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悠穿着花裙子,头戴太阳帽,怀抱娃娃站在院门。
可能等了太久,她转过小小的身躯,朝院内大喊:「妈妈~」
院里一片沉寂,没人应她。
阴沉的天空,乌云像马上砸到了地上,浓雾自花园袭来遮掩了她的视线,只可望见远处的屋门大敞,黑漆漆地像无底的深渊。
「妈妈...」
她带着哭腔抬腿,脚下传来刺骨的凉意。撩开小裙子,白嫩的小足已血污斑斑。
地面上一汪汪雨水里,一条条毒蛇探出畸形的头部,嘶嘶地吐着艳红的信子,阻挡她回家的路。
小心悠吓得哇哇大哭,转头向门外跑。
门口的那条柏油路被雨水洗刷的油亮透黑,她一边跑一边找。「妈妈~外公~」
两旁的参天大树在路上方交织,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光,她就像被遗弃在没有尽头的隧道,向前向后看不到出口。
孤独、无助、恐惧...她急地在路中间原地打转。
一辆汽车朝这边驶来,那是外公的车,她破涕为笑挥舞双臂。
「外公,小心悠在这!妈妈,不见了!」
可汽车并未停下,从她身旁缓慢驶过。
她疑惑地向车内望,母亲与外公就坐在后排,满面慈爱地朝她微笑。
「外公、妈妈!别丢下我!」
汽车的速度非常慢,她仿似一下长大了,弯着腰扒在车窗边跟边喊。
可无论她如何哭求,他们一言不发,微笑着频频摆手,像似作别。
「别丢下心悠,别不要我...」
她跟的好累,脚很痛。
要让车停下,她加快脚步向前,驾驶位的男人面朝前方,看不。
她拽着门把手试图打开车门,又伸手抓住方向盘,怒责:「停下!快停车!」
那个男人听到她的话,缓缓转过头,当看清他的长相时,她是多么的愤恨与绝望!
「张运平,停车!」她咬牙切齿地向后探头。「外公,他是魔鬼,快下来!」
张运平抛给她讥讽的笑后,一声轰隆,汽车开始加速。
她疯了似地拼命跑,怒骂、拍打、哭求...都无法阻止亲人被带走。
「别带走他们!」
汽车越走越远,她跌跌跌撞撞,遍体鳞伤...
「不要,妈!」毛小优猛地坐起,顷刻间被痛感席卷。「好痛!」
她卷起身体在惊恐中垂泣,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渐渐从噩梦中脱离。
昨夜的点滴重回记忆,她转头寻找,枕边已然空空。指尖轻触枕面,梨花带雨的脸浮起几分羞意。
抬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薄纱照在窗台,心情却如梦境中的天气,阴郁地压在胸口。
她叹口气,拖着酸痛的身子下床,拾起衣衫走进卫生间。
方文从公司回来,进门就问母亲。
「妈!」
正忙活的郭美玉一怔。
「不上班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他站在楼梯向上望。「她起了吗?」
「听着卫生间有水声!」她随口说道:「真能睡,我午饭都做好了!」
「爱睡多久睡多久呗!」他说着就上了楼。
毛小优低头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哗哗流水,床单上的点点殷红在水中变淡,慢慢向四周晕开。
她手指轻触,表情复杂。
有爱他的幸福,有梦境的无奈,有对外公的愧疚,这些又与对未来的忧虑矛盾汇聚,凝结成绳捆绑着她。
「醒了?」他环上她的腰,爱怜地在她秀发亲吻。
突然出现的男人让毛小优一惊,她慌忙关上水。
「怎么手洗?」他伸手去捞。「拿去洗衣机!」
「不行!」她阻挡。「被...看到不好!」
方文把双手浸入水中,唇在她耳鬓厮磨。
在白色泡沫里,她揉搓床单,他柔抚她手。
「累吗?」他语调低沉。
她点点头,红着脸地躲避。
「看着瘦,肉都长对了地方!」他没放过,吻着她的颈低语:「特别迷人!」
「别说了!」她娇嗔。
「就说!」他在她耳畔低喃:「看你可怜,不舍得折磨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还逃吗?」
她垂首浅笑。「逃了,你还找吗?」
「还用问?肯定不找!」他回道:「所以,别动不动就跑!」
「试试吧!」她淡淡说。
「挑战是吧!」他不满地提高音量。「以前逃,抓到是哄!现在逃,抓到是什么知道吗?」
「皮带抽!」她揶揄。
「那都是轻的!」方文恶狠狠继续:「看到楼下小花园没有?我买个笼子放在那,抓回来皮带抽完往里一关,三天三夜不给吃喝,还敢不敢试?」
二人正逗乐时,郭美玉上来楼,刚进房间就听见儿子这套说辞。「你们好了没有?菜都凉了!」
「你妈来了!」毛小优轻声说,打开水龙头帮他冲手。「先下去!」
方文回头一看,母亲已站在卫生间门口,他装模做样责怨:「洗干净点儿啊!」
「洗什么呢?」郭美玉探头。
他搂住母亲的肩向外走去。「别管她,爱折腾!」
母子俩下来楼,方文径直进了厨房,打开冰箱抱怨:「妈,不让你多买点水果吗?」
「哎呦,又给她切水果呢?」郭美玉跟到儿子身旁。「你穿的干干净净的,我来。」
「不用!」方文笑笑,卷起衬衫袖口。「她好像爱吃!」
「我一辈子就没享受你爸这待遇!」郭美玉吐槽完又问:「知道疼人,你怎么还打她啊?」
「啊?对!疼归疼,不听话就得打!」方文理直气壮回:「不然能老实吗?」
郭美玉小心地压低嗓音斥责:「这是家暴!跟谁学的你?」
「还能跟谁?跟我爸!」他回。
「瞎说!你爸啥时候跟我动过手?」
「我爸啊,就是个反面教材!」方文认真地切着水果。「从老方那,我是学到个道理!」
「啥意思?」郭美玉不解问。「什么道理啊?」
方文停下刀,望着母亲认真回答:「不舍得动手,所以,媳妇儿才气人!」
反应过来的郭美玉抬手就是一掌。
「臭小子!闹半天说你妈呢?」
他不痛不痒地端着果盘走出厨房,摆上餐桌,抽出纸巾擦手。「妈,昨晚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郭美玉跟到餐厅严正警告:「告诉你啊,咱家绝不允许野蛮、暴力!」
「哟,暴力分很多种!」他一本正经继续:「你得先反省下自己,有没有对我们采取欺霸暴力!」
「学你爸,给你妈扣帽子呢?」郭美玉抬手又要打。「气死你妈你开心啊?」
「瞧见没有?」他指着母亲的手。「差点忘了这条,你的绝招,以死恐吓,暴力!」
「这还不如以前冷冰冰不说话呢!」郭美玉气地坐在餐椅上。「我算看出来了,在你心里,你妈没点儿好!」
「怎么会?我妈优点是心地善良,缺点是心地瞎善良!」他跟母亲闹完,冲楼上大声嚷嚷。「毛小优,磨磨唧唧,嘛呢?再不下来,上去打了啊!」
「来了!」毛小优下楼。
「看到没有?妈,一说打就下来了,多乖!」
毛小优瞥他眼,朝郭美玉说道:「不好意思,阿姨,起的有点晚,让你做饭!」
「没事!我能做!」
「客气什么?坐下吃饭!」方文拉毛小优坐下。「你们俩做的都难吃,请人!」
「请人干嘛?」郭美玉问。「就咱们几个人,也没多少事!我和小优...」
「别指望她!」方文打断母亲的话。「她做饭难吃,衣服洗不干净,也烫不好!」
「怎么会呢?」郭美玉似乎忘了试探毛小优,可劲挑刺那档子事。「挺好的呀!」
「这不都是妈你说的吗?」他望眼在桌下拉他衣角的毛小优。「你拽***嘛?不许你再糟蹋那些食材,还有我的衣服贵着呢!」
「家里有外人,我和你爸不习惯!」郭美玉尴尬一笑。「再说,啥事没有,再不洗洗涮涮,那我不跟废人一样吗?」
「慢慢习惯!你跟我爸学,出去自己找乐子!」他喝口水继续说:「以前我不经常回来,这事就依你们,现在我说的算!」
郭美玉望眼毛小优,说道:「以后不让小优做,我做!」
而毛小优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手指暗掐惹事的男人,却被他一把攥住,继续说:「你那身体,还是歇着吧!万一再出现上次的状况,家里也得有人!」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看毛小优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方文也抓起手机起身,还不忘向母亲显摆。「看到没有,她就吃水果!」
郭美玉一脸不高兴,并没搭理他,
送她去医院的路上,毛小优一直很安静。
「怎么了?」方文问。
「昨天的迷魂汤,今天被你破功!」她叹口气。「那么多话,我在楼上就听见了!」
「想多了,那算什么事?」方文不以为然。「我不给你留台阶了吗?是不是忘了前几天过的什么日子?不请人,多长几条猫腿也不够你跑,把你解放还不高兴?」
「就是个话痨!」她白他一眼。
「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想以前的事?」方文扬起嘴角,攥住她的手。「想也不能去做!离他们远一点。」
「我知道!」她回。
「知道什么呀?这次的事情是张如君做的,他就俱全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做的那些,伤不到他。张氏和东天已正式结盟,按我之前说的,慢慢来!」
毛小优望向窗外,没再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