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已经开始吃早饭,早饭过后,探索队伍差不多就要出发了。
李寸心缩在云琇和夏晴的卧室里,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无数次她的意识冲动地想要拉开门冲出去见颜柏玉,关键时刻,像有无数只手拉着她的身体,将她禁锢在原地。
见了她要说些什么呢?答应她?拒绝她?
她脑子里还一团浆糊,都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屋外头的桌椅挪动、筷子碰响杯碗、闲聊说话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李寸心晃过神来的时候,堂屋那边安静得很,她意识到早饭的时间过了,众人吃完饭上工去了。
李寸心蹭地坐起身来,云琇敲了敲房门,在外边说道:“村长,柏玉和许叔他们动身了,你不去送一送?”
李寸心跳下床来,在床边没看到自己的鞋,赤着脚绕了一圈,在另一边趿上自己的草鞋,跑到房门边,一把拉开房门,问道:“他们已经走了?!”
云琇笑眯眯道:“这会儿应该还在集合,不过也快走了。”
李寸心的心松了一松,埋怨着云琇的用词不够精准,不过这小小的吓唬也让她下定了决心去见见颜柏玉。她问道:“还是村东口吗?”
“嗯。”
“我过去看看。”
“早饭还在锅里热着,回来记得吃。”
“我知道啦。”
村东榆树林前头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队人马,这次不是去寻种子、探路径,而是挖矿,因此这次出行的队伍不只有探索队原先的人员,还有挖矿的队伍,十六匹健马,六匹毛驴,八辆货车,加上这三十多名的成员。这是他们探索队最大一次规模的出行。
挖矿的队伍是第一次和探索队的人合作,也是第一次远行,第一次带上这么多货车马匹,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好似这不是一场体力活,而是要去郊游踏青。
李寸心赶到的时候,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正打算出发。李寸心从远处的道路走来,和浩浩汤汤的队伍相比,孤身一人的她格外显眼。
颜柏玉一眼就看到了她,实在难不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是望着村子方向的。她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握紧,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目光与李寸心的不期而遇,她便知道,她是来找她的。
“村长,你起晚了,我们这都要走了,你才来。”吕毅微调侃道。
李寸心所有的注意力全付在了昨晚的事上,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旁的事,只简短认真地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许印点了一下头,最前头领队的人便一夹驴肚子,往前走了,车队紧随其后,许印牵着马在旁边看顾着,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路,许印看向一旁的颜柏玉。
颜柏玉说道:“你先走吧,我和她说几句话,等一会儿便跟上去。”
许印话不多,应了一声,“好。”便翻身上马跟上了队伍。
林子前头只剩了颜柏玉和李寸心,太阳明媚,把昨日的薄雪晒得一点不剩,风吹着榆钱,两人仍然隔着那么十几步的距离。
李寸心仍然站在原地,没再往前一步,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我,我昨天在云琇和夏晴她们那休息的。”
颜柏玉道:“我知道。”
“你……”话语成了一股气堵在嗓子眼,她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路上注意安全。”只想得出来这陈词滥调。
颜柏玉没有回应她,李寸心对昨晚的事避而不谈让她轻轻垂下眼睫,不再直视着那双眼睛,她说道:“昨天晚上,我可能吓着你了,我原本可以委婉一些,但是担心太过暧昧不清的话语,无法让你明白我的感情。寸心,你对这种感情……很抵触么?”她心底还是不愿用‘厌恶’这个词。李寸心跑走这个反应在她这
里不算太意外,只是在预计的情况中偏差。
“没有。我是说,有的人喜欢白菜,有的人喜欢萝卜,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的。我昨天只是有些意外,我们在一起生活好多年了,我以为你把我当妹妹当学生当朋友对待,你突然……对不起啊,我当时人有点懵,可能被篝火熏迷糊了的人是我,没吭声就跑走了,我不是,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的。”李寸心过来时就这么想着:即使旁的事理不清楚,也一定要过来把昨晚上逃走这个事解释清楚,她就是害怕颜柏玉误会她吓着了,怕颜柏玉以为她避她如避蛇蝎才慌慌张张跑走的。吓着确实是有点吓着,但是很轻微,而且她也不厌恶她,她怎么可能厌恶她。颜柏玉的事,她即便暂时无法理解,只要她不伤害自己,不伤害别人,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她从根本上认同颜柏玉这个人。
所以即便她还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绪,她也过来了,过来解释昨晚逃走的原因,向她道歉。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和误会是一样的,如果当时不解开,不翻篇,等隔了很久,它会结一个小小的疙瘩,即便是后来误会解释清楚了,那疙瘩也会让通往双方的心路不那么顺畅。
这番话能从这人口里说出来,出乎颜柏玉的意料,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她身体松弛下去,疲倦的面容因为眼里的笑意而显得有精神了些。
只要李寸心不抵触这种取向就好。
李寸心拒绝她的表白对于她来说不算失败,李寸心对同性/恋抵触抗拒、乃至是厌恶才会让她感到失望。
但等到现在了再回头看看,到底是关心则乱,自己杞人忧天了。李寸心这种包容心强,理解能力大,共情能力高的人即便是自己不理解,也会尊重他人的选择。是自己太过患得患失,才忍不住设想最坏的结果,一夜难眠。
“但是……”李寸心所有的底气都用在了这个‘但是’上,而后双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摆,拇指食指捏着腰胯上的肉,扼制那想转身逃跑的冲动,可这也没办法不让她结巴,“我,我是觉得,恋人这个事,得,得慎重。”
李寸心的血色从脖子冲上脑袋,红透了一整张脸。
颜柏玉望着她这模样,略含笑意、算得上平静的外表下,是狂风暴雨、山呼海啸般涌来的冲动,自己那点心思,静不下去了,她拉长了语调,显得慵懒,“你觉得昨天我说那些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慎重考虑后的行为?”
李寸心退去那忸怩神态,沉默了下来,她那副略皱着眉,认真的模样和她那通红的脸色诡异的适配,达到诱人的和谐状态,“你很好,柏玉,我并不是指你的人,而是说你的所有,你的性格、你的修养、你的能力,外表甚至是你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说实话,我之前怎么也想不出来你和谁结婚的样子,不是说我知道你喜欢女人,而是,是我觉得我们村子里好像没谁跟你合适。在原来的世界里,我跟你的交际圈一辈子都不会重叠,你这个阶级的人不是我平常接触的,即便是有那么点缘分,能够认识,大概也是今生一面,终生路人。”
颜柏玉有些意外,但几乎是下意识温柔坚定地回应,“但是我们的轨迹重叠了,此时此刻,就在这里,我认得你,不止认得你。”
李寸心说道:“我们到了这个世界,财产地位会消失,家庭关系社会关系被剥离,但是自己的见识认知是不变的。我们的村子人很少,特别少,比起原来的世界的人,是沧海一粟。你原本有很多选择,但是在这里,选择会降级,我,我……。”
颜柏玉听明白了李寸心那没出口的话,她觉得她是她的选择降级,是在这个极度缩小后的小小社会里做出的现有情况的最优选,她觉得她的品味高、标准高,但是在这里没有更多的选择,所以才会降低标准选择了她,要是在原来的社会里,有更多的选择情况下,那就是另外一种结果
了。
颜柏玉感觉到一股感情被质疑的郁闷,可一转念,她又觉得欣慰。起码李寸心是有在认真对待这件事,她爱她身上的特质之一,便是待人接物时的这股认真劲。更何况李寸心的疑虑有道理。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被擦起一点火花,如果李寸心对她毫无心思,又何必去这样‘斤斤计较’。
颜柏玉笑道:“感情又不是买卖,还要货比三家。我也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非要爱情不可,如果遇不上,我可以一个人过一辈子。寸心,这里是降级后的社会,但你不是我降级后的选择。”
“……”
颜柏玉侧过身,轻抚着骏马,目光斜着轻轻瞟了一眼李寸心,“在刚遇见你那会儿,我就动了心思,一直没有告诉你,只是怕吓着你。”
不过这会儿肯定是要吓着她了。
李寸心瞪圆了一双眼睛,什么?刚遇见那会儿?!等等,什么时候,住在土坯屋子那会儿?是文姐她们四个来之前,还是柳错金来那会儿,还是云琇和夏晴那时候,所以说是什么时候?!!!
“抱歉,我不得不瞒着你,那个时候的村子不容许我坦白一切,坦白的成本太高,我们的资源有限,不得不挤在一个屋檐下。如果你和村子里的人对我的取向抵触情绪太大,我坦白一切,对于内部的稳定不是一件好事,只会让彼此的处境尴尬,甚至是如果你恐同,或许我没办法继续再呆在村子里。”
“我没有,我能理解……”
颜柏玉微微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把我的心事告诉了你。即便是你拒绝了我,你见着我不自在,我回来以后也可以跟云琇夏晴她们商量,换房子住。”
李寸心张了张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不用换。”她还是没底气,如果拒绝了颜柏玉,即便她不尴尬,难道颜柏玉见着她就不尴尬吗。
李寸心忽然感到分外焦虑,这种稳定的关系稳定的生活发生变故,前路变幻莫测的感觉像一张药贴贴在她背后,又辣又热又痛。
颜柏玉抓着缰绳,脚踩马蹬,身子一翻便跨上了马背,她说道:“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颜柏玉一扯缰绳,调转了马头,轻呵了一声,马儿便朝着队伍离开的方向小跑起来。
李寸心迷茫地望着她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模糊在白茫茫的道路里。
李寸心转身回了家,她和颜柏玉的卧室房门开着,床榻上被褥齐整,床单上没有一丝褶皱,仿佛昨夜,颜柏玉没有在上边睡过。
李寸心几步走过去扑倒在床上,从床头滚到床尾,捂着脑袋呻/吟起来。
喜欢我?她是怎么能一脸平静地说出这种话的!
“啊啊啊啊啊!!!”
明明她平常表现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和我有什么不同?我也喜欢她,难道对她也是恋人般的喜欢?
不对不对。
话说女人喜欢女人,和男人喜欢女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李寸心蹭地跪坐起身,趿拉上草鞋又出了房门,走出大门。云琇在厨房那边喊道:“村长,过来把早饭吃了!”
“知道了,等会儿就吃。”
李寸心一溜烟地跑走,直走到病房前头,停住了脚步,往前走两步,转身,又走了回去,再转身,往病房靠近了些,又停住。
“村长?”
身后的声音把李寸心吓得一激灵,几乎跳开,回头一看,罗橘笑盈盈望着她,“你在这做什么呀,找钱医生么,怎么不进去?”
“我在想事情,出了会儿神。”李寸心清了清嗓子,和罗橘一道往病房走,“我正要进去呢,呵呵。”
今天天气好,罗柳正忙进忙出,把装着药材的圆簸箕拿到外头的架子
上晒。李寸心进了病房,钱榆正忙着碾药,匆匆瞥了眼两人,指了下旁边的架子,对罗橘说道:“你回来的正好,给罗柳帮把手,小马他们两个出去了。”
罗橘应了一声,走过去帮忙。
钱榆头也不抬,问李寸心道:“你是哪儿不舒服,还是村子里有什么事?”
李寸心不自然地笑了一声,说道:“我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这需不需要帮忙。”
李寸心蹲下身,说道:“给我吧。”
钱榆也不跟她客气,将手里的碾子递给了她,起了身,让出了那小板凳。李寸心抓着那小板凳拖到自己身后,坐在凳子上,开始用手里的碾子碾铁船里的三七。
钱榆走到一边,松展了一下筋骨,端着装着墨汁的小碟子,一手拿着毛笔,站在药柜前,在一个药柜格子上写下“三七片”。
这些格子有二十来个,柜子做好后外头没有标志,里头装了什么药材都要靠钱榆来写,已经有好些格子写了药名。钱榆的毛笔字不错,在药格子上写上药名后,这中药柜子看上去就挺像那么一回事了。
钱榆一边写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来这真没事?”
“啊?没。”李寸心干笑两声,“我就随便转转。”
李寸心碾了一会儿三七,铁船里的三七都变成了碎渣渣,她才吞吞吐吐说道:“钱医生,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钱榆回头瞥了她一眼。
李寸心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组织语言思考时,手不自觉地抵在嘴边。
钱榆见状,职业病犯了,说道:“手乱碰乱摸以后不要碰嘴,病从口入。”
李寸心手讪讪地从嘴边放下去,整个人顿时像被束缚住了手脚,组织不清语言,胡乱说道:“不是过几天要先迁一批新村民去做好的居民房吗,人员得重新调整,当初王燃就跟我商量过,说再分房子的时候,他想和蒋贝贝一起住。他们两个很早就来村子里了,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又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就答应了,两个人接下来肯定有结婚生育的打算。我就想着是不是也要关注一下其他村民的情感状况,啊,哈,毕竟现在能吃饱饭了是不是,然后我就想到,嗯……会不会有一些,我们村子会不会有一些少数群体,就是那个,喜好有点不一样的,啊,喜欢和自己一个性别的,咳。”李寸心越说声音越少,越说目光越不敢往钱榆那边瞟。
钱榆从始至终,脸色平静,甚至是嫌弃她啰嗦,叹了口气,“你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呐,所以,你想问什么?”
李寸心被钱榆的直白弄得羞窘,咳嗽了一声,“我身为村长,肯定是要了解各种情况,好为之后的辅导工作做准备。”
钱榆忽然微低下头轻笑了一声:真是笨拙的掩饰。
钱榆道:“你是想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你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群体,还是想了解他们如何相处,如何亲近?如果是后者的话,嗯……”钱榆走到墙边挂着的人体穴位图,端详着说道:“这两幅不够具体,我想以你的性/知识,我可能要重新画一幅人体结构图来给你解释同性之间要如何抚慰对方。”
“不用,不用了!”李寸心红着脸,斩钉截铁,“我是想问前一个问题。”
钱榆走了回来,说道:“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和自己一个性别的人?在科学上来说,有研究说这种取向来自遗传,来自基因,有的人天生就喜欢同性,不过这不是我的专业,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否属实、有无实验依据,但可以肯定的是,自然届中也有许多同性/恋的动物存在,人类并非个例,而在感情的角度上来说,那可能性便要更宽泛了,人与人之间相互吸引,是灵魂契合与共鸣,灵魂是没有性别的,你被人的哪些闪光点吸引以此为契机而爱上那个人,善良?真诚?勇敢还是美丽
?这些特质在男人身上有,在女人身上更多,所以就感情上会爱上和自己同性别的人似乎也不太难理解。”
李寸心怔怔地望着她,点了点头。
钱榆问道:“是有谁向你告白了?”
“嗯?”李寸心反应过来,头摇得如拨浪鼓,“没有,不是,我是想多了解点知识为村民以后会有的情感生活做准备。”
钱榆压根就不听她拙劣的借口,淡淡道:“是异性也好,是同性也好,感情是不是真挚的,我想你自己能够判断,真诚的感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即便是你不能理解,也不能轻贱别人的感情,接受拒绝,要认真考虑好好回应对方哦。”
“……”李寸心放弃了挣扎,乖乖点头,应声道:“嗯。”
李寸心默默回到自己家,堂屋的桌子上放了一碗粥,一个馒头,一碟咸菜,显然是云琇拿过来的。
她跑这一趟,听钱榆说了这么多,似乎只得到一个结论,女人喜欢女人,和男人喜欢女人,就感情上而言,没什么不一样。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明白。
她望着桌上的早饭,机械地咀嚼着,要说照顾,云琇也很照顾她,很依赖她,比家人还亲,比朋友还近,也和她一起度过生死。
李寸心猛地抬头,看向一边擦桌子的云琇,“云琇,你喜欢我吗,恋人的那种?”
云琇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走到李寸心身边,狠狠给了她一个暴栗,“你脑子烧糊涂了!”
“嘶,啊。”李寸心捂着额头,觉得被敲出了一个小包来,嘀咕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打人呀。”
“看柏玉回来,我叫不叫她收拾你!”
提起柏玉,李寸心的脸色又纠结起来。柏玉和云琇一样,像是闺蜜一样,十分亲近,但柏玉喜欢自己,云琇却不喜欢,闺蜜和爱人,这中间的感情边界要怎么界定?
虽然说柏玉比云琇和她相处的时间更长,柏玉教给她的东西更多,两个人都很纵容她,但柏玉会抱着她,会劝慰她,连小脾气都不怎么发,她笑起来像是夏日里的风,眼睛像是春天的湖水。
虽然自己更喜欢颜柏玉在时的氛围,有好些话都只想跟颜柏玉说,有高兴的事想到她,有不高兴的事也想到她。
但你看,闺蜜也有亲疏之分呐,这感情的边界还是一本糊涂账,李寸心闹不明白。
李寸心吃完了早饭,将杯碗收拾到一边,端了杯茶在座位上漱口,脑子仍然是放空的,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村长。”很轻柔的一声呼唤。
李寸心如梦初醒,回过头去,罗橘从门边走来,“嗯?罗橘,你怎么来了?”
罗橘走到她身边,心事重重的模样,她说道:“对不起,村长,你刚才和钱医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并不是特意要听,而是身为橘中人,对某一些词语特别敏感,当捕捉到关键信息以后,注意到那后,精神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探听。
李寸心身子一僵,意识到罗橘是指她打听同性/恋的事,“哈,哈哈,听到了就听到了嘛,也不是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
“你特地来给我道歉的?”李寸心笑了笑,挥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
罗橘摇头,“我来是有话想告诉你。”
李寸心喝着水:嗯?这开头?
“其实昨天篝火晚会的时候,我就想要挑个时间告诉你,但是你被柏玉姐带走以后,我就没再找到你的人。”罗橘一双眼睛熠熠发光,一瞬不瞬凝望着李寸心,“村长,我喜欢你……”
“咳……”李寸心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呛了出来,喷在桌上,她被呛得咳嗽不止,一面用抹布擦着桌上水渍,一面忙不迭去瞅罗橘,“咳,你,咳咳,说什么?”
“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吓得李寸心把咳嗽硬生生给憋停了。
啊?怎么?怎么就喜欢我了?
李寸心内心狂风呜呜地刮,把她心上那所破烂的木房子彻底给吹了个粉碎,但她脑海里回响起钱榆的话,意识到反应过于激烈,会有些伤人,她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片刻,她找回自己平静的声线,尽量柔和地对罗橘说道:“对不起,我,我不能。你是我的村民,也可以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但我没办法把你当恋人对待,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在。”
罗橘虽然有点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失落,她打起精神,笑道:“是因为柏玉姐吗?”可能是一种同类间的感应,她知道颜柏玉也是。所以在听到钱榆和李寸心的谈话,得知李寸心不反感这种感情后,才迫不及待来告白,但好像还是晚了一步。
李寸心腹诽道:怎么又是问柏玉,怎么每个人都问柏玉,她脸上写了字是怎么着!
李寸心摇了摇头,“跟她没关系。”
李寸心嘶了一声,怎么自己面对罗橘时,就能这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她没有别的意思,面对颜柏玉的时候,就跟蒋贝贝那混成一堆的麻线,理不清楚呢。
李寸心好奇地问罗橘道:“罗橘,我问你一个问题,嗯,你说你喜欢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不是戏弄你,我是,有点好奇,真的……”
罗橘巴巴望着她,“靠近你的时候,心跳得会很快,像是经历了一段长跑,看到了你以后很高兴,看不到你的时候,会经常想起你,想到你就觉得很满足……”
“好了,别说了。”李寸心捂着绯红的脸,捂不住通红的耳朵。
太肉麻了。
罗橘走了,李寸心好久才缓过劲来,她的认知在短短的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在一个晚上就跨越了恋情从无到有的举动。
她无所适从,也不知道去和谁倾诉,在床上像条蠕虫蠕动了半晌,长叹一声,蹦跶起来,扛起了锄头,下了田。
什么都不如种田来的实在,庄稼就像是方程式,缺了氮磷钾,庄稼就会出现相应的症状,但感情却不一样,里边的弯弯绕绕,似是而非太多了,叫她无从分辨。
但她答应了颜柏玉,会好好考虑,也知道钱榆说的对,认真的感情需要被认真对待,所以她要把自己的心意剖析明白,才能给颜柏玉做出回应,是对她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她不信那些先谈谈试试看,合适就处,不合适就分的鬼话,她信奉毛爷爷语录里的‘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她觉得感情是纯粹的,不想糊里糊涂就向前走,要处自然是要考虑以后,考虑自己对她的感情,是不是想要跟她过一辈子的感情。
她得想清楚,只是不知道颜柏玉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她回来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思辨明白。
李寸心望着东边明亮的天,青山如黛,不知道探索的队伍走到了那里,路已经熟悉了,他们这次的道路会更顺畅吧,能早些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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