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电影院的人流总是比节假时候少一些的,夏油杰去取票的时候,五条悟和黑川羽站在他后面,一个不耐烦地嚷嚷,一个沉默地就像一座雕塑,不管怎么看都是惹人注目的组合。
大概是来看最新出的悬疑片吧。前台取票的小姑娘心想,结果在电脑上一看,他们选购的场次是最近评分很好的爱情片,还是那种评价让人少女心怦怦乱跳的校园恋爱喜剧。
夏油杰看见面前女生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不由开口问:“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祝你们观影愉快。”小姑娘连忙把三张票递给夏油杰,还对他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神秘笑容。
夏油杰:“?”
“怎么了杰,为什么取个票会这么久啊?”大概因为早上不太愉快的对话,五条悟现在有点像没有顺过来的猫,脸色还是臭臭的。
夏油杰摇首:“没事,可能是错觉吧。”
虽然他很想省钱只买一桶大份爆米花,但为了让黑川羽不被五条频繁骚扰,他最后买了三个小桶进行平均分配。
当然,他那份其实是给五条悟配备的。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小的爆米花欸!”五条悟不敢置信地比划了一下,他要买都是直接买大桶的。
夏油杰深紫色的眼眸笑得眯起:“这次你吃到了悟,有时候也要学会体验生活。”
“哈?”
在现实没有感受过的压力,在游戏里却感受到了,夏油杰恨不得可以把钱掰成两半用,而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好友还在搂着黑川羽叭叭夏油杰的罪行,完全不食人间疾苦。
他叹了口气,在选好的观影座位上坐下来,他正好坐在五条悟与黑川羽中间,莫名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黑川羽做过这样的梦,或许是对电影院还留存着一些模糊的影子,他坐在靠后的位置,左右都是无法看清的人脸,坐在身边的人笑着轻拍他的肩膀,双唇张合,应该与电影情节相关的内容,于是自己也笑起来,和另一个人分享起了此刻心情。
应该是曾经的好友吧。但是这一闪而过的记忆,很快就被疲惫的灵魂给挤走了,黑川羽往后靠了靠,抬起头开始认真地看起电影来。
是一部很典型的描述青春的爱情片,五条悟无聊地咀嚼着爆米花,不时发出抱怨:“很无聊欸,为什么他们一下子就一见钟情了,原来一见钟情这么容易吗?”
前后的情侣不时对五条悟投来谴责的目光,夏油杰冷静地离他远了一点点,表明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当电影播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里面带些沙雕气息的霸总男主去漫展s大反派,他捂着眼睛发出邪恶的笑声,将那把剑扛到肩上,说出动漫里的台词:“老子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夏油杰和黑川羽瞬间就把目光落到了五条悟身上,他对上两个人的视线,额头冒出青筋,一把抢过夏油杰怀里的爆米花,恶声恶气道:“看我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比他帅多了!”
这倒是没错,论颜值的话,五条悟的脸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上吧。
夏油杰开始和黑川羽交头接耳:“其实这句话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这男主和他是不是有点像?”
黑川羽默默点头,又拽又沙雕,可以说是完全一样了。
“喂!”五条悟绕过黑川羽想要挥舞拳头。
夏油杰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歪在黑川羽的身上大笑起来。此情此景和黑川羽的梦重合到一起,梦里模糊的人影开始变得清晰,身侧的两位好友拥有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面容。荧幕上斑斓的光晕照在黑川羽的身上,他开始想,如果今天真的是自己的生日就好了。
最后三个人被其他情侣给投诉了,工作人员礼貌地过来对他们进行了警告。夏油杰和五条悟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即使是最强的咒术师,但也是会感到疲惫的高中生而已,在感受青春的年龄,他们并不应该承担他人的生死,去一次次为了任务而奔波。
现在现实中是凌晨,最近的任务也没有停止过。
荧幕上男主与女主已经经历了误会和分歧,在磨难后互相理解。夏油杰与五条悟睡过了影院的欢笑,睡过了主角的苦难,睡过了最为艰难的吐露与倾诉。
黑川羽轻轻推醒了他们。
当他们醒来后,电影中响起学生们的欢呼,男主与女主牵着手,正好就是最幸福快乐的结局了。
他们一起走出了电影院,五条悟伸着懒腰,夏油杰歉意地说:“抱歉,没想到会忽然睡着。”
五条悟投来一瞥:“是电影太无聊啦,杰你选的电影不行啊!”
“那接下来你来选个地方吧。”夏油杰面无表情:“除了甜品店。”
“之前才和理子他们去过水族馆,动物园的话有机会直接带着无去看熊猫算了。”
“决定了,就去游乐园吧!”
夏油杰对黑川羽询问道:“无喜欢吗?”
【都没有去过。都可以。】
黑川羽如实写着,夏油杰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五条悟笑嘻嘻地伸手一把搂过黑川羽:“既然都没有去过,那生日之后就一起再去!又不是不是不上线了。”
“也是。”夏油杰也释然起来,反正以后的时间还长,可以去看的风景还有很多。
众所周知,景区与游乐园等场所的饭店消费高昂,夏油杰用软件在筛选了半天,才找见一家离得近不需要打车费,评价也还算,价格中庸的寿司店用餐。
这是对于横滨而讲最漫长的一个寒冬,游乐园的人比电影院多得多,但脸上却难以看见多少笑容。失去爱人的母亲带着孩子来游乐园玩耍,编织着父亲很快会回来的谎言。失去父母的孩子站在游乐设施的门口,将往日的照片拿出来重新回忆。
游乐园往日摆满了小摊与打气球套圈的商贩,但是现在少了最起码一半,在最热闹的小吃区,只能零星的看见几个餐车在园区内兜兜转转的。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对于黑川羽来说,这一切都是全新的,他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但是连最基本的片段都无法汇成,那些熟悉感完全可以抛之脑后,它们不过是过去的剪影罢了。
旋转木马被留到了晚上上,五条悟说最有趣的东西当然是最后才玩。夏油杰很想说他幼稚,但直接就被五条悟拽到了过山车上,在周围刺耳的尖叫声中,他忍不住想转头看看黑川羽的兜帽有没有被吹掉,结果发现五条悟也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探出身子,往黑川羽坐的地方张望。
太危险了。
夏油杰忍无可忍,他趁着还没有下坡一把将他拽了回去,扣紧了安全座椅的系带。
当他们从过山车上下来时,黑川羽的兜帽还好好的在自己头上,反而是夏油杰的头发凌乱,皮筋被他直接解了下来。
随后是旋转摇摇杯,还有火星碰撞,海盗船。游乐园的设施很多,一天都不一定可以玩完,黑川羽发现原来人在生日的时候,是可以获取如此特权。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黑川羽在心中默数了一下时间,应该还有最后半小时,就该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生日快乐,无。”在选择灯光如虹的旋转木马前,夏油杰再次对黑川羽进行了祝福。
五条悟也笑着地将手搭在黑川羽的肩膀上:“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夏油杰很想问他今日是否开心,但是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句话还是留在下次见面之时吧:“我们晚上还有任务,需要先离开一段时间。”
黑川羽沉默着,他所拿的黑笔在纸上轻点了一下,可以看出他此刻的犹豫,游乐园的灯光已经完全亮起来了,漆黑的身影被笼罩在绚丽的光影中、
【我晚上想一起。】
夏油杰沉默了,五条悟双手抱臂,他们都知道,任性这件事一向与黑川羽无关,他却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无法不在意,五条悟破罐子破摔道:“干脆就留下来吧,这么简单的任务,谁都能完成。”
夏油杰的心里也在挣扎着,但最后摇了摇头:“不可以悟,我们不能让后辈去执行我们本该执行的任务,将责任扔给他们不好。”
“但是.....哎呀,好烦啊。”五条悟抓乱了头发,他深吸一口气:“无,等我们一下,我们飞速把这个任务做完来找你。”
黑川羽看见那只漆黑的乌鸦在看着他,猩红的眼眸充斥着死亡的不祥。
灯光一点点融入夜色中,旋转木马的音乐响了起来,是一首欢快的钢琴曲。
【不能留下来吗?】
五条悟迟早会死去,人的生命无比脆弱,但是此时此刻黑川羽并不希望五条悟永远离开,家中被填满的部分,会随着一个人的离开而土崩瓦解,因为羁绊有时并不比生命脆弱多少。
“抱歉,无。”夏油杰微微垂下眼眸。只能等回来时,再给无道歉了。
【我可以不再遮挡自己】
五条悟猛地抬起头,神子的一生很少会有艰难的决定,他对于人心看得太少了,就如同此刻,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黑川羽一定要自己留下来,甚至付出如此的代价。
代价。
是可以用代价称呼的事情。
五条悟喃喃道:“可恶,下次我也有办法让你摘下斗篷。”
【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瞬:“嗯。是很重要的任务。”
五条悟想伸手拍一拍黑川羽的后辈,笑嘻嘻地让他不要多想,但是在这样的夜色中,幽灵忽然伸手拥抱住了他。
五条悟怔住了,陌生的声音被风送入他的耳畔,沙哑像是正在碎裂的浮冰。
还有十分钟,乌鸦如此叫道,诉说着今日之死。
【告死鸟——】
于是此时此刻,黑川羽轻声开口:“让我把你的痛苦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