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长生,你要搞清楚你的地位,你不过是侯府的家奴,有什么权利在这里指指点点。”
在盛长槐和太后,以及太子于国舅府中密谈之时。在另外一个被个别攀附刘贵妃的官员也称之为国舅府的寿亭侯府,除了寿亭侯之外,刘贵妃的姐姐,姐夫,刘氏一族在军中,朝中的重要族人,王家的王老太太,宁远侯府的秦太夫人,还有宁远侯府的三郎顾廷炜,东昌侯,扬州封家封厚,加上因刘贵妃的缘故进入中书省的严相公,十几号人共聚一堂,也在商议着一些机密之事。
而他们谈论的内容,赫然便是于官家寿诞之日谋逆的事情。
盛长槐猜的不错,前些天在秦风路捷报传来之时,刘贵妃的谋主元长生就给刘贵妃建议,于官家寿诞之日发动谋反,已经得到了刘贵妃的认可。
除了刘家三姐妹,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刘家人想要谋划宫变的事情,每個人脸上的表情都不甚相同。面带激动的有之,惊天骇俗者有之,跃跃欲试者有之,细察之又有细微的差距。
比如刘家族人,则是最激动的一波人,刘氏一族本就是禹州小家族,人数虽然不少,但族中却没有可堪大用者,除了一个以秀才之身被刘贵妃安插到户部做杂官之外,大部分都是进入军中,倚靠刘贵妃的姐夫,成为军中基层军官,这也是刘贵妃的姐夫能够掌控禁军宿卫的原因。
他们激动的原因莫过于想到永王登基之后,刘氏一族便是后族,除了皇家之外排名第二,至少在永王成年亲政之前,以刘贵妃只信任自己人的性格,必然要大用刘氏一族的人,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至少在座的这几个必然前途光明。
而面带惊骇之色的,便是王太夫人和严相公这样的文官或者文官家眷,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虽然同样是投靠刘贵妃的,王太夫人从来没想过参与到谋逆的事情中去,虽然她不知道刘贵妃的把握有多大,但她很明白,无论刘贵妃事成与否,王家日后的日子都不会怎么好。
别看这两年刘贵妃对王家颇为倚重,那是因为王家还有用处,等到刘贵妃谋逆事成,永王的皇位稳固,王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自家儿子那个礼部尚书已经是极致了,哪怕是刘贵妃她们也能看出来,自家儿子能力有限,实际上王家现在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之前刘贵妃拉拢王家,是看重了王家的人脉,但实际上王家替刘贵妃拉拢的文官聊聊无几,毕竟王老太师当年身处高位,没几把刷子,也做不了王老太师的门生,自然能看出永王无法成为储君的事实,故旧就更不用说了,人走茶凉,没多少人情可言,尤其是韩大相公一直对外流漏出支持太子的态度。
一旦刘贵妃事成,王家没了用处,王家舅哥那个礼部尚书能做多久还不一定,文官或许没有骨气,但一定会看不起王家这等趋炎附势的人家,他们会认同已经成为皇帝的永王,甚至捏着鼻子认下刘贵妃这个谋逆的太后,但是为了表示自己的风骨,一定会和谋逆的文官划清界限,到那个时候,王家一无能力,二无人脉,最多风光几年,等到朝中百官得到刘贵妃一家的信任,王家舅哥自己不给后来者腾位置,就等着被弹劾吧。
若是刘贵妃谋逆失败,那就一切休提,王家会因为参与谋逆进入万劫不复之地。
实际上现如今,刘贵妃麾下的文官领袖,还得是严相公这个榜眼出身的进士。而严相公投靠刘贵妃,不过是投机而已,并非真的想要参与到谋逆中去。在大宋,站错队并不可怕,严相公不过是要一个拜相的资历而已,等到太子登基,虽然会冷落一段时间,但是对文官而言,起起伏伏不是家常便饭吗,等到日后朝中生变,太子也没那么小心眼,总有起复的一天。
但是参与到谋逆不同,大宋不杀士大夫,但不包含十恶不赦,谋逆可是十恶不赦中排名第一的存在。一旦事情败露,别说日后起复,性命都保不住。
而跃跃欲试者,便是秦太夫人母子,这两年,顾廷炜被母亲各种熏陶,再加上顾家有一个现成的例子,顾廷烨不就是因为从龙之功上位的吗,当年官家还不如永王呢,更何况,顾廷炜在西郊大营历练了两年,自然知道西郊大营那边的铁律,没有西郊大营,刘贵妃手里掌握的军队足以谋逆成功。
在秦太夫人母子看来,天时地利人和,刘贵妃母子无一不缺。
所谓天时,就是如今大宋和北辽开战,太子亲信都被牵制在河北路。所谓地利,刘贵妃管理后宫多年,可以说皇宫就是刘贵妃的主场,至于人和,就是官家对刘贵妃母子的宠爱,从之前刘贵妃省亲的奢华排场就可以看出来,官家一定不会想到,刘贵妃已经起了谋逆的心思。
因此在秦太夫人母子眼里,刘贵妃谋逆成功的胜算至少在八成。而军方重要的人物高昌侯,则是刘氏族人和秦太夫人的两种情绪兼有,从上了刘贵妃的船之后,他就想到了这一天,文官站错队还有起复的时候,勋贵站错队,那就是罢爵去官,成为平民,其实在他心里,一直期盼着这一天。
文官的代表王太夫人和严相公虽然心中惊骇莫名,但却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下船了,从被邀请到今日的密谋之后,恐怕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刘贵妃派人盯了起来,一旦他们有告密的想法,刘贵妃一定会玉石俱焚,让他们后悔自己的背叛。
但今日,却有一个人,开口反对这个计划,反对者,竟然是提出官家寿诞之日发动谋逆的元长生。元长生也没想到,他刚一开口提出不妥之处,寿亭侯竟然一反常态,不像之前对他推心置腹那般,和前几天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出来。
正当元长生错愕之时,刘贵妃的姐姐,二品诰命夫人刘夫人将自家弟弟寿亭侯啦到一旁,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多事,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元长生赔了个不是。
“先生不要怪舍弟口不择言,他并非是针对先生,而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在贵妃那边挂了号的,我们所有的谋划,都是基于那日发动宫变做准备的,而且,这个计划也是先生一力主张的,反而是先生第一个反对,先生大才,自然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计划好的事情一旦发送变动,这其中的变数可就增加了无数个,舍弟也是担心,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咱们在座的都会万劫不复,我们刘家自然是首当其冲,作为主谋,诛九族都不为过,所以他才有些太过于激动了,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一旁的寿亭侯已经被大内统领马辉,也就是刘贵妃的姐夫拉到角落里面,在元长生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他并未发现寿亭侯眼中的怨恨。又听到刘夫人如此说话,他又能如何,寿亭侯就那个怂脾气,急了的时候,连自家姐夫的面子都不给,能管住他的,也就是刘贵妃和刘夫人姐妹两个,除此之外,恐怕只有官家等聊聊数人的话他不敢不听。
虽然自己并不像寿亭侯说的那样,只是寿亭侯府的一个家奴,但是师爷的身份又能高到哪里去。况且,在座的人里面,刘夫人要是不说,没人知道刘贵妃谋逆的事情,是自己一手制定的计划。..
而且,刘夫人那话说的不错,自己的计划,自己反对,寿亭侯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谋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出尔反尔,好像拿大家伙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甚至有自己把他们姐弟当猴耍的可能。
果然,刘夫人看到元长生的脸色稍微平缓,马上就开口问道。
“我也知道,先生不会无缘无故推翻自己的计划,要我们提前发动宫变,还请先生明示,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让先生会自己反对自己之前制定的计划。”
元长生苦笑了一声说道。
“夫人可曾听说,西平侯昨日回京了,今天已经去了国舅府探望太后娘娘。”
听元长生这么说,刘夫人突然笑了出来。
“我当是什么呢,西平侯和太子交好是不错,但他这次回来是有缘故的,太后病重,贵妃娘娘已经在太医院找给太后瞧病的太医确认过了,太后可能没多少时日了,曹家嫡系子侄都是襁褓中的婴儿,靖王又年幼,你估计也听说了,太后对西平侯有大恩,我还没见过哪个臣子能得到当朝太后如此宠爱的。贵妃也听官家说过,太后怕自己熬不了多久,希望能有个贴心的后辈给自己扶馆,太后和官家之前闹的不愉快,宗室这两年也不太往来,除了大长公主的几个儿子,也就西平侯算是和太后亲近的后辈了。”
刘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西平侯我也了解过,确实是难得的俊才,也是个知道感恩的,要不是因为他和太子亲近,贵妃娘娘甚至想在成事之后施恩于他,也好叫他效忠于新君。”
说完,刘贵妃瞧了瞧王太夫人和秦太夫人的脸色,故意又加了一句,自以为自己说的这番话,能够博取二人的感激。
“不过呢,我也和贵妃娘娘说过,西平侯和王家有血海深仇,王家对贵妃忠心耿耿,不能寒了太夫人的心。更何况,他那个从小最亲近的妹妹对秦太夫人这个婆母不敬,同样是盛家老太太教导出来的,两人的脾气秉性应该差不到哪去,所谓知恩图报,恐怕是攀附太后的权势罢了。更何况官家待他也不错,没听说他对官家又多么忠心,可见其人并非传闻中的那样。贵妃听我这么说之后,也觉得西平侯表里不一,不是良臣,放弃了日后拉拢西平侯的打算,至于成事之后如何,王家和秦太夫人你们有的是机会为自家解气,到时候我也会帮你们一把,让你们两家出这口恶气。”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暗示了,秦太夫人满眼放光,好像看到了盛家姐弟跪在自家面前求饶的惊喜,当即带着自家儿子给刘夫人跪下来表忠心。
“夫人放心,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顾家和秦家,一定为夫人马首是瞻,我们两家都是军中勋贵,定会力挺马将军成为军中第一人。”
而一旁的王太夫人见秦太夫人这样,也不得不跟着跪下来。
“王家也一样。”
但是,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的刘夫人,没发现王太夫人眼神里的不屑。而一旁的严相公看着眼前这一目,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当初我是不是选择错了,谁又能想到刘家姐弟如此大胆。而且,他们不仅大胆,而且自大,这才哪到哪,就开始想到日后争权夺利的事情了,刘夫人此举,到好像是已经做好了日后和贵妃争高低的打算。”
严相公乃是堂堂榜眼出身,只因为以前得罪过韩大相公,才一直被打压闲置,要不然也不会另辟奇径,通过攀附刘贵妃入朝,他不是看不懂官家的谋划,只不过认为自己能火中取栗而已,结果就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严相公自然是个明白事的,冷眼旁观之下,已经看出了刘夫人心里其实还有其他长远的盘算,恐怕刘贵妃也没想到,她的姐姐,现在已经做好了日后架空她们母子的打算。
马辉是禁军统领,在这次在拉拢了文官和勋贵的代表,日后即便是谋逆顺利,刘夫人夫妻控制了皇宫,在拉拢的文武领袖,到时候朝堂上,是刘贵妃说了算,还是刘夫人,或者马将军说了算,那还不一定呢。
“想不到我堂堂榜眼出身,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谋逆就谋逆,可是,这都是什么队友。”
若是盛长槐知道严相公的心思,一定会告诉他一句话,这帮人里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都是一帮不知所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