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隐之从一号防区巡防到二号防区便接到了三号防区遭到攻击的消息。
“知道了,让四防区迅速增援,同时知会一声李大人,让他先去三防区,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便立即赶去。”乔隐之对身边前来报信的巡妖司的巡检使道。
“是!”简单有力的回答后,巡妖使便消失在营帐中。
乔隐之转头看向跪在身前的营区将军,沉声道:“你可知道,擅自放走临时征召入伍的修士,是什么罪过。”
营区将军浑身颤抖,颤声道:“知,知道。”
他没想到他前脚刚放走了冷贤瑜,后脚乔隐之就到二防区巡查了。
二防区本是二十三防区中损失比较少的一个防区,多冷贤瑜这样的一个不多,少一个这样的不少,营区将军本来就没放在心里。
谁知道乔隐之到了之后,只是稍稍展开神识一清点,便劈头盖脸问他为何会少了一个人。
营区将军可十分明白九门巡妖司都巡检是什么官职,那可是战时见将大一级的恐怖存在,再加上乔隐之本身就是离天第六位亚圣,不敢欺瞒,便老老实实将事情说了一遍。
“很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后果,那我也不重新赘述了,你自己摘去将冠,去军法司自陈己罪。”乔隐之淡淡道。M..
营区将军哪怕自知会是这个结果,还是呆了一下,随即苦涩道:“遵命。”
他从一个阵前小卒经历大小数十战才爬到了营区将军这个位置,如今不仅被撤去了将军一职,连性命都不保了。
取头上的将军盔时,他的双手都不住颤抖,几次都抓不住头盔。
两侧其他将校看到他这个样子,都面露不忍之色,可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去触乔隐之的霉头。
乔隐之心中叹了一声。
她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并不在这个营区将军身上。
如今儒家掌控离天皇朝,武将根本不敢得罪儒家出身的文官。
江南道道员冷汐凡她也认识,出身稷下学宫,本身也是个三品蕴体境的儒生,营区将军面对他的要求时,连半个不字也不敢说。
可军法就是军法,特别值此战时,她若不能严格执行军法,那便无法挡住海妖如此疯狂的攻击。
营区将军取下了头盔,放在身前,朝乔隐之再叩首。
“罪将这便去军法司。”
乔隐之见他站起来的时候,身形蹒跚,脸上依旧冷酷如冰铁,嘴上还是说了句:“你去吧,冷汐凡到时候也会一并领罪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营区将军抬眼看了看乔隐之,嘴唇蠕动,拱手便要离去。
正在这时,却有军士喊道:“且慢!将军,人找回来了!”
脚步沉重,垂头丧气的营区将军闻言猛然抬头。
只见营区守门的两个军士迎面飞奔而来。
在他们身后,一个白衣儒生翩翩而至,不正是自己亲手放走的冷贤瑜么?
营区将军心头一松,冷贤瑜回来了,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去军法司了?
两侧的将校也面露喜色,为首的副将拱手对乔隐之道:“大人,人既然已经回来了,能否请大人高抬贵手,通融一下,免去将军的责罚?”
营区将军微微侧首,余光瞟向了乔隐之。
乔隐之的表情依旧严肃,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眯眼盯着迎面而来的冷贤瑜。
两名军士很快就跑到近前,两人气喘吁吁道:“将,将军,二三八带回来了,请将军处置。”
营区将军道:“我,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了,让都巡检大人处置。”
乔隐之打断他的话道:“不,你来处置即可,你还是二防区的营区将军。”
营区将军惊讶地转过身,双目中闪过点点亮光,随后低头拱手道:“遵命!”
旁边的将校也都同时松了口气,看向乔隐之的目光也更加尊敬。
看来,都巡检大人也是有人情味的么,比之前见过的一些儒家文官要好太多了。
乔隐之却话锋一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处置完二三八后,自去领一百军棍。”
和丢掉军职和性命相比,一百军棍算什么?
炼体之人,扛过一百军棍大不了歇上三五八天的,又是一条好汉。
营区将军正要领命,却听到冷贤瑜道:“你这人怎么忒不讲道理,我都回来了,你还打人棍子?”
乔隐之没想到这个逃兵不仅没有点认罪的样子,反而敢这么对他说话,皱眉道:“二三八,你自己的罪还没论,你倒帮别人说起情来了。”
冷贤瑜撇嘴道:“我有什么罪?”
乔隐之对这纨绔子弟简直没话可说了:“临阵脱逃,还说没什么罪?”
“我逃了吗?”冷贤瑜故作怪异道,“那我为何会在这里?”
乔隐之冷冷地盯着他:“你逃没逃,自己还不清楚么?”
“我当然清楚我没有啊,我只是去营区外拉个屎而已。”冷贤瑜抖开折扇,轻轻扇道,“尚有余香,可有闻到?”
说话间,还真有一股气味飘了过来。
乔隐之冷哼道:“如厕还要去营地外?”
冷贤瑜理所当然道:“这个是本少爷的一点怪癖,从小就拉屎的时候就看不得别人在我眼前晃。营区内的茅房人来人往的,实在影响本少爷拉屎的兴致,本少爷便向将军讨了个手令,去营区外解决了一下。这个解释,乔大人可满意?”
对于冷贤瑜的一番狡辩,乔隐之还真没办法反驳,只能道:“哼,我懒得和你掰扯,你说你不想脱逃,你父亲的传讯笺又是怎么回事?”
冷贤瑜耸肩道:“为人父母么,肯定有舐犊之情,人之常情。我爹让我走,我不想走,也没有走就这么简单。你总不能因为我爹让我走就治我个临阵脱逃吧?”
见乔隐之没有说话,冷贤瑜笑道:“治罪之事,论迹不论心,我既然身在此处,就没有临阵脱逃,我既然没有临阵脱逃,乔大人打将军的板子就不合适了吧?”
乔隐之盯着冷贤瑜的脸,眯眼道:“牙尖嘴利,果然有尔父之风。”
她哼了声:“好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纠缠下去,反而显得本大人不通人情了,那一百军棍就免了。”
营区将军没想到他连棍子都不用挨了,心中惊喜,恭声道:“多谢都巡检大人。”
乔隐之抬头道:“不用谢我,去谢他。我可没饶你这一百棍。”
营区将军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只是现在的情况,他可不能冒着得罪乔隐之的风险去谢冷贤瑜,只能讪讪道:“都巡检大人言重。”
乔隐之迅速从营区将军身边走过,三防区的战事还激烈着,她得立即赶过去。
经过冷贤瑜身边的时候,她停了下,说了句:“二三八,我记住你了。”便飘然而去。
记住就记住呗,反正我又不是冷贤瑜。
众目睽睽之下,冷贤瑜双手扯开嘴角,拉下眼角,伸出舌头,冲着乔隐之:
“嘞嘞嘞嘞!”
已经飘到半空乔隐之,侧首看到那幅鬼脸,身形一晃,差点从空中栽下来。
冷贤瑜,冷汐凡,冷家,哼!!
多年后,郁闷之极的冷汐凡在南疆边缘喝着凉酒。
别人当官是越当越大,可他不仅寸步难进,官职越来越小不说,还被调任到最为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口凉酒下肚,已经白发苍苍的冷汐凡对着半轮明月自言自语道:
“老夫也没得罪过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