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尘的指点下,锦皇子很快派人找到了刺客。
当夜,亲自夜审,挖出了刺客背后指使之人。
但事情的真相,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第二天,锦皇子便将所有和刺客相关的一应人等,全部处死。
随即昭告天下,南宁王世子遇刺之事,皆是南蛮间谍所为,意在挑起楚国内乱,趁机卷土重来。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牵强。
但总归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随即,锦皇子以皇室的名义,为南宁王世子发丧。
并以连夜调遣五万护卫京都的折冲府军,护送南宁王世子遗体南归,可谓极尽死后哀荣。
与此同时,东南、西南两个方向的军队,以预防南蛮异动为由,将防线朝南方靠拢。
这个消息传到南方,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南宁王悲痛莫名,得知儿子死亡的消息后,当场昏厥,手下诸多黑旗军将领怒骂不止,各军镇动荡,似有异动。
不过关键时刻,南宁王苏醒了过来。
“世子遇刺,帝都那边在第一时间擒拿住了凶手,将事情全部推到南蛮身上,又派兵为世子发丧,占据了先机。这种时候我们若是乱来,必将成为众失之的,皇帝不能死在南方……”
“那难道世子就白死了吗?”
“我儿绝对不会这样白白牺牲。这段时间,我观女帝气象,已是时日无多,她一个将死之人,想陷本王于不义?岂能让她如愿!”
于是,在南宁王的极力弹压之下,黑旗军和南方军团保持了最大的克制。
皇帝由此顺利北归,在一个月后,汇同送葬发丧的府军卫队,迎帝归朝。
是日,有人听到女帝于銮驾中,隐约长叹了一声。
……
皇宫,葵苑。
苏尘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正拿着江燕昨夜送来的情报汇总,其中便包括之前锦皇子审问刺客的口供。
“胥王?呵呵,谁都知道,胥王一脉,早就凋零,如今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他们哪里来的力量,刺杀世子。就算能成功杀了,也没有办法左右局势。”
看完上面的口供后,苏尘摇了摇头。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指使这次行刺的,不是胥王。
或者说,胥王只是表面上看到的,在他背后,另有人主使。
这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远在南疆的女帝。
女帝南巡大半年,用了很多手段,和南宁王交锋,南方军镇半年来变动频繁,但最终依旧没有动摇根基。
由此可见,她并没有啃下这一块硬骨头。
而女帝自知时日无多,已经耗不过南宁王了,于是在临行前,这才祭出了另一个底牌杀招。
密令胥王手下的暗探,袭杀南宁王世子,以此激怒南宁王,反正她已经活不了多久,如果能借此机会,让南宁王背上弑君的骂名,绝对是大赚。
与此同时,她早就密令东西两路军镇亲信,时刻准备对南方形成包夹。
只要南宁王敢动手,那便以雷霆之势,将其武力剿灭,哪怕拼着内乱一场,也好过流毒无穷。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锦皇子才能轻易调动两镇兵马策应。
但可惜,南宁王不是傻子,没有上当。
再加上帝都这边,锦皇子处理及时,使得女帝这一手“自爆”没有得逞。
没有办法,女帝只能施行备用方案。
在她归京之后,便将胥王指使行刺的事情,翻了出来,以此为借口,正式推行削藩政策。
主要削弱一种藩王的领地,兵权,以及最重要的爵位世袭。
一时间,天下哗然。
各镇藩王自是反对声连连,但女帝为此早就筹备多年,如今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又怎么会轻易罢休。
三个月后,负责扼守北方关隘的白冰军团南下入关,以雷霆之势,将反对最为激烈的两位藩王强行镇压。
其他人顿时不敢作声了。
削藩政策得以顺利推行,全国十二处藩镇遭到削弱,但政令在南方,却是难以施行,南宁王这个硬骨头,可不是单纯一纸削藩圣旨就能拿下的。
女帝多年的谋划,也在这一刻,显露出峥嵘。
她在以身入南巡的同时,东西两镇大军已然做好了准备,再加上借口削藩南下的白冰军团。
三路大军齐至,隐约已对南方形成了包夹之势。
共计七十万大军,兵锋直指南方。
这一切,都是早有准备,当然南宁王也不是吃素的,在女帝颁布削藩谕令的时候,他就知道最终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在第一时间,组织南方军队做好防守,同时勾连其他藩王,构建防线。
同时,传出女帝时日无多,全靠服用续命丹续命的谣言,认定女帝已和当年敖帝一样,被丹药影响了神智,这才做出倒行逆施之举,拒不接受削藩指令。
甚至,随时准备举兵入京,兵谏女帝退位,匡扶社稷,拨乱反正。
一时间,双方大军超过百万,在南阳一带互相对峙。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整个楚国的精锐军队,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汇聚在了此地,一旦内战开启,楚国必然动荡。
不管谁胜谁负,可以预见的是,楚国国力都将一落千丈。
更别说南方的南蛮,还有北方冰原上的北凉国,都在虎视眈眈,只等大战一起。到时候,满目疮痍的楚国,恐怕抵挡不住这些豺狼虎豹。
所以,双方都还算克制,谁也不敢先出手,成为历史的罪人。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传出了女帝病重的消息。
前方战事一触即发,女帝又在这个时候病重垂危,一时间,天下人心惶惶。
此时的楚国,就仿佛是一个火药桶,只要一颗火星,便会万劫不复。
……
“你还是太着急了,武力削藩,此为下下策。”
养心殿中,龙榻之畔。
苏尘一袭黑袍,看着病床上憔悴的女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经过这一年多的奔波操劳,女帝原本可以延续两年的寿命,如今也快到了尽头。
续命丹的药效急速消退,此时的她,更显得苍老,已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全然没有了皇帝的威严气象。
此时的她,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妪。
“咳咳……南方流毒太深,本来在朕的计划中,至少也要十年时间才能慢慢清除。可惜啊,朕马上就要死了,南宁王之心,昭然若揭,朕若不在,锦皇子是镇不住他的……”
女帝摇了摇头。
在没有去南方之前,她或许还有侥幸之心,想着即便自己死了,只要留下安排,锦皇子或许还有时间慢慢去整治南方。
可当她到了南方巡视之后,见过南宁王和他的黑旗军,便知此人野心极大。
自己如果不在,南宁王必反。
届时锦皇子新君登位,根基不稳,未必能够号令其他军镇兵马,到时候拿什么对付南宁王?
所以,为了给锦皇子铺路,她只能兵行险招。
“陛下一生勤政爱民,誓要做一个明君,没想到临老的时候,却还是抵不过自己的私心啊。你想替锦皇子扫平障碍的心情,本座理解。可陛下这么做,却也是在动摇国本,以大楚国运做赌注,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这不是明君应有之所为。”
苏尘神色有些冰冷。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女帝说出这样的重话。
当年给女帝续命,是想她尽量做一些安排准备,让皇权可以平稳顺利地更迭,哪怕解决不了南方的问题,也尽量要平缓过度,以防动摇国运。
结果没想到,她却选择了如此过激的手段。
苏尘算准了所有一切,独独却是没有想到,母性的力量,有时候真的可以压过一切理智。
面对苏尘的责问,女帝这次没有生气,她也没有那个力气了。
她只是苦笑了一声,轻声道:“朕这一生……亏欠了他太多……甚至都没有办法让他叫我一声娘……朕亏欠他的……南宁王功高盖世,不管是谁对他动手,都将难免承受骂名。既是如此,不如让朕来……”
听完女帝的话,苏尘一时间也有些沉默。
从国家层面来说,女帝此番决策,有失稳妥。
但站在个人的角度而言,他却也能理解。
况且事到如今,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更何况,对方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先生,朕知道自己大限已至,恐怕坚持不到此战结束了……朕若死,前线军心必乱,此战也必败,楚国将会国运动荡……”
女帝断断续续地说着,却是咬牙爬起身来,然后在床上直接跪下。
堂堂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向人下跪过了。
但此时,她匍匐在龙榻之上,纤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如今之局,唯有先生可解……楚凤……跪求先生,为楚国出手一次……”
苏尘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昔日意气风华的长公主,后来高高在上的孝庄皇帝,如今跪在他的面前,却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
苏尘也知道,可能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女帝才敢将局面推到如今的地步。
事关楚国国运,苏尘也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
事实上,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行了,都几十岁的人了,何必哭哭啼啼。本座既然修炼了豢龙经,自然不会眼看着国运凋零。这件事,我会出手。”
得到苏尘的肯定会答复。
女帝明显松了一口气,为数不多的力量也似乎耗尽,瘫倒下来,苏尘眉头微皱,连忙打出一道法力,将她身形扶住,重新躺好。
这时候。
女帝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焕然了。
她费力地张开嘴,说道:“楚国有先生庇护,朕就放心了……临死前,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先生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