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投进恶臭熏天的牢房,宋财和杏花直接吐了,一个个面无人色的靠在冷冰冰的墙上,无比怀念将近一个月来,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日子。
原以为府衙很快就会提审他们,没想到府衙上下忙着抓捕凶手,根本没空理会这对冒充他人的“父子”。
一晃就过了七八天,每日吃着发酸的稀粥,夜里被老鼠啃脚趾,宋财比杏花还难以忍受,终于在打死一只比小猫崽还要大的老鼠后,他疯狂摇门:“快来人,快来人——”
狱卒被吵醒,抓起鞭子走过来,朝着宋财狠狠抽去:“再敢鬼喊鬼叫,爷抽死你!”
宋财早有防备,在他抬手挥鞭的瞬间就躲了开,大声对狱卒叫道:“我叫宋财,在这淮安府的地界儿也是有点头脸的,快让你们主事的放我出去!”
他这么说,是想引起狱卒的重视,甚至幻想着他失踪后,家里人会报官找他,到时候官府确定了他的身份,他就能从这个见鬼的地方走出去。
当然,前提是他的家人真在淮安府,也报官在找他,不然一切都是妄想。
这一点,宋财很清楚,这么做是在赌!
“什么?你叫什么?”狱卒再次举起的鞭子停在半空中,瞪大眼睛盯着宋财的脸,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
宋财吸了吸气,重复刚才的话:“我叫宋财,在这淮安府的地界儿也是有点头脸的,快让你们主事的放我出去!”
狱卒跟撞鬼似的连连后退:“你你你,你真叫宋财?那你说说你家在哪儿,你闺女叫什么。”
宋财看了满怀期待的杏花一眼,摇了摇头:“我的脑子受过重伤,不记得前尘往事,只知道有个闺女叫溪溪。”
对上了,名字对上了,宋姑娘的大名不正是这个么?
狱卒心里狂叫,转身就往外跑:“头,头,快来啊,你快来啊,出大事了——”
宋溪溪是府衙的红人,每次来到府衙,拴在院子里的狗看到了,也要站起来跟她打招呼,牢房里的狱卒们,自然听过她的大名。
宋财在清江府落水失踪一事,早已传遍了府衙上下,宋家花费几千两搜寻悬赏一事,更是被议论了很久,至今还有人提起。
结果遍寻不着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牢房里,这不是大白天见鬼么?
被狱卒嚷嚷过来的牢头没有见过宋财,也不知道牢里的人是不是宋家要找的人,便急忙往上禀报请上官拿主意。
很快这件事就传到了杜巍耳中,奈何杜巍也没见过宋财(他去宋家两次,宋财都在镇上),而熟悉宋财的常捕快又外出抓犯人了。
杜巍果断吩咐亲随:“你亲自跑一趟,让溪丫头赶紧过来!”
“是,大人!”亲随领命,快马加鞭赶往宋家岙。
宋家门口站满了人,俱是身着素衣腰间系着白巾。
宋青山三兄弟,更是穿着丧服,头上戴着孝。
作为宋财的亲侄子,他们要随宋溪溪一道前往清江府,帮忙将宋财的魂魄请回来。
唯一该到场却没在的人,只有被牛家二老哄去府城的牛花了。
“溪丫头,这只大公鸡你要抱牢,路上给它喂点吃的喝的,到地方后一定要抱着它,一遍遍喊你爹的名字……”
老村长拄着拐杖对宋溪溪仔细叮嘱,怕她忘记了不能让亲爹的魂魄顺利归乡。
“老爷爷,我记下了。”
宋溪溪很清楚这么做,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可是明知道这么做是自欺欺人,她还是在心里默念数遍丝毫不敢忘记。
老村长看了看天色,对其他人点了点头:“抬上祭物,起程罢。”
宋溪溪向眼眶通红的宋五福张小妹告别,抱着大公鸡骑上马背。
就在她轻夹马腹,准备出发前往澴河时,一道疾驰的马蹄声传来,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的朝着村口看去。
“是明朗来了?”张小妹以为小孙女对赵明朗说了给小儿子叫魂的事,骑马而来的人是他。
宋溪溪摇了摇头,并没有对赵明朗提这件事,猜测他这次过来是有别的事,便停在原地等候。
马背上的她,看得比其他人远,第一个发现来人并不是赵明朗,而是杜巍的亲随。
不一会儿,亲随就来到了宋家门口。
看到在场的情形,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下马对宋溪溪拱手:“宋姑娘,小的有事要报。”
宋溪溪以为是杜巍出了什么事,便将大公鸡交给了宋青山,自己下马走到亲随面前:“你说。”
亲随上前两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日前府衙抓获一人,自称是姑娘的父亲。大人无法确定此人的身份,让姑娘亲自前往核实。”
宋溪溪脑子一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他,他回来了?
瞬间的工夫,她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走到面带急色的老两口面前:“爷爷,奶奶,我有要事前往府衙,且等我回来再做计较!”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是不想说实话,是怕乌龙一场让老两口再受打击。
宋五福和张小妹很急,担心错过时间叫不回小儿子的魂魄,但见小孙女神情严肃,这一趟非去不可,只能压下心头的焦虑说道:“快去快回。”
宋溪溪重重点头,取下头上的白巾,冲亲随点了点头就与他快马加鞭赶往府城。
不明真相的村民们看着她放下亲爹的事,就这么跟着官府的人走了,一个个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咋回事,官府的事再大,能有给父亲叫魂的事大?”
“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吧,没看五福叔他们都没说什么?倒是立衣冠冢的日子都定好了,随意更改不行,我看不如让青山兄弟几个,替溪丫头把阿财的魂叫回来。”
“还是算了,这么重要的事,溪丫头不亲自去,以后会有人戳她脊梁骨,五福叔他们也不会同意。”
“……”
宋家人听着周遭的议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们相信自己的孙女(侄女),不是为了不相干的事,撇下亲爹不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