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的话……”太宰治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又忽然快速,“月月你真的愿意?”
“……”西宫月昳的表情一言难尽。
【变态!有变态!】
太宰治扒拉着椅背,猫猫探头,看着又乖又纯,什么都没想。
——完蛋,月月要觉得他变态了。
西宫月昳转过身,一只手伸到背后把自己的发圈捋了下来,头发散落。他迈上楼梯,手指搭在栏杆处。
“我去楼上了。”他停留在那里,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太宰治,“你要看不见了。”
他转身上楼。
“!!!”
太宰治猛然反应过来点什么,过于激动之下差点把椅子给蹬翻,一阵兵荒马乱。这只宰猫用最快的速度站起来。
然后又开始犹豫。
冲过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变态?月月十八都还没到啊。
跑过去也过于激动,显得他不够成熟。
走过去好像……又太平淡了。月月那样说就代表他容忍自己的一些变态,这样的话,不够变态反而使对方的期待落空。
他原地纠结成一根麻花,西宫月昳的脚步声都已经到楼上了,太宰治才魂不守舍地飘上了楼——
“洗澡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可以解决哦。”
白日做梦被打翻了。
西宫月昳抱着要换的衣服,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一只真的有些变态的宰猫,眼神里逐渐带上嫌弃。
“太宰君,你会洗澡吗?”他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是不会淹死在浴缸里的,乖。”
他总觉得找个漂亮对象可以,但总不能找个蠢的。太宰猫猫现在丢掉了脑子的模样就很蠢,总感觉是因为受到了什么刺激而变得极端了。
‘看,我离小泉红子远一些是正常的。’
‘就连太宰这样的人也会因为一个无端的预言而患得患失。我们只是普通人,提前知晓未来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坦然面对就好了。’
【不,月月,你最应该思考的是……这样的太宰治你要放他进你房间?他浑身上下挂的全都是坏心眼啊。】
西宫月昳也不管太宰治有没有离开,他关上浴室的门,脱完衣服之后打开热水测了测水温,淡然极了。
‘有本事他就进来。’
——反正进来了也不能播。
‘太宰现在肯定不敢进来的,小朋友脸皮薄。’
热水一冲,西宫月昳的心情好多了。
嘛……这种前期脸皮薄的小朋友,之后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他家里不止一个浴室,等到西宫月昳把头发洗完,裹着热腾腾的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太宰治早就已经洗完了。
他穿着睡衣,像昨晚那样站在他房间门口,也是垂着手。
“月月,你洗完啦。”
【我看见尾巴了,你看见了吗?】系统指指点点,【好坏啊,月月,你让步太多了。这种时候就应该和他说你太累,想要一个人睡,让他在房间外煎熬一下。熬得差不多了再把人放进来。】
西宫月昳:……这都是和谁学的啊!
他的头发还是潮湿的,坐在房间里,太宰治自告奋勇来帮他吹头发。
长头发干起来总是更艰难一点,而且容易打结。西宫月昳找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半躺在太宰治怀里,任由太宰治折腾。虽然有钱很久了,但是西宫月昳没有请过管家与仆人,他总觉得自己不太适应被别人服侍。
现在使唤起宰猫,好像忽然get到了这种躺平的舒适。
能感受到太宰治的手指在他发丝间穿过,捞起一部分发丝,没有让吹风机太近,也没有太远,指尖的触碰和按压更像是一种按摩,麻麻痒痒的。
而且窝在别人怀里也很暖和。
太宰治讨好人的时候也确实非常讨人欢心,很难去讨厌一只长得好看、聪明伶俐的猫猫。他嗅到太宰治身上新鲜的沐浴露味道,是他家的,习惯之后能闻到一点别的味道。
淡淡的,挺舒心。
本来就累,洗澡洗头之后更是放大了这种疲惫感,再加上西宫月昳窝在自己最熟悉的房间,灯光柔和,宁静温暖。
“月月?”
太宰治吹了一会儿,发现怀里的人彻底没动静了,软得不行,毫无防备地挨在他肩膀上。
他呼吸一顿,把吹风机的风力调小,让环境更安静些。
发尾还有点潮湿,体质不好就更不能湿着头发睡觉,太宰治仔仔细细地吹干了,又把西宫月昳的领口整整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床上。
今天和昨天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了。
太宰治蹑手蹑脚地把东西收好,走出去关了一下灯,期间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收拾桌子——算了,他只穿了睡衣,非常想回到床上去。
等到他回了卧室,就发现西宫月昳已经熟睡了。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头发丝勾勾绕绕地弯起来,溜进领口。他看起来挺安定,一只手捏着被角,睡着了没有表情,只有乖巧妍丽的一张脸。
太宰治也摸到床上去,在一堆东西里找到了自己能躺的缝隙。
他轻轻躺下。
真到了这种时候,那些绮念反而消失了。空气静静地沉淀着,他不想做任何事。
太宰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明明Mafia最擅长的就是暴力侵略地盘,吞并与占为己有,他却在这里犹犹豫豫,最后停留在某一个边界,不敢上前。
他关了灯,盖上被子。
动作幅度很小,但是西宫月昳还是醒了一下。
他睡眠很浅,太宰治能想象到他皱着眉蜷起来的模样,可能会一整个躲进被窝里,试图逃避外界的声音。
“太宰君。”
被子里钻过来一只小动物,西宫月昳的额头抵在他的胳膊上。
“贴一下。”他困倦得不行,声音拖很长,“有个朋友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多贴贴。”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朋友。
“治疗噩梦的最好办法就是……”
太宰治还想说点什么回应他,然而西宫月昳黏黏糊糊地说了两句听不清的话之后,就又睡着了。
太宰治在黑暗中无声笑了一下。
今天晚上,大概是不会做噩梦的了。
……
过于疲惫的时候,其实是会睡不好的。西宫月昳就如此,他翻开滚去,并不知道自己把什么东西抓住,又把什么东西推了下去。
太宰治一脸迷茫地坐在地板上。
发生了什么?
他委屈起来了,任谁睡着的时候被踹下床大概都是会委屈的。即便西宫月昳现在睡着的模样挺无辜,但方才突兀伸手推人的力度真的很大。
太宰治扑在床边,盯了一会儿这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仍在安眠。
这事儿只能早上起来再算账。太宰治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也凌晨四点了,还能补个觉。他又钻回被窝。
只是。
太宰治本来是面朝西宫月昳睡的,这样可以从后背抱住对方,有点像抱抱枕。结果今晚格外不安分的西宫月昳翻了个身,他俩面对面了。
很暗,太宰治睁大了眼睛才能看见对方的五官,温热的呼吸倒是很近,缠在一起。西宫月昳有点弓着身子蜷曲,膝盖正好能抵住太宰治大腿,手臂则是放在脸颊边,五根手指松松地压在床上。
太宰治看了一会儿。
又看了一会儿。
他伸手把那只拦在他俩中间的爪子塞回被子里,顺便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手心。
西宫月昳的手上没什么茧,只有右手中指的指节附近有一些,因为高中学习生涯而磨出来的。手心很软,微微散着一点热,可能是因为太宰治把自己的手指塞到他手心,所以这只手不自觉收缩了点,反过来握住,柔软的指腹按在太宰治手背上。
太宰治摸摸蹭蹭,忽然想到第一次和西宫月昳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才十五岁的月月手腕细嫩,绳子一磨就红。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去,捏捏就能看见一片又一片的糜丽颜色。
西宫月昳又习惯睡觉抓着点什么,把玩偶的腿塞过去会抓住,揪不到东西的时候就开始捏被角。太宰治把手指塞过去也握住,那……
该睡觉了。
他闭上眼睛,其实大脑里已经变成色块和线条的天下,思维飞出天际,是一些古怪而不能播的内容。
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立刻睡觉,却还是想。
然后,越想,越睡不着。
宰猫把自己也塞进被子,试图把一些超过的想法找个地方埋起来。他也弓起身,团在被窝里胡思乱想,变成一只体温升高全自动发热的太宰猫猫球。
直到西宫月昳忽然醒了过来,坐起身。
太宰治:!!!
糟糕。
太宰治本能地躲起来,一动不动开始装睡。
他思维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比被敌人抓住了需要立刻逃脱还快,太宰治花了全部的精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然后想:
月月好像是真的醒了,不是梦游诈尸。
……更糟糕了。
他不敢动,两条腿保持着并不舒服的姿势弯在那里,几乎并拢,腰也僵着,下一秒就能抬出去做石灰雕塑的那种。唯独在被子外的半个脑袋看着特别安详,放松的熟睡。
要是西宫月昳掀开被子,那他就可以迎来一些安详的社死了。
‘系统,我好困……’
【我也好困……】
是系统把西宫月昳叫醒的,有一点突发的事情。西宫月昳几乎睁不开眼睛,有那么几秒大脑完全是空白,他坐在床上呆滞了几秒。
醒了。
他看了一眼太宰治,发现他还在熟睡,毛茸茸的脑袋压在枕头里,特别像一只团起来的炸毛小猫。
西宫月昳小心翼翼地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
奇怪,睡前有抓着太宰治的手吗?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被子重新掖好。
太宰治看起来差不多整个埋在被子里了,这样对于呼吸不好,于是西宫月昳把被子扒拉下去一点,拉到太宰脖子附近,压压好去除一切空隙。
他不忘和系统聊天:‘太宰君的身体真的好好哦,就像一个小火炉一样。’
‘听说他每次受伤、生病,没多久就能活蹦乱跳,真羡慕。’
【但是他不珍爱自己的身体,每次都去冒险。月月,你可不能学他。】
西宫月昳只是稍微感叹一下。
‘他看起来睡相不太好,闷在被子里都把自己的脸闷红了。’
‘希望太宰君再睡一会儿。’
系统进行了它不专业的观察:【我觉得你起床的声音很轻,他应该还在睡。】
不管太宰治醒没醒,西宫月昳已经在解自己的扣子,打算换掉睡衣了。结果扣子崩开的声音在黑暗中太明显,他按了一下自己领口的衣服,瞄了一下太宰治。
应该……没被吵醒。
他干脆不解扣子了,直接捏着衣服下摆把这唯一的衣服脱下来,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常服换上。
太宰治:……嘤。
他好恨,恨自己听力太敏锐,想象力太好,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却好像自己什么都看到了,又感觉这种脑补的画面永远没法替代真实看见的风景,只会引起无尽的幻想。
然后演变成更痛苦的装睡。
他听见西宫月昳换完衣服,轻声走出房门,卧室门慢慢合拢。
终于只有他一个在房间里了。
太宰治猛然舒出一口滚烫的呼吸,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憋死他了——果然忍耐和毅力是美好的品德。
太宰又变成了一只柔软的液体猫,西宫月昳才掖好的被角,他一动就弄乱了,重新滑到被子里去自闭。青春期加上一些思维高速运转,让太宰治在这会儿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他现在完全躺在西宫月昳的被子里,身边的西宫月昳堆起来、陪伴了他很久的玩偶们。即使鼻尖嗅到的更多是一种淡淡的洗涤剂香味,以及棉布等东西永久了之后产生的味道,但就是让人有一种微妙的、令人发疯的错觉。
——这个小窝里到处是西宫月昳本人的气息啊!
一条猫猫虫开始在被窝里咕涌咕涌。
翻滚翻滚。
磨蹭磨蹭。
最后。
凌晨四点,太宰治感觉头顶一盆冷水浇下。
虽然自律,但从来不喜欢早起,每天早上都要痛苦挣扎的西宫月昳。而且明明今天超疲惫的,太宰治本来都做好赖床到十点的准备了。
这个点。
起床做什么?
太宰治恍恍惚惚地坐起身,感觉大脑里的古怪画面已经影响他思考了,否则正常情况下他早就该想到这个问题。
他掀开被子,让空气把闷着的热意散一散。
他想去看一眼西宫月昳现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