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的密码？
尹之枝懵了一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柯炀在说什么。
迄今为止，她住过的唯一一个使用密码开门的地方,就是新手时期，系统提供的老城区房屋。
难道说，柯炀那天负气离开商场后，在十一月的某天,曾经回过之前的地址找她,结果扑空了，还进不了门？
尹之枝：“……”
窦娥冤！明明是因为系统回收奖励，密码才会变化的。
尹之枝掀起眼皮,说：“我不是改密码，而是搬家了。现在，我已经不住那里了。”
柯炀原本含了几分愠怒的神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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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很准确。下午，阳光都收拢回了云层后,天一下就黑了。盐粒似的小雪漫天飘洒，吹在头上、衣服上,路上的行人都打起了伞，好在雪势不大，车子缓慢有序地前行,橙黄的车头灯如一束束光路，穿过迷雾。
尹之枝刷开单元楼的大门,带柯炀入内：“就是这里了。”
进了玻璃门,风小了很多。
柯炀没吭声,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之前,他想了很久,还是拉下脸去找尹之枝了。没想到根本进不去门。如今得知她搬家了，他心里舒服了一点。
但很快，柯炀又皱起了眉。
荷园路小区的楼栋有一定楼龄了，都是六户两梯的设计，四十层高，住户多，导致公寓的电梯总是很繁忙。
这会儿，两部电梯都在二十几楼，而且还在上升。
尹之枝搓了搓手，嘿嘿道：“这里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电梯慢了点儿。我住在三楼，我们走楼梯吧，节省时间。”
提起搬家的事儿，尹之枝就想到柯炀还有不少行李放在她这儿。于是，刚才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他有没有别的安排，如果没有，就请他来家里做客。
柯炀也没说要不要赴约，只冷漠地吐出两个字：“地址。”
尹之枝：“……”
经验告诉她，柯炀不拒绝，就是答应的意思。果然，停车后，柯炀跟着她进来了。
楼道里没有灯，尹之枝打开手电筒，照着两人脚下。空气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灯光在地上晃呀晃的。
“你为什么搬到这里？”
“这里租金便宜呀，交通也方便，我一个姐妹也住在这栋楼，跟我有个照应。”
柯炀碰了碰冰冷的铁栏杆。
这么黑的楼道，连声控灯也没有，尹之枝每天都得一个人走过这里？
来到三楼防火安全门前，尹之枝走得有些累，柯炀倒是步速如常。走到她前方，他停住了，回过头来，语气僵硬而嘲讽：“你那男朋友，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尹之枝孤零零地立在台阶下，仰起头，吸了吸被风吹得泛红的鼻头，小声说：“我是单身，这是我自己租的。”
柯炀收回目光，冷哼一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想。
如果当时尹之枝不是一边对自己示好，一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还骗他。如果没有那场争吵。她跟着他，根本不用去做清洁工，也不会遇到那么多糟心事，更不必辗转于各种出租屋，过苦哈哈的日子。
当初，他让中介物色的房子，都是明亮崭新的一梯二户公寓楼，比这里好多了。
尹之枝知道了，会后悔吗？
明明应该冷笑着，嘲讽她的。但是，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甫一出现，却没给柯炀带来扬眉吐气的快意。反而像是秤砣，沉甸甸，冷冰冰，坠着他的气管。
尹之枝倒没多想，澄清完，便三两步追上去，继续带路：“来吧，转右。”
走廊里终于有灯光了，她手里提着从超市买的东西，从口袋摸出钥匙，没拿稳，啪地掉到地上。
柯炀捡起来，直接插进锁孔，给她开了门。
尹之枝道谢，将塑料袋堆在鞋柜旁，开了灯。
这是一间中规中矩的公寓，一房一厅，厨房挨着入户走廊。家具似乎是自带的，单人沙发，几何形状的茶几，还有虚掩着的门。
“家里有点乱，我才搬进来两三天，还没收拾好。”尹之枝将头发拨了拨，蹲在鞋柜前，拿出毛毛拖鞋给他：“我给你拿双鞋。”
这双毛毛拖鞋和她脚上的是一对，正是之前柯炀穿过的。因为还很新，扔了太浪费了，她就把它也带过来了，以后可以给客人穿。
柯炀并不知道任何进来的人都能穿这双鞋。看到尹之枝还珍惜地收着自己的东西，他脸色缓和了几分。
柯炀换了鞋子，也没有拘谨的模样，坐在沙发上，尹之枝给他倒了杯温水。
柯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觉肺腑都暖了几分，才睨向她：“你怎么会去星光工作的，因为我？”
尹之枝：“！！！”
柯炀终于还是问了。
不想柯炀误
会她居心不良，尹之枝立刻挺直了背脊，解释了她和闻子希认识的经过，诚恳地说：“我签约时，真的不知道NOW是星光传媒的子公司……今天上总部，我才看到你。如果我知道你就是老板，我肯定不会签的，一定会换一家公司签。”
虽然一早就看过柯炀的身世了，但这点没法明说。而且，她签约时不知道他是最顶头老板，也算是实话。不然，她哪有胆子跑到得罪过的人的旗下当员工啊。
柯炀听着听着，脸色却越来越臭：“我是老板就不签？”
什么意思？她很不乐意看见他？
“我想你应该不想看到我，所以，我就不讨嫌了。”尹之枝拨了拨发丝，抬眸瞅他：“你把我微信都拉黑了。我也试过打你电话，打了好多次，可一直不通。还好今天见到你了。”
尹之枝说的电话号码，是柯炀离家后，她给他买新手机时办的卡。
由始至终，她就没有得到过柯炀真正的电话号码，也没加上他真正的微信。
柯炀的脸色阴晴不定，忽然问：“你现在的号码是什么？”
尹之枝愣了下，报上号码。柯炀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了几下。下一秒，尹之枝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她便知道是柯炀把他真正的联系方式给她了，有些受宠若惊。
柯炀将手机塞回口袋里，支着腮，微微抬起下颌，问她：“然后呢，你之前找了我那么多次，有什么事？”
明明是第一次来，他的姿态完全不像客人。
尹之枝站起来：“我有东西给你。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给你。”
柯炀的目光追着她的背影。他以为尹之枝千方百计联络他，应该是准备求和的，也许会和上次一样，软语求他回来一起住。甚至，他已经做好了看见求和礼物的准备。
听见尹之枝从房间出来的动静，柯炀立即垂下了眼，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万万没想到，尹之枝给他的，居然是两袋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柯炀瞪着这两袋行李，表情有些僵硬。
脑海空白了半晌，他才抬头，眼珠仿佛夜色，沉沉的：“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把我的东西打包还给我？”
“不止不止。”尹之枝瞧见杯子空了，十分殷勤地给他添了一杯热水，一脸讨好：“柯炀，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你可以让我继续在你家公司打工吗？”
“……”
关于柯炀不想被人提起他流落在外的经历这点，尹之枝还是很清楚的，很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我们一起住的时候，我做了不少冒犯你的事情，我其实也知道自己不对，现在一并跟你道个歉。你相信我，我真的已经改正了。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再骚扰你，也不会乱攀关系，乱跟别人吹嘘我们是认识的。”
“……”
“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尹之枝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做了一个拜神仙的动作：“以后在公司里，您就是柯总，我就是一个小员工，以前的事我全忘了。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说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别人问我，我也会说我没见过你，从来不认识你，你能不能别炒我鱿鱼？”
尹之枝的态度非常恳切，姿态也很谦卑，仿佛害怕柯炀要打碎她的饭碗一样，一直垂头认错，一句接一句地作保证，保证一定会跟他划清界限。
然而，她每说一句，柯炀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沙发的扶手，等她说完，他已经像是要吃人一样盯着她了：“没了？”
尹之枝：“？”
尹之枝与他面面相觑。
扫了一眼地面，尹之枝立刻懂了，挤出一抹狗腿的笑容：“柯总，要不要我帮你把东西提到车子里？外面下雪，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尹之枝的本意，是担心柯炀开车不安全。然而，这话落在柯炀耳中，就像嫌他走得不够快一样。
柯炀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你赶我走？”
尹之枝无辜道：“怎么会呢？我是担心下雪了，你开车不安全呀。”
柯炀深吸口气，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就直接提起了地上的东西。
一提起来，才发现，原来这些行李那么轻。
这就是他和尹之枝一起住了几个月留下的证据。走出这个门，关于他的一切，就算是从尹之枝的生活里消失了。
……消失就消失。到最后，后悔的人肯定不是他。
就在柯炀开门离去时，尹之枝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追上来，说：“等一等！”
柯炀遽然望向她。
尹之枝穿着那双毛茸拖鞋，来到玄关处，问：“我的钥匙是不是在你那儿？”
柯炀一顿。
这间房子的家具摆设，跟以前在老城区的那间房子有些像。进门左手边，靠墙处是一个白色鞋柜，有些脱漆了。
曾经，尹之枝担心他出门逛街没钱花，怕他出去了进不了家门，总会在抽屉里放些零花钱，还把门口密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抄下来，贴在鞋柜上。
而现在，她管他要回钥匙，还赶他走。
柯炀在衣兜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他进门时随手塞进去的钥匙，将那串冰凉凉的钥匙小铁片掏出来，拍在鞋柜上，就寒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
“柯总，慢走不送，小心开车！”
柯炀蓦地停住，眸若寒冰，回过头去，可那扇门已经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尹之枝关上门，叉着腰，回想了一下双方刚才的交涉。
她请求柯炀别给她穿小鞋，柯炀没拒绝。那么，依然是按照“不拒绝就是答应”的逻辑，他这是放过她的意思了吧。
尹之枝抱臂，复盘了一遍，彻底放下心来，蹦蹦跳跳地去叫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