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后半夜重新更新。
比起大厅明亮的水晶灯，作为逃生出口的甬道要黑暗多了，在没有人想起它用途的时候，人们都习惯待在光线明亮的地方。
头停挂着绿色的标志好让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大厅的声音随着步伐渐渐变低起来，直到完全消失，耳畔只剩下昏暗里传来不知是何的响动。
入口的亮光出现在眼前。
在一片昏暗中，那边的光亮尤为显眼，阳乃的步伐顿了顿，但很快再次恢复了正常。
这是停车场，深沉的夜色下，路灯明亮的白色灯光照亮了这片不大的出口。
并列在一起的是一排又一排身价不菲的豪车，像是爬伏的巨兽，延伸到黑暗的深处。
那个背影消失在了眼前，就在她犹豫的那个瞬间，出口处空无一人，只有她站在微凉的夜风中。
精致的妆容在急速步伐中有了些许紊乱，她垂下的手指紧紧地捏在一起，但马上又放松开来。
只不过是跟丢了，也不是全无机会。
“这里。”
这时候有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在安静的只有夏虫的夜色里尤为清晰。
她转过身。
那个男人站在她的背后，他依靠在墙角，完全不去考虑身上那身价值昂贵的西装会因此而有磨损。
黑色的手提箱放在脚边，箱子上似乎有一个图案，但就像他的身体一样，隐没在墙角的阴影里，灯光照不了那么远。
“你似乎在找什么人？”他问。
“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在找我吧？”
“如果附近没有别人，那应该就是你了。”
阳乃回答，望着他的方向，脸色平静。
他转过头左右看了看，望向阳乃，嘴角带起笑意。
“真幸运，看来附近只有我一个人。”
“你是谁？”阳乃低声问起，对方嘴角那丝笑意不知为何在她眼里变得刺眼起来。
她有很多的疑惑，能解答这些疑惑的人就在眼前，而她却只能慢慢说出来。
“你应该认识我，毕竟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哦——救命恩人？”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需要我以身相许吗？”她问。
“嗯……”对方沉默了下来，似乎真有在好好地思索。
“……相许就算了吧，但我也不介意发生点其他什么。”
“比如？”
阳乃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了。
“一夜情之类的？”他询问的目光看向阳乃。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阳乃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在这方面可是相当的保守呢。”
片刻后，她又道：
“不过，也许你也可以试着努努力，让我回心转意也不是不可能哦。”
像是承诺给孩子糖果为诱饵。
“那还真是遗憾，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努力。”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路灯的灯光下，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近的仿佛是那个雨夜。
但这一次，她有了反击的机会，所以并没有后退，哪怕半步。
“真巧，我也一样。”阳乃说，语气冷漠下来，针锋相对。
“最后一次，你到底是谁？”
她的眼神变得极为锐利，尖锐刻薄的想要刺破对方的表面，看到隐藏在下面的东西，但她注定无愿。
“叶岚，一个好人。”他做着极为简短的自我介绍。
他的视线稍微下移到阳乃背着的那只手上。
“你背后的那只手可以拿出来了吗？”
“好人可不会特意告诉别人他是好人。”阳乃嘴角的笑容带上了讥讽。
“坏人也不会傻到会把自己是个坏人写在脸上。”叶岚淡淡回答，话语一转，“我们不能以貌取人，就算你长得很漂亮，但很可惜，漂亮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权。”
世界上美丽的事情多了去了，但在被刀刃切开的时候，再漂亮的东西都会令人作呕。
听到叶岚的话语，阳乃的脸色不由出现了片刻动容，她隐藏的很好，或许很好，但她还没有练到眼睛都能骗人的程度。
“是吗，我还以为这幅长相能让你喜欢呢？”
她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那上面握着一部手机，上面的电话号码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可以打出去。
似乎是为了让对方安心，阳乃轻轻按了一下手机，屏幕黑暗下来。
叶岚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不算讨厌。”他说。
阳乃这才抬起头，看向叶岚。
“你的目的？”
她的眼神依旧锋锐，可这锋锐还不至于让叶岚动容。
“你应该看到了。”
“什么意思？”她像是没有听懂叶岚的话。
“别装了，你听得懂我的话。”
两人到现在为止说的都是英语，阳乃的语言造诣很高，至少比起叶岚来说不知道高出多少档次。
“抱歉，我不是很懂呢？”她露出笑容，但那笑容并不温暖。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对话会让我们双方都很省力，你认为呢？”
“它是什么？”她收起嘴角的笑容，面色严峻，冷若冰霜。
“一种怪物，魔兽，人类，外星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我不确定？”叶岚一连举了好几个例子，尽管听起来都天方夜谭。
他的语气轻松。“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搞定这些东西。”
尽管天方夜谭，但亲眼见过的阳乃却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她没有选择不信，也不会全信。
她忽然想起那时候听到的枪响，以及起来渐渐消失的嚎叫，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希翼。
“你成功了？”她问。
“还差一点。”
于是那丝希翼又沉寂下去。
“为什么是我？”她问出了最关心，也是最令她不解的问题。
“不知道，从你在医院开始我就一直跟在你身边，我本以为他会再次出现，但令人气愤的是，它没有。”
叶岚毫不隐瞒的说出了他以对方为诱饵的事情。
但看起来对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这只是让她看向自己的表情除了毫不掩饰的冷漠外多夹杂了鄙夷。
“你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吗？”
“这么说也没错，我不否认。”出乎意料的叶岚并没有对此有任何异议，很平淡的就接受了她的鄙夷。
“有些时候我也会兼职做类似的事情，虽然过程很无聊，但偶尔也会有惊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来回的在阳乃那具凹凸有致发育完美的身体上扫过，就像是坐在街边的长椅吹着口哨看着街上来往女孩的大长腿。
轻浮而放浪。
“身材不错。”语气轻佻。
“从你这种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还真令人恶心。”她毫不犹豫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尽管其实很伤人。
“比起另一位呢？”
“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就好。”叶岚像是松了口气，“心里突然平衡多了。”
叶岚自始至终表现的如此平静让阳乃自己都有些不适应起来，她从没有遇到过难缠的对手。那些伤人难堪的话语对眼前的人来说都如风一样轻。
这让她不由想改变些什么。
“居然会想到和怪物比较，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也许吧，不过也可能是你的眼界太过狭窄了”
“能有这个自觉看来你还不是完全无可救药。”她自动忽视了叶岚的后半句话。
“那也要看是什么药了，这个世界上能愿意让我心甘情愿吃下去的药可不多。”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吗？雪之下小姐。”他望着阳乃，目光深沉，黑色深邃的瞳孔仿佛夜色那般寂静，有星点光芒倒映其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最近在通过各种办法找我吧？”
“嚯……”阳乃像是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拉长了语音，迷起眼睛，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为什么呢？”她问。
“很简单，因为我需要你，目前看来，你应该也需要我。”
……
“哈哈……真可笑，我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话，原来是这个。”
简短的沉默后她突然笑了起来，她像是真的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弯下腰捧着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甚至连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叶岚望着她的样子。
“可有什么问题？”
直到叶岚的话语响起，她才站直身体，审视的认真盯着叶岚的脸很久，转而变得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她说：
“别傻了，你以为我真的会蠢到轻易听信一个陌生男人的话并且将她带回去吗？光是看着你的脸就让我开始反胃了。”
“不然呢？”叶岚摊起手，看着阳乃，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阳乃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她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狠狠僵在脸上，过马上便舒缓下来，侧过头看着叶岚，眼里带上可见的警惕。
“我觉得还是报警比较有用一些。”
“您随意。”
她重新拿出手机，叶岚盯着她的动作，可她的手却迟迟没有按下播出键。
“怎么了？”叶岚问。
她抬起头，看着叶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忽然绽放出黠促的笑容，那笑容很灿烂，带着些许狡猾，让人不由联想起狐狸。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她说：“就算是街边随便捡到的一只癞皮狗应该多少也会懂得护主的忠心吧。”
叶岚愣了愣。
“真是伤人的话语。”他微微垂下眼睑，移开去看阳乃的眼睛。
“难道不是吗？”
“我可比癞皮狗有用多了。”
“怎么证明？”她追问，轻轻向前迈出一步。
“无需向你证明。”叶岚侧过身，躲开她的脚步。
房门被人推开。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这间公寓的房间。
这间公寓应该很少被人使用，所以只是做过简装，家具也是崭新的，虽然墙上贴着墙纸，可那大片留白的区域不免还是显出了孤寂。
缺乏生活气息，倒像是偶尔停歇的一个落脚处，的确也不需要太过用心的装饰。
房间里没有一丝尘埃，闻不到发霉的气味，空中夹杂着淡淡的木香与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可能经常有人会来打扫。
雪之下阳乃站在玄关，打开灯后侧过身，望向门口。
“进来。”
叶岚收起目光，踏进房间，她又关上门，倚在门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串钥匙被她挂在右手的指尖。
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她还是穿着那身礼服，并没有时间更换，自两人在停车场那一番交谈之后，她便直接带着叶岚离开了那个私人庭院。
“没想到，我居然还真把你这样的陌生家伙带回来了。”她伸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仿佛对自己做的决定感到有些苦恼。
“后悔了？”叶岚没有回头，而是依旧在打量这个房间。长久养成的习惯让他每到一处崭新的地方都会下意识这样做。
“是有一点。”
阳乃微微挑了挑下巴，的目光在叶岚的身上细细扫过。
背影宽大，笔挺修长的西装更显他的挺拔，仅仅只是一个背影立在哪里，却隐隐让人无法忽略，在明亮的灯光下，视线最终停留在他左手，她才看清楚了叶岚手提箱上的图案，那似乎是一颗参天巨树，一半枝繁叶茂，一半却枯萎殆尽。
但仅仅只是一眼，她又立刻移开。
“怎么说我也是个柔弱的女性，对这样的事情会感到害怕也不奇怪，更可况我记得你可是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呢。”
“要我离开？”
在叶岚转过身的前一刻，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反问道：“好死赖活，拐弯抹角的纠缠着说出那番话语后的你会乖乖离开？”
她的目光望向叶岚，对方也看过来，双方视线交汇，阳乃眼里带着可见的戏谑与讽刺。
“既然被人称作癞皮狗，那我想我也应该要有身为癞皮狗的觉悟。”叶岚嘴角带起似笑非笑的笑容，望着阳乃。
“至少得学会死缠烂打才行。”
“死缠烂打可是会让人厌弃的，癞皮狗先生，你该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阳乃露出惊讶的表情，转而又低笑出了声。
“哦，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是这样。”叶岚恍然大悟。
“那现在你应该知道了。”
她忽然像是来了兴致从门前走过来，停在叶岚身前，凑近过来，右手放在唇上，仿佛极为仔细的端详起叶岚的脸来。
双方的距离有些近，近到叶岚甚至能够看到她唇上的唇彩在灯光下泛着的艳艳光泽。
像是涂了蜜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