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投喂的问题,费奥多尔保持沉默。
他捡到蛇蛇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条小饭桶吃一点就能长一点,吃的越多长得越快,最开始他很有兴致地投喂,发现蛇蛇逐渐长到七米的时候……
实在是喂不动了。
货真价实的七米长的白色饭桶,已经变成他抱起来都有点扛不动的形状了。放在哪里都很不方便,蛇蛇稍微舒展一下身体,就能占据小半个房间。
反正蟒蛇饿三四个月也不会死……
“蛇蛇其实根本不喜欢费奥多尔君的。”西宫鹤影笑眯眯的,带着点奇妙的恶趣味。
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方,同样是呼喊:“蛇蛇,过来。你看,它只是和谁都亲近。”
一点也不小的蛇蛇游了过来。蛇这种生物很难看出来热情与否,毕竟它们是一种冷血生物,但……
只要体型够大,看见它的那一方一定会被动热起来。
太宰治原先和西宫鹤影站得近,有些受不了这种画面的冲击,往边上去了点,甚至想和变成孤家寡人的费奥多尔站到一块去。他深切觉得西宫鹤影的称号里面应该多一个叫做“奇葩动物园园长”,好像小动物们都和他很亲切,现在连别人家的蛇都能诱拐过来。
“太宰君,别害怕呀。”西宫鹤影抚摸了一下蛇蛇的后背,感觉费奥多尔养得其实还不错,蛇蛇鳞片光滑干净,眼瞳清澈,口腔也无异味。
毕竟三个月没干饭了。
太宰治在西宫鹤影掰开蛇蛇口腔的时候,已经开始搓自己的鸡皮疙瘩了。
恐怖,要是以后和西宫鹤影有一点不合,不会被拉去当蛇蛇的晚饭吧?
“你以后要是想和月月在一起,一定会遇到很多奇怪的小动物。现在害怕怎么能行呢?”
“真的?”太宰治心中微动,“……我不信。”
月月那么可爱,肯定不会养七米长的小蛇蛇的。
“费奥多尔君,你的蛇被拐走了。”他试图怂恿费奥多尔去把蛇抢回来。
“太宰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之间有一种古怪的熟稔感,也许是因为他俩曾经交锋过,也许是因为这世界上鲜少有能够互相理解的人。这份熟悉有点像是高中课堂里互相讨厌的两个漂亮女孩子,却非要在人前装出亲密的塑料情,总之虚伪得很。
“红子小姐,有件事想拜托你。”
红子:……
行吧,反正今天这三个人一条蛇,一点请求的意思都没有。
她想摆烂。
小泉红子酒红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点,微微潮湿,如同一捧沉淀过的红酒,顺着白皙的肌肤淌下,她隔着雨帘和院中三人对视,眼神焦点却没有落于任何一处。没有化妆,但轻抿着的唇有一抹诱人水淋的绯色。
朦朦胧胧。
院里三人不为所动。
小泉红子忍住怒骂三人性冷淡的冲动,优雅地比了个邀请的动作:“占卜的话,就请到里面来吧。我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她刚刚给白蛇占卜就是敷衍敷衍。
太宰治第一个跟了进去。他对魔女的居住环境格外好奇,尤其是各种魔法的东西。他没几步就跑到了小泉红子身边,压低了声音:“红子小姐,你的红魔法很厉害吗?”
“当然。”
太宰治星星眼,声音更加低沉:“有没有那种……强身健体的小秘诀?就是可以让人……”
红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这才多久没见?昨日下午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他的身边还围绕着许多可怕的死亡气息,现在却已经被粉色的、黏糊糊的气泡占据了三分之一。
总不会才一个晚上就陷入爱河了吧?
“确实有这样的魔药哦。”
“哇!”
“喝了以后能让人坠入爱河,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人,并且活力十足,三小时内得不到释放就会爆体而亡,喷血至死。”
“……”太宰治萎了。
后面。
费奥多尔和西宫鹤影并行。
他们两个几乎都一身白,站在幽暗的走廊里也显眼极了,尤其身后还跟着一条巨大的白蛇,也是白得发光。
“费佳,我们也认识两年了,你居然还养着它。”
“鹤影君,你果然知道它的来历。”
西宫鹤影没回应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我没想过你居然会喜欢养一条吃了睡睡了吃的饭桶……说真的,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爬宠的人啊?”
费奥多尔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它看起来……不可爱吗?”
西宫鹤影:“……”
“你xp好怪哦。”他瞥了一眼身后努力移动的蛇蛇,感觉正常人见到如此巨大的蛇,第一反应应该都是逃跑吧。它已经成长到把一个成年人完全缠起来都没问题的大小了,努力一下的话,把费奥多尔吞进去消化消化也不是不可以。
费奥多尔这个人又总是对所有的东西抱有同等的怜悯,看蛇蛇的眼神还挺温情,看他的眼神也挺……
没有办法判断他是否真的喜欢蛇蛇。
“你叫他小白?它看起来可不小。”西宫鹤影想了想,发现他们一直没有给蛇蛇取名,马甲里面只有这一条蛇,不需要通过取名来分别。
“小白的心智等同五六岁的孩子。”费奥多尔回答,“把它看作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我们被鄙视智商了。】系统陷入沉思,【真的只有五六岁的智商吗?】
“鹤影君,我愈发觉得它和你们有联系了。”
费奥多尔几乎是笃定的语气。
“哦?为什么这样问?虽然我家里确实养了很多小动物,但蛇可是那些鸟儿的天敌,我不会去养一条大蛇的。”虽然被猜中了,但是西宫鹤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性格。”
“???”他讶然,“什么性格?我们有什么地方很像吗?”
费奥多尔一本正经,极其严肃地说:
“鹤影君、月昳君、小白。”
“都是海王性格。”
——见谁都亲。
“这是可以当做证据的吗——”西宫鹤影一脸茫然,淡蓝色的、和蛇瞳颜色有些类似的眼瞳里满是震惊,“费佳,你和蛇蛇呆的时间太久了,不会被它的智商传染了吧。”
在当年那次见面之后,他和费奥多尔合作了很多次,互相交换情报。
偶尔闲聊的时候,费奥多尔有向他这个动物之友咨询如何喂养一条蟒蛇。西宫鹤影一方面感叹费佳真的好喜欢蛇蛇,一方面和蛇蛇里应外合,用虚假的养蛇攻略坑了对方好多钱。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这边没有地方放下蛇蛇了,他肯定让蛇蛇逃跑,一起上演一出仙人跳。
“费佳,你的智商肯定下降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小泉红子日常进行占卜的地方也到了。
那是一个充满古怪物品的房间,可以满足一切对邪恶魔法具有幻想的人,熬制魔药的锅、奇怪的缠着绷带的不明生物、一整面的全身镜子,还有各种看不懂的东西。
“诸位,占卜之事,可以让我单独进行吗?”
……
西宫月昳也在早晨的时候到达了组织基地。
一开始太宰治那件事的兴奋过去之后,那种没睡好的困意又上来了。安室透驾驶技术还不错,行驶非常平稳,只有很轻微的引擎轰轰声,加上车窗上蜿蜒而下的雨水、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
意识差不多都在操控马甲,他不知不觉地歪倒在后车座的一角,睡了过去。
“醒醒。”
“嗯……”明明才睡了半个小时,西宫月昳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因为压在车门上睡觉,侧脸压出了一小块粉红色的印子,他打了个呵欠才下车,抬眸时眼睫上仍旧黏连着一丁点充满困意的生理性泪水,眼角也微微发红。
西宫月昳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猝死,他恍惚着看了一眼车库天花板的灯,觉得有点晃眼,往前迈第一步的时候甚至没站稳。
“好累。”安室透扶了他一把,“波本,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不会累?”
安室透看着这个满脸写着“想睡觉想睡觉”的少年,情不自禁微笑了一下。
他想说也许熬一下就能补觉了,又想起这个起床气都像撒娇的少年是要被送进实验室的,天知道会遭遇什么。
才泛起来的好心情立刻沉入谷底。
“你要吃点什么吗?也许我们可以先去吃个早饭。”
“不了。等会要检查,得保持空腹。”西宫月昳也清醒了一点,从混乱中回过神,笑眼弯弯,“谢谢你,透君,你在组织里也是很难得一见的好人。”
天降好人卡的安室透:……
“波本,你也被他迷惑了?”
安室透和西宫月昳同时往那个方向看。
一个不是那么适合好人卡的琴酒站在那里。
“G……别那么说嘛。”西宫月昳小时候就敢和琴酒贴贴了,何况现在。他径直走过去,打量了一眼应该是刚刚结束任务的琴酒,“我只是在感叹你们这样的人总是精力充沛。”
他离得近了,嗅到一丁点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受伤了?”
琴酒仍旧是比西宫月昳高一截,而且可能是因为他严格要求自己,在保持灵活性的前提下肌肉得到了充足的锻炼,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一只仅仅看着就危险性十足的——长毛缅因猫。
当然,除了西宫月昳和青木伶之外,很少会有人当着琴酒的面表现出“你好像一只猫哦”的意思。
“正好。”西宫月昳回头和安室透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和琴酒一起去就行了。也许你不放心我,但你一定会放心琴酒。”
安室透看了一眼西宫月昳搭在琴酒肩膀上的爪子,手指纤长,骨骼不明显,一看就没什么力气,但是非常努力地在把琴酒往一个方向推。
这样胆大包天。
真的……很难放心啊。
要是换个人这样推,肯定已经变成地上安详躺平的一具尸体了。
“琴酒、琴酒……别讳疾忌医呀……我知道雪莉很讨厌你,但是她肯定是不会给你下毒的。况且你整天这样一张脸摆着,被讨厌真的太正常了……”
安室透:……
琴酒方才还说他被迷惑了,现在一看,分明是他自己被迷惑得更厉害嘛。
西宫月昳就像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和这个沉闷的组织一点也不搭,他一边碎碎念发泄起床气,一边推搡着琴酒往组织基地内部走去。
琴酒终于被推得烦了,抓住西宫月昳的手腕往边上一拨:“我自己会走。”
他僵住。
他推开西宫月昳的力气很小,多少照顾了一下这个过分脆弱的人。
但是西宫月昳好像受了重击那般弯下腰,脸色异常难看。原本就很白皙的肤色瞬间惨白,唇也见不到一丝血色,猝然睁大的眼睛里充斥着震惊和痛苦。他站不稳,重心偏移,眼看要倒下去。
琴酒抓了他一把,勉强让人摔在他身上。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西宫月昳倒下去的安室透也跑过来。
“发生了什么?!”安室透只看见正闭眼蜷缩着、因为过量的痛苦微微发抖的西宫月昳,“你做了什么,琴酒!”
“……我什么都没做。”琴酒沉着脸,“去找医生。”
……
好痛苦。
西宫月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劈开了,灵魂也裂成两半的痛苦。恍惚间他应该是倒下了,但是没砸到地上,有人接住了。
他茫然,方才还在小泉红子那里的马甲们失去了联系。
‘系统……系统?’
‘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