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墙上?”西宫月昳提高音调,“太宰君,你究竟在想什么?”
太宰治捏着新鲜洗出来的相片,面对质问特别委屈:“就是你家的书房呀。墙上有那么多照片,你会把这张也挂上去吗?”
——西宫月昳恍然大悟。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还好,只是挂一张夏日祭合照而已,不是把黑白照片……或者说把太宰治这个人挂在他家墙上。
太宰治当然点头:“我要挂在中间!”
“我会买个好看的相框的。”西宫月昳应了,“那么现在可以陪我去逛夏日祭吗?再不去的话,小吃摊都要关门啦。”
“好!”
叮叮当当的彩绘风铃、缝着香料的祈福袋,裹满浓郁酱料的照烧丸子以及特别古法的三色团子。两人一路走一路逛,时不时就停下来。
太宰治总说这个、那个的游戏太无聊了,但西宫月昳拉着他去玩扎气球送礼物的时候,这个人偏偏是玩得最认真的,非要把第一名的奖品赢回来。
“月月,他们家的气++枪一定是做手脚了。”太宰治最后只抱走了属于第三名的玩偶,一个怪模怪样的毛绒生物,“如果没问题,我肯定能拿到第一。”
“嗯嗯,太宰君超厉害的。”
一个奇幻、热闹、充实的夏天过去了。
……
两年后。
“早上好,起床了吗?”
“……才起。太宰君,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好难受呀,昨天睡着睡着就抽筋了。”电话那头是有点哑的声音,夹着困意的鼻音,一听就是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你长高的时候,有这样的生长痛吗?”
“有啊。月月,应该是你最近长高太快了。”
“嗯。”
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那种布料与皮肤之间、布料与布料之间轻轻的摩擦声,太宰治听力好,甚至能微妙地听见衣服丢到地上的声音。
对面大概是在换掉睡衣,完全能想象出来他从床上跳下去,蹲在柜子边上翻衣服的模样。
“下次见面的时候说不定就比太宰君高了。”
“怎么可能!”太宰治立刻反驳,“我肯定是要比你高一点的。”
“哦。”西宫月昳冷淡地回应了一下这个问题。今天是周五早晨七点,工作日的最后一天,苦逼的可怜高中生要爬起来上学了,“我要去洗漱啦。你肯定是熬夜了一晚上才打电话给我,年纪轻轻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前段时间已经身高疯长的太宰治想了一下压根没长高的中原中也。
乐,这个问题他一点也不焦虑。
“对了,恭喜你成为Mafia干部。”西宫月昳的声音一清,把困倦和疲惫扫掉,“以后太宰君就可以养我啦!”
挂掉电话之后,太宰治打了个呵欠。
他加班……也没有那么轻松。
“太宰先生。”因为感染风寒,声线几乎破碎的童音在边上响起,“在下现在应该做什么?”
看见他太宰治就有点头疼。
这是他晋升干部之后捡来的直系下属,叫做芥川龙之介,战斗天赋极强,异能力罗生门也是一顶一的,就是打起来有点不要命,完全没有章法。
是贫民窟里的野狗。
他才把人捡来,这孩子就病倒了,高烧烧到40度,又身受重伤,险些让太宰治觉得他捡来的苗子要进ICU了。
即使是在病床上,他也不安分,挣扎着要起来,嘴里念着什么……“不能辜负太宰先生的期待!”
太宰治都不知道自己期待了什么。
倒是一起捡来的另一个小女孩,芥川龙之介的妹妹芥川银,要安分很多。虽然很闷,不说话,但太宰治一瞧就知道这个小女孩会比很多人都肯吃苦,即使加入Mafia的武装部队需要接受成年男子那样、甚至更艰苦的训练,也愿意坚持。
训练得当的话,这样的孩子很适合成为暗杀者。
太宰治的发呆让芥川龙之介愈发惶恐。
他的头发基本是自由生长,不知为何两搓发尾变成了白色,这种奇妙渐变让太宰治偶尔想起发色白渐变蓝的西宫月昳,但也就一瞬间。
因为这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
空洞的,睁到极致,随时随地把线绷到极致的,失去了感情的眼神。
像一只吓坏了的小兽,因为长期处在无根浮萍的状态,每天都在把自己往死里逼。现在的模样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了,他只是一种被执念催着往前进的躯壳,随时准备击碎周边一切的危机,不会收刀入鞘,更没有一个“核心”。
太宰治见过一些进入应激状态的野生动物,大概就是这样的。
而那些野生动物也许会在一段时间后自我调节成功,也有的……因为应激使它们失去了一部分正常的生理状态,最终死亡。
芥川龙之介能长期保持这种状态而不死,也算是他的气运与天赋。
他困了,和西宫月昳通话的好心情差不多已经消散干净。太宰治微微颔首,绷着脸色朝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
他啥也没说。
过了三分钟。
太宰治发现这傻孩子不能理解他的眼神,于是清清嗓子:“去外面站两个小时。”
他看见芥川龙之介不理解的眼神——这孩子好像觉得站两个小时是一种羞辱,欲言又止,最后一脸倔强,特别“听话”地走了出去。
太宰治:……
就,养个崽子真的好难啊。
就芥川这个身体情况,别说站两小时了,保持一个姿势半小时说不定都要晕倒。他得嘱咐一下别的下属看着点芥川,省得到时候没人把他扛去医务室。太宰又想起芥川这几天得罪的人,愈发头疼。
怎么会有人天天无意识作死呢?
唉。等干部晋升的事情结束一段时间,他就去东京找西宫月昳玩。西宫月昳最近高二期末考试,每周一小测,每次打电话都哀嚎为什么人类要被考试折磨。
明明这家伙卷得要死,成绩稳稳当当的第一,只写错了一道题的事情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是凡尔赛。
但太宰治每次都静下来听,然后细细地安慰几句。
他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撑着下巴,思维发散。
谁让月月每次轻声抱怨的时候都很可爱呢……
……
两年时间说过就过,西宫月昳已经在江古田高中里读了两年书,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去横滨的别墅那里住一段时间,和认识的人小聚一下。
然后在开学的时候回到东京,过着比较正常的高中生活。
为什么说是比较正常呢……
他相信没有什么人会在高中课堂上打架,而且一边打架一边回答老师的问题,老师拿他俩都无可奈何——说的就是青梅竹马的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
他们之间的感情越发微妙,已经完全跨过了友谊的小船,但距离进化到爱情的巨轮之间又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并且双方都拒绝承认。于是他们就成了班里,甚至年级里非常著名的一对纯爱小情侣(吃瓜群众封的)。
西宫月昳觉得黑羽快斗真是越来越活泼了,小时候就闹腾的人,果然长大之后只会更闹腾。
他又一次躲开老师投向黑羽快斗的粉笔,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快斗小朋友捉弄人的时候不要祸害到他。
黑羽快斗的魔术水平日渐上升,速度非常快,也许是继承了黑羽盗一的天赋。如果他专职去做魔术这行业,想必也已经像他父亲一样年少成名了。
但黑羽快斗虽然热爱魔术,却没有想着现在就去发展魔术事业——也可能是被黑羽千影压迫的。
隔着一栋房子,西宫月昳都能听见千影阿姨喊快斗去念书的声音,经常刺破云霄,恐怖如斯。
这两年里,西宫月昳终于长高了很多,已经差不多有一米七五。这20厘米的长高对他来说感天动地,不愧是他喝了整整两年牛奶的结果。
然而最近过快的生长也引发了一些生长痛,又疼又痒,十分令人不适。
他只好问一问太宰治有没有什么解决生长痛的办法,毕竟这只宰猫在过去的一年里也经历了这种情况,经验十足。
他和太宰治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联系,时不时的就会发发邮件打打电话。就像是真的养了一只猫猫一样,太宰治尽职尽责地提供着陪伴,并且总是愿意听他讲一些很琐碎的事情。
平静的高中生活哪有这么多的事情可以讲。他知道他的生活永远没有太宰治所经历的精彩,但是依旧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
他会给太宰治发邮件仔细描述体育课时的痛苦,在下雨天取消体育课时发表一些快乐宣言,偶尔偷偷吐槽一下自己也想像女孩子一样定期逃掉体育课。也会打电话说今天的课程很简单,但老师留了一大堆的作业,他帮一个同学辅导题目,足足花了四个小时。
那时候太宰治就静静地在电话那头听着,时不时“喵”两声以示回应。
并不是真的喵喵喵几声,而是一些很简单的回应,至少让人感受到情感是相互的。
养宠物嘛,目的就是为了缓解孤独。即使云养一只宰猫,也很令人快乐。
连系统都吐槽说有了太宰治之后,月月和自己的聊天频率减少了。
但是西宫月昳觉得这是诬蔑,纯纯的诬蔑,他明明天天都在和系统闲聊,从早聊到晚。而且有很多事情只能和系统说,不能告诉太宰治的。系统听了,果然感到很满足,美滋滋地坐在能量条上拍着肚皮。半响才反应过来,赌着气说月月的海王力又提高了。
‘系统,你说,太宰治过几天会不会来找我们呢?他晋升了干部,总感觉会跑来炫耀一顿呢。’
【不想看见他。】系统哼了一声,【月月,他都已经快要一米八了,已经不是你的可爱小猫咪了,你要看清这只坏猫猫的真实面目!】
‘可是太宰君扮乖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我知道他在演。可是他愿意为了我去演诶。’
系统沉默了一下。
它怎么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西宫月昳似乎性格更恶劣呢……
不对。
月月哪有什么坏心思。
月月只是喜欢小猫咪而已。
……
下课时间,学生们吵吵闹闹。
“听说了吗?怪盗基德时隔八年又出现了!”
“不觉得他有些帅吗?”
“月月,一起来吃便当?”
西宫月昳:“……”
【黑羽先生不是已经去世八年了吗!】系统尖叫,【是、是复活了吗……还是说只是一场假死……】
西宫月昳大脑高速运转:‘我得去看看。不管是真是假,我必须得去看看。’
“今天的便当做了炸鸡块哦……”
西宫月昳的心思完全飞了,他罕见地没有回答同学的问题,而是胡乱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怪盗基德就是黑羽盗一,也知道黑羽盗一是被那个以动物为代号的组织害死的,但是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他没死?
他很早以前就去调查过黑羽盗一的事,也曾经幻想过他没有死,但是八年了。八年中,他没有找到任何的信息,到前两年西宫月昳也有些放弃了,只是觉得能覆灭那个组织报一下仇就不错。
现在怪盗基德复出的新闻犹如一柄重锤,敲碎平静的生活,一时间西宫月昳脑海里又是八年前的那件事——黑羽盗一死于火焰逃生魔术,罪魁祸首是那个想要得到“潘多拉之心”的组织。
他深深吸了口气。
【月月,别急,慢慢调查。】
正好,这件事可以先问问一个人。
他用西宫鹤影的马甲拨了个电话,给此刻正在国外度假的黑羽千影。
“小鹤,这件事你不用担心。”黑羽千影的声音听起来很淡定,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有人会去处理。”
“可是……”
“安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是他,我还会在这里吗?”视频通话中,黑羽千影正在外面晒着日光浴,岁月静好,“会有人去解决的,你工作也不要安排得太满,会累坏的。”
“嗯。”西宫鹤影垂眸,“千影阿姨,我已经长大了,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瞒着。”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小孩子。”黑羽千影假装生气,“叫我阿姨都叫老了,叫姐姐!”
“千影姐姐。”
“哎。”黑羽千影笑了一下,“你呀,就是太逼迫自己了,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又喜欢和快斗一样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看月月多乖啊,这周测试又是第一名。”
西宫鹤影:……
是是是,他超级乖的。
“有你们在快斗身边,我真是放心不少。不聊啦,朋友喊我去吃下午茶。再见~”
【千影阿姨一点也不着急,那应该就不是复活了……】
‘嗯。’
一人一统焦躁的心淡下来了一点,可是却觉得更失落了。如果是真的复活,该有多好啊。在来到这个世界前,西宫月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的长辈,即便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们也愿意分享一部分的亲情给自己。
黑羽快斗猛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西宫月昳一惊,瞬间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月月,你说我和那个怪盗基德,谁的魔术会更优秀?”
好像在他发呆的时候,黑羽快斗与中森青子正在争论一些怪盗基德的问题,两人很快又拉扯到西宫鹤影和怪盗基德的魔术水平,黑羽快斗觉得怪盗基德这个小偷必然是没有他和西宫鹤影强的。
西宫月昳:……
啊这,快斗,那是咱俩的老师,你的爹啊!
不过现在出现的这个怪盗基德大概率是冒牌货,他顺着幼驯染的话往下说:“快斗的魔术水平进步超大,现在肯定已经比新闻上那个怪盗强了。”
黑羽快斗一挺胸,向中森青子挑眉:看,连月月都支持他!
“月月肯定会顺着你说啊!”青子双手举着教室内大扫除用的拖把,宛如拿着一把刺刀,完全不留手地往黑羽快斗腰上戳,“他就是为了照顾你可怜的自尊心!”
中森青子,和怪盗基德之间其实也有一段渊源。她的父亲,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二课智能犯搜查系警部,中森银三,听起来头衔很长很厉害,实际上是专门负责抓捕怪盗基德的警部……当然没有成功过任何一次。
怪盗基德失踪八年,他这八年的工作可想而知,非常不顺利,不仅上司开始觉得他没用,同事也有很多瞧不起他的。
但是中森警部依旧坚持,甚至把怪盗基德作为一种执念。
在父亲常年的熏陶下,中森青子正义感几乎爆棚,对怪盗基德有一些好奇,也抱有非常大的恶意。
西宫月昳有时候看着青子和快斗打闹,就会开始思考如果青子知道快斗的父亲就是怪盗基德,母亲是怪盗淑女……而且隔壁邻居的哥哥在外面日常踩在灰色地带,是贩卖情报的白鸟。
嗯……
不知道青子会不会把他们一起叉出去。
……
入夜。
西宫月昳捱着没有亲自去现场,而是让马甲过去蹲点等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西宫月昳凭直觉就能猜出来这是太宰治的信息。
“月月,我看见新闻了。怪盗基德时隔八年的复出,会魔术的怪盗。”
“不会是你哥哥在外面找兼职了吧!”
西宫月昳回了他一条:“怎么可能,哥哥很忙的。”
“月月,怪盗基德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吧?”太宰治的直觉很敏锐。
亦或者说,谁见了西宫鹤影、怪盗基德,都会产生一定的联想。毕竟西宫鹤影的很多魔术就是从黑羽盗一那里学的,行事作风也受了些许影响。
“怪盗基德活跃的时候,我才只有几岁大,哪有机会接触。但是这位怪盗先生在报纸头条上的照片看起来很帅,同学和我约着想去看一眼现场。听说这位怪盗先生八年前就有许多粉丝,看来热度不减当年呢。”
太宰治隔了几分钟回应:“月月,我穿黑西装和这个小偷穿着白西装,哪个比较帅?”
西宫月昳:“都很好看。”
太宰治:“非要选一个呢?”
“我选我哥哥。”
“……”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拨来电话:“一个小偷偷东西的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呀……月月,你可以不去吗?”
“可他也是一个魔术师。”逗太宰治逗得很开心,西宫月昳微微翘着唇角,站在书房的窗口看夜色。在遥远的地方,中森警部应该正在抓捕怪盗基德,“八年前的魔术师失踪再现,不觉得很有趣吗?哥哥也一定会想要见到他的。”
“而且太宰君,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要求我不能去见怪盗基德呢?”
西宫月昳倚着床边,书房的灯是浅白色,两年前可可爱爱的太宰治还挂在书桌后面的墙壁上,僵硬地比着爱心,比了两年。
只是一张合照而已,又不是什么结婚照,按理来说太宰治没有任何资格来干涉他的决定。
“月月……”太宰治的声音委屈起来,带着一点轻微的指责,“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吗?”
“太宰君是最可爱的小猫咪。”
“骗人。月月心里说不定有十八只小猫咪,‘这只是最可爱的,那只是最漂亮的,另一只是最好玩的’。”
“为什么这样想?”
“直觉。”
太宰治心想西宫月昳身边的人换得实在太快了,如果不是这两年他只是在学校读书,天知道要遇见多少人、和多少人产生羁绊。现在出现一个看起来有点特别的怪盗基德,太宰治心里的野男人雷达登时开始报警。
“正好过几天织田作的小说要再版了,我陪他来一趟东京吧。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太宰治算了一下时间,“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认识两周年了,今年夏天也是月月的十八岁生日。要去看夏日祭吗?”
“好呀。织田君写了两年才写出第一本书,真是艰难。”西宫月昳回忆了一下织田鸽子精的写书历程,只觉得自家编辑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好在这两年磨一剑确实也获得了很大的成功,认真对待文字的人终于获得了回报。织田作之助一举获得了今年的新人赏,第一本小说售空之后也决定在夏天再版一次,顺便在东京、横滨等地举办签售会。
织田成为了织田老师,超级大忙人。
正聊着,太宰治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猛烈的“砰”,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在玻璃窗上的声音,而且必然是体积很大的东西。
“月月,发生了什么?”
西宫月昳过了几秒钟才回答,声音虽然掩饰得很好,但太宰治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讶异:“我家的蠢鸽子飞回家的时候撞到玻璃了……”
西宫月昳和糊在他家书房玻璃窗上的“怪盗基德”大眼瞪小眼,看着这个人有些生疏地收起滑翔翼——刚刚忽然有一阵无法控制的大风,直接让他偏离航线,撞在西宫月昳家的玻璃窗上。
幸好他身手敏锐,抓住了窗沿,才没有掉下去。
“我可能得去把鸽子捡起来,顺便修一下玻璃窗。”西宫月昳快速说完,“再见,太宰君。下次聊。”
电话里最后传来玻璃窗被拉开的声音。
……
太宰治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他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第n次被养死的一盆绿植。
他怎么感觉那种规模的撞击声,“鸽子”至少得有一个人那么大呢?
他捞过那盆绿萝,掰下还没变黄的绿叶子:“去找月月,不去,去……”
……
黑羽快斗觉得今天真是魔幻极了。
先是在摸到家中父亲的全身照片时触发了机关,直接进入了一个秘密房间。
他忽然就发现白天才嘲讽过的怪盗基德,好像大概可能也许……
是他亲爹。
快斗看着那些设备、以及来自八年前的录音,忽然就感觉自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的父亲表面上是闻名世界的魔术师,背地里当一个偷贵重物品的怪盗——多奇幻啊。
但是意外的还挺酷。
他拿起父亲最后留下的东西,思索了一下。
既然怪盗基德已经重现,那他是必然要去探一探的了。
结果。
在一番惊险和逃脱与较量后,,黑羽快斗发现这次的怪盗基德只是他父亲的助手,也就是他所熟悉的寺井黄之助假扮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杀害黑羽盗一的神秘组织。
知晓了原委和当年的一些秘辛,黑羽快斗当场决定。
他要做新的怪盗基德,要继任父亲的身份,调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找到杀父仇人并报仇。
——梦想是很好很伟大的。
在夜色下年轻的怪盗发表了一通自己的远大理想,他聪明,灵活,一腔热血,只要多加锻炼,魔术水平不会输给当年的父亲。他让寺井黄之助先走,不用担心自己。
然后。
在使用滑翔翼的时候不幸遇到一阵大风,第一天上任的怪盗先生猛然偏航,biu一下,像只愚蠢的鸽子那样,砸在了自己幼驯染家的玻璃窗上。
正面糊上去的,因为风的缘故,白色的披风直接裹住了半个玻璃窗。
那一瞬间,他和举着电话的西宫月昳对视,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光了。
快斗心想,要不是他现在做了伪装,否则这种丢人程度,他真的很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
堂堂魔术天才,没脸见人了!
外面的警笛声以后在响,探照灯扫过夜空,追寻着白色的影子。黑羽快斗暗道糟糕,刚刚那阵风让他没有来得及把这些追捕他的警察甩开,眼看他们就要来搜寻这个区域。
玻璃窗被拉开了。
西宫月昳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还有很飘逸的、卡在窗户缝里的披风。
“你没事吧。”在黑羽快斗复杂的眼神中,他有意无意地把窗帘也拉上了,“刚刚差点就从二楼摔下去了。”
黑羽快斗从未在这一角度下审视他的幼驯染。也许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他总觉得西宫月昳还是以前那个乖巧瘦弱、身体很差的小可怜,是他需要支棱起来保护一下的人。
眼前这个已经比他还高一点点、长发被绸带随意绑住,眉眼在灯光下温情缱绻的人。
忽然有一点点陌生。
但是。
黑羽快斗恨铁不成钢地想:月月这个人怎么这么心软呢?看见陌生人糊在自己家玻璃窗上,不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居然还选择救他,这样好心,万一哪一天被坏人坑了怎么办?
他内心担忧,表面上仍旧维持着父亲所教的扑克脸:“感谢搭救。”黑羽快斗捏着披风一角抖动了一下,被揉皱的布料立刻变平整,甚至在无风的室内飘扬起来。
特别像是安装了主角牌鼓风机。
西宫月昳:……
【他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吗】系统向来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但在这一刻,它感到离谱极了,【只是换了身衣服,戴了个单片眼镜,别人就认不出他是黑羽快斗了?】
‘可能……真的认不出吧。气质差别还挺大的。’
【快斗怎么变成怪盗基德了?短短一天,子承父业?】
“你就是怪盗基德吗?”西宫月昳装作好奇的模样。
黑羽快斗自信:“当然。”
“那你怎么会糊在我家的玻璃窗上呢?”
“方才遇见了一些小小的危机。”黑羽快斗努力崩住自己的扑克脸,他忽得靠近了自己的幼驯染,极近距离、极小声,“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
他的单片眼镜下坠了一个小小的四叶草,可爱极了。西宫月昳盯了一会儿那颗四叶草,展颜一笑:“当然。”
他其实是狐狸眼,长开了以后就更明显了,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很有迷惑性,乖乖巧巧的,有种类似绵羊的温顺感,看着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正巧此时楼下也传来了门铃声,是警察前来排查了。
黑羽快斗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依旧布满探照灯和警车,没办法翻窗逃出去。
如果他在这里被发现,那一定会连累西宫月昳的……
“快……怪盗先生。”在日语中,快斗和怪盗发音几乎一样,西宫月昳及时扭了过来,认真地看着黑羽快斗。透彻的蓝色眼睛里完整地倒映出黑羽快斗现在的形象,就像他的眼里只装了快斗一个人一样。
黑羽快斗盯着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眸,不由得感叹他的幼驯染越长越好看了。
“嗯?”
西宫月昳指了一下边上,超级真诚。
“我家的柜子还蛮大的。”
……
应付警察询问,西宫月昳还挺有经验的。
前几年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他经常因为有钱又柔弱被绑架,三天两头的就能见到一些新奇的变态和一些熟悉的变态,到最后警察见了他都得说一句:“你又倒霉啦?”
然而他拉开门,见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少年。
“白马君?怎么是你。”
“月昳君,我们又见面了。”门外站着的是一位棕发棕眼的少年,他身量很高,眼神敏锐而自信,气质优雅。
白马探,西宫月昳很久以前认识的人了……相处地……不是很好。
他身后站了好些警察。他是警视总监的儿子,又是非常有名的少年侦探,有时候就会跟着警察们参与案件,以指挥者的身份。
“没想到重逢会是这种情形,抱歉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多聊。”白马探看了一眼手表,“八点三十四分零七秒,无人机拍到怪盗基德飞到了这里,可能已经进入民宅。我们需要对你家进行搜查。”
“……好。”虽然有些麻烦,但是西宫月昳觉得黑羽快斗能藏好的。
他让开身位,让警察们进门搜寻,又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和青子熟悉,就会有很多机会和警察们碰见。
中森银三也来了:“怪盗基德怎么可能来这里?”
隔壁就是他家、快斗家。
“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他又看向站在一边略有些“惶恐”的西宫月昳,“月昳,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嗯。”
白马探:“你刚刚在二楼?”
“是的。”
“带我过去。”
西宫月昳于是领了白马探走上二楼:“白马君不是去英国留学了吗?现在回来了?”
“刚回来就听说怪盗基德复出的好消息,顺着调查而来又遇见了你,真是有趣。”
“我可什么都没做。”
二楼,搜查的警察跑上去,下一瞬间就惊呼了一下。
“怎么了?!发现怪盗基德的踪迹了吗?”
“……不是。”这个警察还是个小年轻,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他看着二楼墙壁里镶嵌的玻璃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金钱洗涤了,“好多宝石啊……”
虽然都不是那种很大很珍惜的,可是如此多精致的东西摆在一起,冲击力依旧巨大。
“啊……我哥哥很喜欢收藏漂亮的东西,这些都是通过合法合规的渠道买来的,每一件都有迹可循。”西宫月昳淡定地解释,“还有一些是参加比赛获得的奖品,放在这里当做装饰应该不违法?”
“不、不违法……”
但是眼睛会被狠狠地伤害。
他们继续搜寻,而西宫月昳领着白马探走向书房。
这个观察力敏锐的高中生侦探在窗边看了一圈,望出去估计了一下地形。
他心里已经大概有数。
“月昳君。那边的柜子,我可以打开吗?”虽然的疑问句,但并没有给西宫月昳任何选择。
“请便。”
白马探一步步走进那个柜子,窗户边虽然没有看见脚印的痕迹,但是他发现了一点泥土,一点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泥土。
而书房的木质柜子,刚好可以藏下一个人。
他并不信任看起来无辜的西宫月昳。
“吱呀——”
在西宫月昳的注视下。
柜子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白马探看了两眼里面的东西,都是些还没来得及摆上书架的书本,堆了很多看起来根本不可能藏人,“啧。”
“白马君,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吗?”西宫月昳站在书桌边上,睁大了眼睛。
“不了。”
白马探合上柜门。
他转过身,目光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忽然径直向西宫月昳走去。
“?”
西宫月昳被逼得靠在墙上。
“月昳君,希望不要让我抓住你小尾巴。”
“诶?”西宫月昳比白马探矮一点点,在这个侦探面前,看起来完全没有气势。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蓝眼睛里完全没有一点害怕,所有的情绪波动都浮在表面,“白马君,你以前就这样怀疑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白马探伸出手,按在墙上,正好在西宫月昳脸侧一点的位置。
他微微垂眸,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
黑羽快斗:……
救命!他都看见了什么!他不应该在桌下,他应该在车底。
黑羽快斗此时就藏在书桌物。但是也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个陌生少年逼近西宫月昳的过程。
他的幼驯染真的被人按墙上去了!
“西宫月昳,西宫鹤影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黑羽快斗:?
原谅他,他第一反应就是西宫鹤影也去当怪盗了。
“哥哥不是正在进行魔术巡演吗?”西宫月昳直视白马探的眼睛,“他前两天还在和我吐槽被粉丝追呢。”
白马探又看见这种无辜的蓝眼睛,倍感不爽:“迟早有一天我会抓到他贩卖情报给罪犯的证据。还有。”
“这张照片,上面的少年,若是我没有记错,应该是横滨港口Mafia今年新晋的干部,太宰治?你和他关系很好吗?合照都挂在墙上了。现在又加上一个怪盗基德,月昳君,身边围绕着如此多危险角色的你,真的完全无辜吗?”
“太宰君是前两年在横滨旅游时遇见的朋友,至于怪盗基德,我还没见过他呢。”
“真的没有见过?”
“真的没有见过。”
西宫月昳不是很喜欢被人这样按着,距离太近了,而且后仰的姿势时间久了很伤腰。他轻轻推了一下白马探,视线专注,仿佛看不见桌子底下因为情绪波动而露出一丝破绽的黑羽快斗。
“白马君,你离得太近了。”他轻声抱怨,“绅士应该保持社交距离,这样近的接触只能留给恋人和亲人——你是哪种呢?”
他的手指覆在白马探的手背上:“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我,白马君又是在英国留学,听说英国那边风气……总不会白马君是……”
白马探猛然退后好几步,神色莫名。
“西宫月昳,你……”几年不见,小狐狸好像变成大狐狸了。
西宫月昳感觉自己能把白马探忽悠过去了,这回主动权握在他手里,趁着白马探浮现出来的微妙厌恶,他往前靠近,把白马探逼得后腰抵在书桌边缘。
这个角度,他肯定看不见桌子底下有个人。
就是苦了黑羽快斗,看见四条腿在面前,靠近,交错,他敏捷而快速的思维也开始在大脑里互相交错,编织出古怪的想法。
——“叮”
正在此时,置于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西宫月昳心里一跳,直呼要完。
那是一条信息,默认的锁屏上只能显示部分的文字,但也足够。
“绷带猫猫:月月,我还是觉得刚刚那声音不像鸽子,像人。你家不会进小偷了吧,要注意安……”
白马探挑眉:“你刚刚说,没见过?”
……
西宫月昳叹气。
猫猫这种生物果然不能太粘人,一旦醋坛子打翻了,就会开始闹腾,并且喜欢跳上桌子把所有能见到的东西都推走,只留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