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处理公务的杜巍得知宋溪溪求见,纳罕之余硬是挤出时间召见了她。
宋溪溪半句废话都没有,将今日所见所闻如实相告。
杜巍为官多年,见过的不法之事数不胜数,对这桩逼良为娼的案子并未放在心上:“溪溪放心,本官会命人调查清楚,依律重判。”
宋溪溪暗示道:“幕后黑手是永发赌坊,听说它在府城盘踞三十年,借偿还赌债的名义不知敛下多少不义之财,像芽儿这样的苦主肯定不止一个……”
杜巍越听越觉得她在针对永发赌坊,不由得好奇道:“永发赌坊的主人与你有仇?”
宋溪溪:“……”
感情说得嘴皮子都干了,这人就八卦她和永发赌坊是不是有仇?
第一次发现杜巍如此不靠谱,宋溪溪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永发赌坊做了太多的缺德事,大人不如将它的底细查清楚,顺便查抄赌坊的不法所得,用来开办抚孤院。”
或许觉得这行径太过匪气,不符合官府的形象,她连理由都想好了:“开办抚孤院,让幼有所养,老有所终,是大慈大善,赌坊的作恶者知道了,也会感激大人替他们积德。”
杜巍眼神古怪地盯着宋溪溪,沉默了好一会儿蹦出一句话:“这是把人卖了,还要打着为其好的幌子!丫头,杀人诛心呐!”
宋溪溪干咳一声,严词纠正:“民女是急大人之急,忧大人之所忧。”
所以要不要“杀人诛心”,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杜巍一眼看穿了小姑娘的想法,有些头疼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宋溪溪不清楚他的决定,却知道现在不能问,转身欲走之际又扭头提醒道:“还有个叫万花楼的,真正的东家应该也是永发赌坊的,要是大人把它也抄了,多办三五个抚孤院不在话下。”
杜巍:“……”
这永发赌坊撞到你手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心里吐槽着,杜巍还是决定亲自审问被关进大牢的八字胡等人,并派出两路人马彻查永发赌坊和万花楼。
这两处盘踞府城多年,胆敢设局害人,逼良为娼,却无人闹到他的面前,要说背后没有靠山,杜巍第一个不相信!
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整个府衙从上到下梳理一遍,肃清不正之风。
宋溪溪出来的时候,小田庄已完成过户,落在了宋五福的名下。
拿到佣金的牙人先一步离开了,让人意外的是已经做完笔录的邹老爷和芽儿竟然还在这里。
“乖宝,你来看看,这上面写的都没问题吧?”一看到孙女,宋五福连忙冲她招手,喜滋滋地拿出还没捂热的田契和房契。
宋溪溪心知不是怀疑经手的官员出错,而是太开心了想与自己分享这份喜悦,便顺着老爷子的意思接过两张盖有官印的契纸,逐字逐句地念了一遍。
学了一年多,常用字她已识得大半。不仅能念字数不多的契纸,上回还给远在京城的牛放一家写了一封简短的家信。
最后,这封家信交给了姜夷,想来再过不久就要到牛放手上了。
宋五福眯着眼睛听完,压低声音道:“乖宝,要是你奶奶问起买庄子是谁的主意,你就说是你瞧着好买来种粮食卖的。”
宋溪溪忍俊不禁:“爷爷,买田置地是喜事,就算你说是你的主意,奶奶也不会骂人的。”
宋五福叹了口气:“你奶奶不会嫌田地多,她会骂爷爷不会算账,不知道加点钱买个更大的。”
田庄面积越小,通常单价越高。相对而言,买大田庄确实更划算。
宋溪溪自然不会让老爷子被骂,爽快答应下来:“我会说是我的主意,回头遇到合适的大庄子,爷爷买来落在奶奶名下,奶奶一定高兴。”
宋五福听罢,笑得更美了:“成,回头遇到大的,带着你奶奶一块儿来!”
待祖孙俩说完话,邹老爷一脸讨好地凑了过来:“今日鄙人得以脱险,真是多亏宋姑娘仗义相救啊!”
宋溪溪厌恶赌狗,对面前之人不可能有好脸色:“你说错了,我没想救你。”
邹老爷面色一僵,随即变得愈发卑微:“是是是,宋姑娘这样的人物,鄙人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宋溪溪不想与他多费唇舌,不耐烦道:“没别的事话,你就田庄收拾收拾,三日后我要在牙人那里见到钥匙!”
邹老爷恳求道:“宋姑娘,你好人做到底,能否再宽限几日。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宅子,等永发赌坊将我的大宅还回来,我一定立马搬走!”
宋溪溪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回来?你凭什么认为永发赌坊会把大宅还给你?”
邹老爷没有听出话里的讽刺,信心满满道:“永发赌坊威逼利诱,以极低的价钱拿走我家大宅家产,待知府大人查明一切,定会为我主持公道,让永发赌坊物归原主!”
宋溪溪摇了摇头,不知道该笑他天真还是笑他蠢。
不过她懒得吵醒他的白日梦,冷着脸道:“三日后见不到钥匙,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邹老爷傻眼了,暗骂宋溪溪小气才给三天时间。只是想起宋溪溪对待八字胡等人的狠劲儿,他屁都不敢放一个,缩着脖子答应了。
宋溪溪和宋五福准备离开,没想到刚走两步,又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宋、宋姐姐,宋爷爷,芽、芽儿无家可归,自愿卖身给二位恩人当牛做马,求二位恩人收留!”
芽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给祖孙俩磕了一头,漂亮的狐狸眼满是乞求。
“芽儿,你这是做什么!”
邹老爷又气又恼,巴掌都举起来了,被宋溪溪犀利的眼神一扫,吓得立马放下去,又上前拉扯芽儿:“我是你表舅,是你唯一的亲人,我在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
芽儿缩成一团,百般抗拒:“表舅舅,当年做主收留芽儿的人是舅公,如今舅公已去,应承祖母答应照顾芽儿的事就不作数了,表舅舅的家不是芽儿的家!”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表舅舅赌博不仅输光家产,还与独子表哥断绝父子关系,使得表哥入赘表嫂家,带着表侄子一去不回。
都这样了,表舅舅都没能戒掉赌博,今日还要将她卖给赌坊,卖到万花楼那样的腌臜地。要不是宋姐姐出手,她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要是继续跟着舅公,她不可能躲过被卖掉的命运,到头来还是会选择一头撞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