者那个女人的亲人朋友稍微留意,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她说完这个后,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查德维克的神情从震惊,痛苦,到纠结,自责,以及无奈,各种情绪那么鲜明而快速地在他脸上变幻着。

最后,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终于凝结成了沉寂灰白。

他的唇动了几次,终于道:“你能把那封信送给我吗?”

他的声音充满无助的恳求。

理论上,从那间储物仓库被拍卖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她对自己物品的合法拥有权,哪怕是一封涉及私密的信。

初挽:“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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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挽将那封信送给了查德维克,查德维克也说起自己和那个女孩的故事。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一切都可以想象,因为这个世上每天都会有同样的故事上演。

曾经热烈相爱,曾经纠缠不休,但是女孩痴情陷入,男人却失去了兴趣,女孩为爱奔走付出一切,最后让自己的生命祭奠那场爱情。

临走前留下的那封信很长,但是信的末尾却说道:“我想,你应该看不到这封信,这封信是写给你的,但是我知道,没有人能把它送到你手里。”

查德维克痛苦地拿着那封信,看了很多遍。

他最后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一定不是这样的,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并不想这样……”

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无助地看着初挽:“我想,我是爱她的,不不不,我爱她,我很爱她……我们吵得很激烈,我其实心里很难受,我甚至有些恨她,我不知道她竟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不知道……”

初挽静默地看着他,没有安慰什么,她想,他也不需要安慰。

他只是需要倾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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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忧伤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是一种治愈。

人活在世,总是免不了这样那样的纷争,即使一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在他浪荡情场的时候,偶尔回首间,也会有一些忧伤和无奈。

活在世上,终究不能免俗。

谁也不能事事如意,总归有些不完美,最要紧的还是珍惜当下。

初挽尽情地享受着陆守俨的呵护,他知道自己心情不好,这一段对自己格外小心,又特意腾出时间来陪着自己过去海边。

他们住在海边的酒店,早上打开窗子,阳光和海风一起迎面扑来,他们可以看到远处辽阔的大海。

陆守俨拿了相机,一家四口照相,玩耍,在沙滩上堆积起城堡,让自己的脚丫埋到土中,又手牵着手在海中嬉戏。

天气很好,阳光很好,海水很好,丈夫和孩子也都很好。

初挽的心便被阳光和笑声填充得满满的,她觉得有些事,她确实不必非要在意。

就像现在她已经不会太执着于九龙杯一样,一些自己力有未逮的,她也可以逐渐放下。

姑奶奶自然是要找,但这并不是她人生中的唯一,如果实在找不到,她也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从海边回来后,日子恢复到了以前。她重新对捡漏拾起了兴趣,出入拍卖会,平时则专心利用美国图书馆丰富的资料,继续自己的写作。

现在已经有美国一些图书出版公司和她联系了,她和对方商议过后,考虑写一些中国艺术品科普以及小故事。

她觉得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方式,至少通过比较亲近的方式将中国文化传递给西方人。

她现在也很注意留出时间来陪着孩子玩,孩子两岁半了,也有了小孩子的社交需求,不过他们在这里只有两个华人家庭的朋友,那还是保姆带着孩子认识的。

好在陆守俨在美国的学业很快也要结束了,他们没多久就可以回国了。

这时候,聂老头制造的皿天全方罍终于大功告成了。

初挽:“聂叔叔,能拍照片传真过来给我看看吗?”

聂老头却道:“你想看看?那你看看美国那件,再看看湖南博物馆的就行了,不就是他们那样的吗?”

初挽一听,自然明白,不能多问。

聂老头这脾气倔着呢,多问一句,他肯定觉得那是对他的侮辱,回头一恼起来,干脆不挣钱也不给她了,那就麻烦大了。

她只好赶紧奉承了几句,果然把聂老头吹得洋洋得意起来,倒是显摆了好一番:“说实话,你太爷爷做瓷器,这个没得说,咱比不上,你们家是家学嘛,但是青铜器这一块,不是我吹,早几十年的北平城里除了我们家,再没别人了,别人家也做,但不够瞧的。”

初挽自然附和,表示赞同,确实她太爷爷在青铜器上比不过聂家,聂家到底是家学渊源。

这么吹捧了一番,聂老头对她态度倒是好了很多,便开始商量着怎么运过去美国。

初挽找国内关系,想办法给聂老头开了高仿品的鉴定证书,之后托物流运过来。

这期间,和聂南圭联系,说起这件事来,倒是把聂南圭逗笑了。

“我爸就那样,他就是要你这个初家后人承认,金石这一块初家比不上聂家,你承认了他就舒坦了。”

听得初挽笑道:“行,我可以对着他承认一百遍。”

这么说着话,聂南圭倒是提起另外一桩事:“阿联酋的皇室拍卖会,你有兴趣过去吗?”

初挽:“我听人提过,没太留心。”

阿联酋因为石油资源一夜暴富,发展迅猛,但是他们并没有躺在石油上享乐,而是要发展非石油经济,启动一个“城市营销”为核心的发展计划。

听说这两年他们大笔大笔砸钱,生生要在沙漠中建造起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为了吸引人气,他们最近要举办多种活动来吸引全世界的富豪,并邀请各地企业家前往,这次的迪拜皇室拍卖会便是其中之一。

迪拜那是有钱人,全世界都得高看一眼的大款,他们既然狠狠砸下重金,这次的拍卖会竟然精彩纷呈。

事实上就初挽所知道的,关于迪拜的一切,现在也才刚开始,这个石油巨富的国家,以后生生用钱在沙漠建起一座国际大都市。

她上辈子也参加过几次迪拜的拍卖会,倒是见识过,对于这次声势浩大的迪拜皇室拍卖会,倒是说不上多有兴趣,当然更要紧的是,她现在惦记着皿天全方罍。

当下笑道:“那边富豪太多了,争不过。”

别说迪拜的富豪一把一把的,就说他们这次邀请全世界知名古董商和收藏家前去,要么是响当当的oldoney,要么是商场新贵财富榜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她确实也挣了一些钱,来美国这一趟,东搞搞西凑凑的,也眼看着小八百万美金了,但是这些钱在那些富豪面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根本不值一提。

聂南圭:“我听说,这一次他们声势浩大,为了能够办得上档次,可是从全球征集顶尖艺术品,你有什么想出的,完全可以去那里,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初挽听着,想了想:“好,我考虑下,如果去的话,一起去。”

聂南圭:“反正不着急,我看他们光筹备就得几个月,正式拍卖得冬天了。”

初挽:“是,到时候我爱人也回国了,正好我在国内办签证。不过他们那边对女人好像不太友好,那样的话,签证办起来也麻烦。”

聂南圭:“那你考虑下,有需要的话和我说一声,我们一起去,这样你行事也方便。”

初挽笑道:“嗯,我知道。”

挂上电话后,初挽想想,其实多少有些心动,如果能去迪拜发一笔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接下来马上进入九十年代,国内各方面的机会越来越多,越早弄到钱自然越好。

比如深圳,那里特区建了快十年,前两年已经开始了建国后的第一次土地公开拍卖,这惊天动地的一槌甚至改变了宪法,从此开启了土地拍卖的时代。

第一次拍卖的那块地,是六百多元每平的单价成交的,总成交价不过五百多万人民币。

而就那之后,深圳已经开始房改,确定了住房就是资产,土地财政的时代正式开始,甚至深圳也出现按揭买房。

再过两年多,南方讲话一出,深圳的房价应声而涨,直接冲到了三四千块一平米。

就她记忆中,后来香港回归前,深圳房价最高的已经蹿升到六千多块钱了。

她现在八百万美金,眼下美元不断升值,再过一年半载,差不多四点多的汇率,也就是三千万人民币,她大可以去深圳拍地,去上海拍地,在北京买下大块的土地。

这都是以后发家的本钱。

她并没有长期搞房地产的打算,但是眼下就有这么一辆车,谁上了谁发财,她不上自有别人上,那她何必不上?

要想大搞特搞,那就应该有更多的钱,因为接下来土地拍卖的价格只会涨,不可能可着那六百多块一平的价格了。

她完全可以去一趟迪拜,想办法弄到更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