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虽然是勋贵世家,但传到贾氏父亲贾代善这一代,却一心想着要转型,督促两个儿子读书。
虽然贾氏的一兄一弟,贾赦和贾政读书都不怎么样,但自小的家庭氛围,还是在贾氏心里留下了读书科举的重要性。
她是想让儿子替丈夫报仇,但替丈夫报仇之后,儿子日后也要奔自己的前程。
因而,在江停云告诉她,先生觉得他明年四月便可以去参加府试时,贾氏十分高兴,甚至允许他这几个月都不必习武。
但江停云却说不必如此,习武也能强身健体,规划好时间,并不耽误读书。
贾氏见儿子自有主张,就随他自己安排了。
人一旦专注于一件事,时间就会过得极快。
这大半年的时间,就在江停云读书习武中飞速流过,恰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在这中间,他还发现了一件十分惊奇的事。
那就是赵秀才的女儿赵月,她的习武天赋竟也不下于虎头。
当初他看出了虎头的心思,便推荐虎头教赵月习武,以便他近水楼台先得。
虎头这娃也实诚,面对心上人那是倾囊相授,就连自己从《黄庭经》中悟出的内功,都毫无保留地教了。
不过,赵月却没有照着他教的练,而是问清了内功的原理之后,自己熟读《黄庭经》,竟然也用三个月,悟出了一套最适合她自己的内功。
江停云得知之后,不禁仰天而叹:“世间天才何其多也!”
天才多也就罢了,毕竟天下这么大。可是,这么多的天才偏都还叫他遇上了,真是上天都不愿意看他嘚瑟呀。
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这都算是一件好事。毕竟,谦虚才是人进步的阶梯与动力嘛。
来年二月初,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候,距离府试开始还有两个月。
因为古代交通不便,再考虑到一路风餐露宿,会在半路生病的可能,但凡要赶考的人,都是早早出发。
像江停云这种去省城参加府试的,提前两个月出发也就差不多了。若是要到京城赶考,那至少得提前半年。
原本江帆和江太阿不必这么早的,他们参加的是县试,只需要到红花镇直属的芙蓉县即可。
但一来两人想早点到县城去,多结识一些学友;二来就是两人对江停云十分佩服,真心实意认比他们小三四岁的江亭云做大哥大,陪大哥大提早出发,他们自然是乐意之至。
江家村离红花镇挺近的,而红花镇离芙蓉县也不远。他们走的又是水路,只用了三天时间,就从姜家村到了芙蓉县县城。
他们一群人顺水漂流而过,却不知道在他们走远之后,如镜般平滑的水面突然波涛翻滚,两条色白如玉的大鲢鱼从水中跃出,立在水面上化作了两个仙姿玉貌的少女。
其中一个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秋练姐姐,方才那船上坐的是谁呀,他身上的气息好可怕……不对,也不是可怕,反正就是……让我不敢冒头。”
那个叫秋练的道:“那大约是个天生的贵人,红光透体,咱们在水底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人可招惹不得,后果不是你我可以承担的。”
“姐姐放心,我一定不招惹他。”
秋练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也不知那红光到底是什么,若说是正气,却又比正气多了点什么;说是信仰之力,还有信仰之力鬼神辟易的?”
毕竟鬼神修行,也是可以吸取信仰之力的。
两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摇身一变又化作鲢鱼,争相钻入水底去了。
再说这芙蓉县,江停云去年赶考时也是来过的,对于怎么租房子、怎么备考、到哪家书斋采购文房四宝比较划算,都了如指掌。
三人先找了一家性价比较高的客栈安顿好,洗漱了一番睡了一觉,江停人就领着两人,找他去年接触过的牙婆赵大娘,帮两人找一处合适的房子租住。
毕竟离县试开考还有将近两个月,住客栈实在是不划算,且开销太大,根本不是两个农村娃能负担得起的。
江帆二人对江停云的能力也十分信服,事实证明,江亭云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
那赵大娘虽是个做中人的牙婆,免不了有些圆滑事故,做生意时却十分诚信。他们能给什么样的价钱,赵大娘手里就有什么样的房子。
几人看了三四家,都觉得价钱合适但环境不太满意。
江停云嘴甜,去年租房时就把赵大娘哄得合不拢,赵大娘对这个年轻俊小伙的印象非常好。
但再好的印象,也经不住他三番五次的缠磨呀。
被他逼得紧了,赵大娘心里赌气,脱口道:“我这里倒是有一套环境好的,五进的大院子,和这间小院子一样的价钱。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听见这话,三人都是精神一振,相互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哈,兄弟们,又有人来宣传封建迷信了!
但凡是跟江停云混得好的,都不大相信鬼神之说。实在是跟着江停云时,他们从来没遇见过半点灵异事件。
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江太阿和江帆平日里听多了村民们口口相传的灵异事件,其实他们也很好奇,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些媚艳多情的女鬼女妖们。
见两人都有意,江停云便笑眯眯地对赵大娘说:“我就知道大娘疼我,大娘放心,这两个兄弟自小就胆大包天,最不怕那些妖鬼神魔的。”
“哎哟哟,你这小冤家哟!”赵大娘又好气又爱怜地点了点江停云的额头,“若不是你缠我缠得紧,我也不想把那间院子说给你。”
刚才是情急之下说了出来,此时倒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于是便劝阻道:“大娘好心劝你们一句,这几间院子都很可以了,刚才我说的那一家,可千万去不得呀!”
江帆追问道:“大娘,这又是为何?”
赵大娘低声道:“我把这话说给你们,你们出去可别乱说。不然,我这院子可真租不出去了。”
“大娘放心。”
三人连连保证。
赵大娘这才说出缘由始末来,却是一段公案。
却原来,早几年本地有个乡绅,姓姜,自工部郎中位上致仕。本地人都喊他姜部郎。
赵大娘说的那座宅子,就是姜部郎的旧邸。不过,姜部郎早不住在那里了。
至于原因,赵大娘说是闹鬼,知道内情的人也都说是闹鬼。
所以就算那宅子占地颇广,里面三步一景五步一亭,本地也没人去买。落到赵大娘手里,也不过是偶尔坑坑看不惯的外地人。
今天若不是被他们三个逼急了,赵大娘也不会脱口把这宅子说出来。
“闹鬼?”江停云的神色古怪了一瞬。
另外两人立刻便说:“大娘放心,我等熟读圣贤之书,自有浩然正气,又岂俱鬼神哉?”
赵大娘拗不过他们,只得唉声叹气的带着三人去了。
原本赵大娘给几人介绍的宅子,都在城南,而那姜部郎的旧邸却是在城西。一行人绕了好大一个圈儿,到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眼见天色已晚,赵大娘的脚步就有些踌躇,提议道:“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吧,眼见这天都黑了,这时候进这宅子,不好。”
“没事,大娘。”江太阿拍了拍胸脯,“我们一腔正气,不怕!”
赵大娘又往后缩了缩,“但是我怕呀。”
江帆以拳抵唇,咳嗽了一声缓解笑意,拉着江停云走到赵大娘面前,“看见没有,大娘?”
“看见又怎么了?”赵大娘不明所以。
江帆以一副业务员搞直销的神态,既激昂又严肃地说:“我与太阿都比云哥年长,却甘愿奉他为兄,你可知这是为何?”
赵大娘仔细看了看三人,见他们两个的确是比江停云大个三四岁的样子,心下也觉得奇怪,“这是为何?”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江帆大声道:“云哥师从崂山一凡上人,乃是上人的关门弟子,无论武功还是道术,皆是个中翘楚。”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冲赵大娘使了个眼色,“若是这宅子里真的有鬼,岂不是正好撞到我云哥手里,替大娘你除了一害嘛。”
赵大娘狐疑地看着他,“此言当真?”
江停云道:“大娘,对着您我们能说瞎话吗?”
此时此刻,信誉度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赵大娘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云哥儿的确是个好孩子,不会说瞎话。那行,老身就陪你们走一趟。”
“大娘英明!”三人齐声恭维,又给赵大娘打了股鸡血。
她昂首挺胸地走到大门前,从胸前的搭链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红漆门上挂的那把黄铜大锁。
只从锁上爬满的铜绿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宅子已经有许久没人进来了。
赵大娘一边开锁,一边低声道:“老身上次来还是一年前,也是在傍晚。说来也怪,上回我来的时候,这园子里也有两三年没见人了,但我开了大门拿灯笼一照,你们猜怎么着?”
江停云非常配合地问:“怎么着?”
赵大娘瞪圆了眼睛,压着嗓子非常夸张地说:“这园子里的一切亭台楼阁,竹草树木,都像是时常有人打理一样,焕然如新。”
“啊!”江太阿一惊,只觉一股兴奋之情直冲脑门儿,头皮都要炸起来了,“这么说,这园子里真的有鬼?”
赵大娘吓了一跳,铜锁掉下来,正好砸脚上。
“哎哟,臭小子,嚷嚷什么?”
“哎呀大娘,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是太兴奋了,一时没收住。”
早听说云哥学道五年,如今终于有机会见识一番了,他又怎能不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