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嘉安停顿片刻,不动声色地看向帝老夫人。
帝老夫人微扬下巴,神情不容置疑,“你不会还在惦记那个女人吧?提起那个名字,我都觉得晦气,敢跟宫卓卿搅和在一起,两个人都结婚了。”
不光晦气,还很膈应。
那女人还敢当着她的面,放话要和嘉安二婚,这下好了,下地狱了吧。
“人各有命,活着的人得朝前看,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注定不会在一起。”
“嘉安,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不愿把婚姻当做工具,便是让祖母失望,那祖母还是继续失望好了,我的婚事,我自有打算。”帝嘉安眼里的情绪只是微微变了一下,神色波澜不惊。
帝老夫人直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又是这种眼神,固执地,坚毅地,执拗地,如同他的父亲一般,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帝老夫人不禁道:“你清醒点,理智点,我们是政客家族,不是平民百姓。”
帝嘉安浅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时候不早了,祖母早点休息吧。”
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便扬长而去。
帝老夫人闭上了眼,牙关咬紧,感觉胸口闷得慌,呼吸有些急促。
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和他的父亲一样,看似清冷漠然,实则内心极为细腻,一旦遇到喜欢的人,就很容易动心。
她有点后悔了,不该在帝嘉安成年后管得那么严,应该早些让他明白男女之事,他就是没有过女人,才会对一个属于别的男人的女人感兴趣。
茶室,静默了好久。
直到十几分钟后,有人打开了门。
一抹身影抬脚进来,恭敬地低着头,“老夫人。”
“苏曼殊死了吗?”帝老夫人仍是闭着眼。
叶宏想了想,道:“帝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没找到,多半是死了吧。”
帝老夫人心里说不上的烦躁,道:“嘉安变了很多。”
叶宏咬紧唇,不敢接话了。
帝老夫人浅浅吸了一口气,道:“你对嘉安忠心耿耿,近些年,你再清楚不过他在干什么了,我们是政客家庭,不是谈情说爱的童话世界。”
老夫人年纪一大把了,讲话是难听,却是一针见血,叶宏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把头深深的垂下去,一副等候帝老夫人下命令的架势。
帝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瞧着他道:“霍家把控着全国的矿场资源,早就有人眼红了,就连部分国民也在声讨,为什么国家的东西变成了私人财产。”
“趁着霍家群龙无首之际,将南区的矿产变为国有资产,将这些年得来的钱财,都划出去做公益事业,这才是嘉安应该做的事。”
“他把霍夫人当成了亲妈,做不出背叛霍家的事,做不到踩着霍家当跳板,助力自己的事业,那么,你就来帮他做。”
“找准合适的时机,把我交待你的事公开,国民们一定会感激嘉安。”
叶宏闻言,脸色闪过了一抹极淡的怔愣,帝少那么信任他,他不会背叛的,但老夫人说得对,帝少是政客,不是被人情道义绑架的工具,他深吸了口气,道:“大选因为前阵子的枪击事件推迟了,如果帝少能趁着这个时期,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举动,就会得到大家的支持。”
“没错,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我交待你的事公开。”帝老夫人再一次强调。
“我明白了。”叶宏眸子闪了闪,随即退了出去。
三天后,医院,特殊病房。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万籁俱寂,月光透过明亮的窗镜探照着长廊。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一点。
本该严肃以待守在走廊上的保镖们,都像睡着了般,瘫软倒在地上。
没有一丝响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
深夜的医院,好似一座陷入沉睡的迷宫。
值班医生上来巡查,电梯门一开,他刚走出来,还没来及看清楚走廊上的景象,下一瞬,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身影跃到了他的身后,那人本想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却是冷沉的一句响起,打断了那人的动作,“不要节外生枝。”
医生迅疾回头,便要循声望去,结果攥着他脖子的那双手一个用力,便将他打昏了。
月色融融,寂静的长廊,徐徐走出一抹身影。
男人身材颀长,剑眉星目,挺拔的身姿,写满了不近人情的冷酷。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一扇紧闭的大门上,时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就是霍老先生的病房,他一直都未苏醒,按照您的交待,我给他打了针。”
出来这久了,果然,姐姐没有骗他,首领真的回到了帝国,这儿真是他的家?
首领昨晚刚下飞机,今天便直奔霍老先生的病房。
何况,霍老先生根本不是因为钓鱼突然陷入昏迷的,其实是首领安排了人,给霍老先生注射了药物,让他造成倒地昏迷的假象,那些药剂可以控制他的身体机能以及清醒的时间。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时越的脑海。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明白点什么了,但他又不敢相信,首领怎么会和霍家扯上关系?
不可能的,霍家作为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什么都不缺,怎么会做出抛弃亲生孩子的事呢?
隔着十万八千里,首领怎么可能跟霍家有关系?
时越有点脑袋痛,好像要长脑子了,挠挠头,好奇地望着男人。
乔远舟一双深邃漠然的眼眸,犹如深渊般,倒映着无尽的晦暗。
他没理会时越,就推开病房的门。
时越忙跟上去,纠结了会儿,小声道,“首领,姐姐知道您到这儿来了吗?”
乔远舟皱起眉,“我的事,不需要她知道。”
时越使劲挠着头,指了指病床上的人,“他年纪大了,药物注射过多,还是会死的。”
“死了就死了,挺好的。”
乔远舟微眯起眼睛,又笑了。
夜里,这声轻幽的笑,无端让时越打了个寒噤。
他听出了恨意。
一种再也不用遮掩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