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赵恺,终于查明了真相,处罚了诬告的李狗儿和做假证的王坡,随即他真诚地向苦主程明,行大礼谢罪,并表示愿意自己掏钱,赔偿程明的精神损失,以为补偿!
不过,这三贯钱……听起来确实少了点,却已经是赵恺倾尽家资,能拿出来的最大一笔钱了!
赵恺是个清官,从不贪污挪用一文钱,更是不收受贿赂,只凭那点微薄的俸禄粮米,养家糊口而已!
尤其是现在的蜀中,粮食产量大增,粮米的价格也是一路走低,因此他一年八百石俸粮,所能换得的铜钱数量也是越来越少了,刨除正常开销,盈余所剩无几。
三贯钱,实际上就是三千枚五铢钱,赵恺为官数载,就积攒下来这么点余钱,仅相当于手工业者仨月工资,其清廉操守,可见一斑!刘纬在一旁,所见所闻之时,内心也是深有感触!
据史料和出土文物佐证,按照历史专家推断,汉代一石,大概等于今天的15公斤左右,那么八百石则相当于12000公斤!如果简单地按照如今的米价换算,以5元人民币一公斤为基准,八百石的年俸,大概相当于今天人民币6万元左右!
不过,因为袁隆平院士的杰出贡献和科技化农业生产技术的发展,我们现代的米价与汉代粮价相比,不可同日而语,那是相当便宜,因此这八百石粮米,在汉代的价值,绝不止6万元人民币的水平,至少翻三倍以上,应该是20万元左右,更为恰当。
一名县令,一年工资20万元,看起来也挺多了,可是您要知道,这20万元,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工资!
我们现代词语所统称的官吏,实际上在古代,并不是一回事!官是官,吏是吏,朝廷每年发放俸禄粮米的,都是“官”,而“吏”是不在编的临时工,朝廷是不给发工资的!
汉代县令之下,还有许多官员,包括功曹、县尉、县丞、主薄、少府、书记士、贼曹、门曹、掾史、游徼、闾师、县佐和县史等,这些门类繁多的职称,都属于“官”,也是吃朝廷俸粮的人。
可是偌大一个县,地域广阔,人口众多,就凭这哥们几个,能治理得了吗?于是,“吏”便出现了,包括文吏、税吏、掾吏、狱吏、门吏,还有差役、衙役、先生(师爷)以及各类走卒、杂工和仆役等,动辄数十上百人之多!
这些吏员,虽然也算官府中人,却是县府在当地所雇佣的临时编制员工,薪俸是由县令和各级官员给发。那么,他们拿什么发?国库钱粮?那是动也不能动的!百姓赋税?打那个主意就是犯罪!于是,就只能用自己的俸禄给这些吏员发工资了!
由此看来,县令一年20万元的收入,多吗?太少了!这就相当于一个老板,开了家年盈利额只有20万元的小公司,却要养活几十上百人,捉襟见肘,杯水车薪啊!
因此,赵恺倾尽积蓄,却只能拿出三贯钱来赔偿程明,倒也算情有可原,不过还是显得太寒酸了点,即便他为官清廉,也不至于穷苦潦倒至此吧?当官把自己当成个穷人,简直难以置信!
升官发财,是古人根深蒂固的一种思想,这也就意味着,升官和发财是紧密相关的!可若照我们的计算,当官非但不能发财,还得甘守清贫,那为何还有许多人,脑袋削个尖,想要去做官呢?
可能您会说,很简单啊,发财的都是贪官呗,贪污受贿,不就什么都有了!其实,还真就未必!
所谓贪污,是将赋税或国家的钱粮贪墨挪用,中饱私囊;所谓受贿,是收取他人贿赂,利用职权为其牟利。
这两项,在古代都是极重的罪名,为封建统治者所不能容忍,一经查实,都会严惩!尤其是明君圣主当朝的时代,官员们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地大肆贪污受贿,是要掉脑袋的!
有那么一句话叫: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里的清,指的是清廉,不是清朝。意思是,即便你是个清官,当三年知府,就能赚到十万两银子,这不是发财是什么?
既然是清官,不贪污不受贿,俸禄又十分微薄,那这些钱又是怎么来的呢?实际上,官员们除了俸禄之外,还有大量灰色收入!比如淋尖踢斛、大斗收粮、高额火耗、拦关设卡、陋规年敬等等许多方式!
这些捞钱方式,我们就不展开介绍了,否则数千上万字都打不住,只总结概括一句:全是从老百姓身上榨取的利益,而且关键是,这样的捞钱方式,并不违法!
之所以说这些是灰色收入,却不是黑色收入,正因为此!封建统治者严惩贪贿,却对此类行径,并无限制和管束,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官员吸百姓的血汗!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朝廷也缺钱啊!皇帝默认官员们的灰色收入,实际就是不想承担更多的地方开支,否则县衙办公经费,怎么还要县官自己来掏呢!
尤其是到了明清时期,这两个朝代的官员俸禄,是历史最低的,而且还动不动就不能兑现,简直就是逼着官员压榨百姓,捞取油水,不然官员自己也得饿死!
封建统治集团,虽然嘴上说什么“社稷为重君为轻,民为社稷之本”,还有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鬼话,可实际上真正把百姓当人看,以民为本的皇帝,几乎不存在!他们克扣官员薪俸,并默认官员们的灰色收入,就等于是把维系庞大官僚机构的成本,强行转嫁给了普通百姓!
险恶用心,何其毒也!刘纬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精通历史,他对这一切,自然了如指掌,眼见赵恺为官几年,却只能拿出三贯钱来,也是立时有些动容了!
这说明,赵恺此人清正廉明,与民秋毫无犯!其他官员利用制度漏洞,捞取灰色收入,可他却没有向百姓榨取一文钱,以至于穷困至此!
其实在此之前,刘纬一直抱定了一个心思,那就是即便赵恺能平反冤案,还程明一个公道,这停职反省的处罚也是免不了,刘纬甚至打算罚他俸禄一年,以示惩戒!
可眼下,刘纬有些感动了,更是不舍得再那样处罚赵恺!此人,真是个清廉的好官,虽然断案时出现了错误,却不能抹杀他以往的表现和政绩啊!若是再罚他一年俸禄,赵恺一家老小非得喝西北风不可!
“程翁所损,寡人偿之!”眼见此情此景,刘纬突然开口了,并唤来张顺,取过一张汉中制钱总局发行的,面值为一万贯的交子,起身来到程明面前,亲手递给了他。
“啊?大……大王!”这富翁程明,突闻刘纬自称寡人,连忙仔细地打量一下他的面容,这才终于认出了刘纬的身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其实程明从刚才开始,也注意到了县令赵恺侧手边坐着的,这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可他一身便装打扮,而且身居下位,程明压根也没想到会是汉王殿下!
“程翁所屈,寡人深感愧之,必当整肃官纪,改革弊政,不使此等冤案,所再生也!”刘纬忽然拱手,向程明深施一礼,十分诚挚地道了歉,并立下如此誓言!
换句话说,刘纬等于是把这判错案的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觉得,是制度和流程的问题,才会造成结果的错误,这不是赵恺一个人的责任,也是他这位领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