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钗黛之交

江停云的遁术极快,从阴揆山庄回到自己家里,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他走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夜空中除了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就只有不知道是什么虫子的鸣叫声,并不让人觉得烦乱,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静谧。

他站在天井里,仰头看去,天空被分割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夜幕如浓墨,点点繁星闪烁其中,一勾残月也努力散发着自己的光辉。

此去京城,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临江南。

这故乡的星稠月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观赏了。

第二天一早,贾氏就开始处理家里的田地和产业。

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田地交给江行正帮忙打理,镇上的铺子也兑给了婶子罗氏,价格公道合理,双方都不吃亏。

江行正说好了,土地每年的营收,都托人带账本到京城去。

至于收益,则由他自己斟酌着,或存起来,或再添置土地。

一切都处理完了之后,江停云便包了一艘船,载着母子二人并一众行李,往京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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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阴揆山庄这里,皇甫夫人听了江停云的建议,便当真对宝钗说了黛玉的事。

对这样一个同样有大志向东女子,宝钗果然心向往之,很乐意和对方做个笔友。

皇甫夫人给自己女儿小翠传了信,小翠便化身青鸟小信差,经常往返于京城和金陵之间。

薛家有门路,宝钗得知黛玉在研究火药之后,用家里的商路给她送了许多可能用到的原材料。

而黛玉在得知宝钗想要做个豪商之后,对她的志向也非常赞赏,甚至暂时停下了冷凝核的研究,帮她改进了织布机。

黛玉可是有红楼作者亲自认证的天才人设,这样冰雪聪明的人,不管学什么,都能学出精来。

只不过,原著里的林妹妹专注诗书,这个世界的林妹妹化身科研大佬。

经她改造的织布机,一个熟练工,一天就可以织一匹布,而且布的幅度比原本的宽了一倍。

这种宽度的布,用来做帐子被面等,可比原来的方便多了。

毕竟原本的布织得再好,但由于太窄,做被面得把两块拼在一起。

就算绣娘的手再巧,拼接后的布料,哪有完整的一块好创作刺绣图案?

因而,这种布一经问世,立刻便风靡整个江南,并隐隐有往北方扩散的意思。

只是宝钗并不想让这种布成为贡品,所以一直有意遏制扩散的势头。

饶是如此,这一项生意也让宝钗赚得盆满钵满,也让技术合作伙伴黛玉,获得了一大笔科研经费。

搞科研这么多年,头一次获得这么大的收益,黛玉小姑娘十分激动。

正好冷凝核已经造出了样品,她准备再为宝姐姐的志向出一分力。

于是,等洛阳的阴揆山庄竣工之后,远在金陵的宝钗再次收到了小翠带来的大礼。

——一架提花机。

介绍完了提花机,炫了宝钗一脸之后,小翠还非常凡尔赛地说:“玉儿说了,这是第一版的成品,虽然也好用,却未免太大了些,得三四个人同时操作。

她叫宝钗妹妹先用着,最多两个月第二版的就出来了,那个的体积要比这个小一倍,操作的话也只需要两个人配合即可。”

既节省原材料,又节省人工,这就是科研的最初目的,十分朴素。

通过和黛玉的书信交流,宝钗也知道体积是什么意思,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她明白节省人工意味着什么。

因而,连连点头之余,她的眼神都不舍得从提花机上挪开。

这可是个大杀器呀!

要是有十台提花机,她便有信心垄断整个江南的中下层市场。

“黛玉妹妹果然厉害,有了这个提花机,我的绣坊就可以扩大规模了。”

如今她的绣庄里有二百多个女工,日常自己在家做的散户也有四五百,大大带动了金陵一带的经济,也给许多女子增添了在家说话的底气。

无论什么年代,都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想要有尊严,第一步就是要有财权。

而且财权不是母族给的嫁妆,也不是夫家给的彩礼,而是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因为前两种,都可以被人合理合法地剥夺走,唯有第三种是细水长流,而且是一股活水。

这也让皇甫夫人彻底看清了,想要让世间的女子站起来,单靠她从前的小打小闹是行不通的。

对于江停云给她的火柴制作之法,她心里也有了新的念头。

原本她是想着,火柴和玻璃一样经营,获得了钱财之后,再去帮助需要帮助的女子。

但是宝钗的做法给了她很大启发,她觉得自己可以建造一个火柴作坊,招收女工制作火柴。

让她们自己参与劳动,自己争取安身立命的资本。

到了洛阳之后,皇甫夫人正准备先把张诚的母亲牛夫人收拾一顿,让她不要再针对继子张讷,却得知张讷离家不久,牛氏便病逝了。

这可真是恶人短命,老天有眼。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张诚还是很伤心,准备结结实实给母亲守三年孝。

而张讷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弟弟不会失踪,如果不是弟弟失踪了,可能继母就不会病逝。

他心里十分愧疚,也打定了主意,要陪弟弟一起守孝三年。

张诚的老师十分唏嘘,所以每天都让自己的小儿子到张诚守孝的地方,把一天的课业都复述一遍,再留下功课,等第二天来的时候顺便取走。

对于老师的恩德,张诚心里十分感激,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功名,让老师脸上有光。

好在他虽然离家日久,但在阴揆山庄跟着娇娜和松娘读书,功课虽然落下了,但从前学的东西并没有忘。

如今老师有意照顾他,他也有心向学,很快便追赶了上去。

既然张诚家里的事被老天爷解决了,皇甫夫人便把心思放在了阴揆山庄的建设上。

因有张诚一家这个地头蛇在,无论是选址还是寻找工匠,都十分顺利,整个村子的人看在张诚兄弟的面子上,都很乐意帮忙。

等阴揆山庄建成,皇甫夫人顺势便说要投桃报李,要给村子里的人们找一个长久营生。

这个时候,女子的身份,就成了很好的掩护,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只招女工。

她本就是女子,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放弃身为女子的优势。

“我一个妇道人家招人做工,肯定不能把一群大男人招到家里去。

诸位家里的媳妇闺女都可以来,做得多挣得多。若是有那心灵手巧的,一天挣上一百文也是有的。

当然了,一开始手生,能挣五十文就不错了。”

一天五十文,那也很多了。至于一天一百文,便是男人们在码头替人扛包,也就是这个工价了。

更何况,扛包的活儿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又有张家兄弟做担保,皇甫夫人又和村子里的人打过交道,大家都相信她的人品。

永远不要小看金钱的诱惑力,第一批需要的五十个女工很快便招满了。

张家村是个大村子,全村有三百多户人家,就算有许多人还在观望,五十个名额,也是靠竞争才得来的。

正因如此,这些成功入聘的女工,都很珍惜这个机会。

皇甫夫人先领着她们在火神的神像面前立了誓,让她们发誓绝不把制作方法外传。

其实最核心的机密配比,都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她之所以要带着一众女工发誓,第一是为了增加她们的积极性,第二就是为了让她们相信这是火神的馈赠。

为此,皇甫夫人还施展了一个小法术,在她们祭拜完抬头的一瞬间,火神面前的香炉腾的一下就着了起来,把所有的线香瞬间焚尽。

这一手,她还是跟着江停云学的,江停云就爱用法术搞特效唬人,而且每次效果都挺好。

这一次换皇甫夫人来用,效果也是一样的好。

五十个女工被分成了两组,一组糊火柴盒子,每十个盒子得一文钱;

另一组则是负责制作火柴,主要就是把半成品的小木棍,和调和好的易燃材料,加工成成品火柴,包括晾干装盒。

每盒二十支,每做两盒就给一文工钱。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挣个辛苦钱。

但这对当地的女子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因为在此之前她们所有的劳动都不值钱,一天到晚为琐事忙个不停,还要被男人们否定劳动价值。

如今她们能自己挣钱了,从一开始每天挣四十多文、五十多文,后面手熟了之后,每天就有七八十文到一百多文不等的进账。

其中一个手最快的女工,每天竟能挣一百五十文,她家的男人都没她挣得多。

手里有了钱,几乎不用皇甫夫人怎么引导,她们自己就慢慢挺直了腰杆子,在家里说话也越发大声。

身为一个狐仙,皇甫夫人自己也是有些门路的,所以她们做的火柴从来不愁销路。

这种东西,定位就是消耗品,想赚大钱,只能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所以,定价不能太高。

除去原材料成本和人工成本,皇甫夫人算出了最低的单价——五文钱一盒。

在卖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听从薛宝钗的建议,专门用檀香木做出精美的雕花盒子。

这一种就走高端路线,同样一盒二十支的火柴,要三两银子。

那些大户人家的采买下人,更喜欢贵的这一种。

毕竟价钱高了,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倒腾的油水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