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兹酒。”
若松竹一站在大门不远处,垂头等待着屋内人的传唤,听到侍从叫出自己的名字时马上抬起了头。
一直跟在首领身边的侍从低眉顺眼,走出来也只是为了传达屋内位高权重之人的命令。
侍从打开门的时候,苏兹酒十分顺从地站在门口没有坐下,像是一座精致的人偶一样立在原地。
从他知道苏兹酒来进去传唤再出来的时间里,大概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侍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若松竹一说道:“boss让你进去。”
“我明白了。”若松竹一颔首,新长出来的碎发全部被好好地打拢在一起,不经意低头时就能露出光洁的脖颈。
若松竹一收起脸上全部的表情,轻轻推开早就半打开的大门,朝最中间那个背光的椅子走去。
“……boss。”若松竹一刚站到椅子前,就立刻半蹲下来,动作迅速,膝盖结结实实地接触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咚声。
只听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到接触地板时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是若松竹一脸上依旧没有出现多余的表情,眉梢也依旧平缓,丝毫不在意膝盖上传来的刺痛。
屋内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椅子上坐着的屋主人同样没有让背后的若松竹一站起来的意思,放任着他半蹲在地上。
单单是勉强维持半蹲的姿势十分钟以上就极其累人,更何况若松竹一稳稳地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口处,背挺得笔直。
首领只是坐在椅子后面,屋里时不时响起些书页翻动的声音。
若松竹一目前的体质本就不太好,相比前几年清瘦了很多,进入房间之前在门口站了有足足半个小时,勉强维持了十几分钟的半蹲姿势就已经很是尽力,隐隐约约有汗水从额角流下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在轻微的晃动之下乱了一些,滑到脸侧。
膝盖边上已经出现了水渍,但他还是不敢就过长的等待时间出声询问。
因为这是惩罚。
尽管眼前的地板纹路的景象在脑海中开始隐约涣散起来,身体摇晃的幅度挣脱了理智可以控制的范围,若松竹一依旧咬住唇没有出声。
一直等到若松竹一实在受不了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坐在椅子上的首领才屈尊降贵地说了一声。
“站起来吧,苏兹酒。”
“……是。”
“你以为,这样的惩罚足够让我原谅你吗?”
说话间,响起明显的书页翻动声。
“没有完成老师关于诺亚的任务,我很……”
身前的人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我腾出时间,可不是来这里听你给我讲一遍忏悔录的,知道吗,苏兹酒?”
“你明明知道这次机会有多么宝贵,却眼睁睁看着诺亚方舟启动自毁程序?”首领很不满,“浪费你的时间倒是无所谓,可是你消耗的却是我的时间和耐心。”
若松竹一脸色一白:“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尽力补救的!”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的首领确确实实在若松竹一初生的记忆里充当了一个教导者的角色——仅限于若松竹一对他仍然有实验上的价值的时候。
还不清楚首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追求永生的人终于意识到了身体境况的不如意,近段时间来他所做的决策越发急切昏庸,连带着对他曾经施以教导和耐心的若松竹一,他曾经的学生,也越发不耐烦起来。
尽管组织表面上仍然风平浪静的样子,但熟悉它的人都已经清楚底下正在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晚了,苏兹酒。”连刚刚响起的书页声都停了下来。
“我对你的表现很失望。”
这些冷
硬的话像是居高临下的宣判,在若松竹一听来越发难以接受,脸色也难以遏制地苍白起来。
“这段时间这边也用不到你。”首领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让我想想你还有什么可以用到的地方……”
“我有很多可以用到的……”若松竹一面对这时的质疑也难以把话说完,有些语无伦次地想要证明自己,“请再给我机会……我……我没有不好用。”
金眸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慌乱,也顾不上打理凌乱的碎发了,抬头试图穿过椅子的遮挡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不用说了。”
椅子背后的人皱起眉头,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我只是想起来,你在警察厅那边也依然有职位。”他支起下巴,“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你到底有没有能力,苏兹。”
“如果还是落上一个同样的结局……”首领冷哼一声,“不过说明你也是个失败的工具而已。”
“你觉得呢?”
若松竹一低头,空气中隐约能听到抽气的声音:“……我知道了,老师。”
首领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像是在赶走路边不起眼的宠物一样。
希望你好自为之。
若松竹一最后听到这一句话。
首领在若松竹一走出去后,才如梦初醒一样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手上拿着的这一本书,也是在往常教导若松竹一别的知识的时候经常用到的书本。
上面甚至还残留有过去记载着的笔记,笔锋稚嫩却初见锋芒。
能从这些笔记里偶尔想起之前教导时的
首领站起来,单手拿着书。
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中刚刚翻阅过的书页,收回眼神。
随手将它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一辆白色的跑车停在柏油路边,并不太起眼。
安室透随意地靠在驾驶座上,看几眼手上的消息再抬头偶尔打量一下路边,看上去十分闲适。
只有自己知道这看上去随意的抬眼动作实际上观察得有多仔细。
不知道等了多久,在安室透已经完全记住路边的布局时,深处的小径上走出来了熟悉的人,也正是他停在这里要等的人。
安室透本来想要像往常一样走出去接若松竹一。
但很明显现在走出来的若松竹一神态不太对劲,一副常人看得出来的失魂落魄。
走路也没有平视前方,反而有些消沉地看向地面,脚步明显地虚浮,走出一步的时候看着的人都担心还没走出下一步,若松竹一就会一不小心栽倒在地上。
原本已经绑好的头发也散开了一些,不少都滑到了脖子处,但是若松竹一平常并没有摸头发的习惯,偶尔乱的几次都是被别人揉乱的。
但是安室透来不及再仔细观察若松竹一的情况,他在见到若松竹一的时候就立刻跑了过去,肉眼可见的急切。
“——你怎么样了?”
安室透来得刚刚好。
若松竹一已经坚持站了半个小时又加上半蹲的煎熬时间,更不用提在和首领谈话的时候受到的打击。
若松竹一听到安室透的声音时,内心升起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委屈,又酸又疼的腿也在此刻罢工。
他干脆什么都不想要去想,什么都不想去做,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当然是没有直接摔在地上的。
若松竹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相信不算有多长相处时间的波本一定能够及时接住他。
就算接不住也会一起摔倒地上。
莫名其妙的自信。
安室透当然接住了他。
“
你怎么了?”
安室透又耐心地问了一遍。
其实刚刚对若松竹一来说发生了很多事,此刻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委屈和难过更让他想要抓着来人的衣服领口全部一一说清楚。
安室透也同样耐心地等待着若松竹一的回答。
但最后若松竹一也只是很轻地开口。
“波本。”
“我有些……”
“我腿好疼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