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槐已经许久不做诗词了,一个是因为他夹带中的传世诗词记得已经不太多了,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也没有必要抄写诗词来替自己扬名了,一代新儒的头衔,随着宋词将心学典籍整理归纳完成,再加上这两年人在西北,关学自张载等大儒以下,对于盛长槐提前带到大宋的心学各种吹捧。
在这个二程未出,朱熹还是个年轻学子的年代,领先于理学五百年的思想,而且是一个一出世没多久就已经完善的心学,无疑是成年人吊打小孩子。
在原时空,张载本来也是理学宗师之一,但是在现在这个时空,张载受到盛长槐的恩惠,横渠四句提前了多少年横空出世,本来就对盛长槐的好感十分强烈。
在盛长槐心学问世的时候,虽然对他们之前的思想有些冲击,但不像王阳明当年创建心学的时候那样被理学大儒视为异端。尤其是张载这个当世文坛宗室,第一时间不是反驳盛长槐的理论,而是下功夫去研究和他们之前所理解的圣人典籍有何不同。
凡是都怕认真二字,心学能在后世比理学得到更多人的追捧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不见得心学就比理学先进,但是想比于还没发展到大成的理学,盛长槐虽然没有得到心学真传,但是却把心学的核心思想带了过来。
不得不说,宋词真是一个做学问的好手,经过他完善整理的心学,已经很接近王阳明心学大成的思想。再加上海家协同翰林院同僚的完善,比之现在的理学前进了一大步。
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一个正在摸索阶段,一个是由大成理论进行逆推,当然心学的进展神速。
大宋又是一个文化包容的时代,比之原时空明朝的文坛更加宽容,而且心学也不是挖掘儒家根基,其中的思想和理学有着种种重叠之处,用张载的话来说,儒学理论,殊途同归。
盛长槐又在西北搞出种种实务,至少安抚司所辖的西北州府百姓的生活天翻地覆,所谓立功,立言盛长槐已经完成了两个,至于立德这一块,谁也在盛长槐身上找不出特别大的纰漏,他又是探花出身,文官的身份很能得到文人的认同,可以这么说,盛长槐是当世最接近三不朽的。
所以,即便是韩章韩大相公,这两年也没有再次针对盛长槐。
在这样的情况下,心学理论从西北辐射至全国,尤其是西北,关学已经在张载的认同下,转而自称心学门生,所以,像盛长槐这样的身份,只要他不愿意,没人敢逼他作诗赋词。
按照西北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西平侯为当世新儒,自然是要往立地成圣的方向去努力的,诗词乃是小道,做的再多,也是无端耗费心力,不如把心思用在著书立说上面。
时隔近两年,盛长槐再一次出手作诗,只有一个原因,巩州之战。
盛长槐本来还对这场防守战信心十足,在他看来,大宋军队,野战是差点意思,但是打防守,应该问题不大,即便是如今秦风路这边缺少援军,只能依靠现有力量防卫西夏的入侵。
尤其是转运司放开粮食运输之后,跟着秦风路安抚司讨生活的商贾,发挥了前所未有的功效,十天时间,六州之地存量以及足以让六州军民食用半年有余。
再加上秦州工业园打造的精良兵器,箭矢,手榴弹,还有第一代火绳枪的问世,让盛长槐的信心满满,觉得这一次西夏要是敢来,只会在城墙下碰个头破血流,铩羽而归。..
但是他忘记了,自己之前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敌人,蜀州那边,三川郡,最大的部落不过两千余青壮,其余皆是五百到一千,秦风路这边倒是有几个大一点的部落,号称十三部联盟,实际上都是一盘散沙。
真正的职业军人占比很少,指挥战斗的又是各自部落的头人,也就相当于后世大一点的村长,靠的不过是牧民的勇武来争夺生存空间,恐怕连兵书看都没看过,指挥能力更是差强人意。
更不用说各部落之间心怀鬼胎,无法拧成一股绳,当初在蜀州,盛长槐麾下是宋朝中在神策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士,一是为了讨好盛长槐,二是为了给自己的族侄铺路。
在秦风路这边,更是大名鼎鼎的西军精锐,西北第一将全武亲手打造的一只强军,再加上第一次面世的手榴弹等超出这个时代的武器,要在打不赢,盛长槐不如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但是这一次,盛长槐面对的可是和西军打了几十年,还能够稍微占据上风的西夏军队,党项人的彪悍,再加上指挥艺术不输于大宋名将的西夏将领。
甚至于手榴弹这玩意,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东西,面世不过半年,西夏那边就已经研究出了对应的东西,也就是辽国那边相对消息滞后一些,这玩意除了打仗,并不会在其他地方用到。
哪怕西夏的手榴弹威力和大宋比起来差的太远了,但是这时代的聪明人倒是挺多的,威力不够,数量来凑,遭遇战上西夏的手榴弹和爆竹没啥区别,但是在攻城战里面,西夏将领另辟奇径,使用了和盛长槐之前夜袭吐蕃大营同样的用法,使用投石机来投掷集束手榴弹。
毕竟火药的威力差远了,但比起石头来说,这玩意最大的好处就是质量比石头轻,投掷的距离会更远,城墙上的士兵倒还罢了,城中的老百姓就倒了大霉了。
以前的投石机,离得太近,容易被守城军针对,离的远了,也就将将投掷到城墙边上,现在可好,都不用推进到多近,更轻的集束手榴弹,在空中解体之后,四散投入城中,火药除了爆炸之外,燃烧也是一个最大的特质。
这年头的建筑,除了有钱人家,还能使用部分石料,大部分小老百姓还是使用木头来建造房屋,屋顶更是各种茅草,稍微有点火星子,一烧烧一片。
一开始的时候,盛长槐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等到城中四处着火的时候,不得不分散兵力和民夫去城中灭火,差点让西夏人攻破城墙。
好在后面盛长槐有了准备,下发到都头一级的望远镜起了奇效,西夏人的投石机无所遁形,威力更强大的集束手榴弹集中覆盖,才得以将西夏的投石机尽数损毁。
但还是那句话,西夏不比吐蕃牧民,国内还是有能工巧匠的,成品的投石机被损毁,他们还可以就地取材,重新制作,虽然速度慢了许多。
但是,西夏将领学乖了,知道大宋有着可以远视的利器,白日里投石器无所遁形,晚上就好办了,又不用瞄准,往城里投就是了,这就导致一个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晚上大宋军民四处灭火,耗费了大量的心力,白天守城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好在后来没有受到攻击的熙州及时派了援军过来,盛长槐才不会束手束脚,之前不知道西夏从哪里进攻,巩州的兵力有所不足,等到援军到来,尤其是骑兵的支援,让盛长槐终于可以放开手脚。
晚上西夏袭扰的时候,只需要看哪里有火光,就去哪里支援,不需要和西夏缠斗,只需要使用手榴弹毁掉投石机,然后在利用夜色,不断的在外围使用盛长槐让秦州工业园特制的大弹弓投掷手榴弹袭扰西夏军营。
攻防之势才得以逆转,大宋的手榴弹,可不是西夏那种只能炸开两半的破烂货,再加上大宋军队随时可以退入城墙之内,前段时间盛长槐怎么头疼,现在就该轮到西夏将领怎么头疼了。
唯独叫盛长槐失落的是,西夏军队比吐蕃联军的军纪好了太多,西夏将领的指挥能力也比吐蕃头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营啸之事从来没发生过,盛长槐也找不到任何机会夜袭西夏军营。
巩州知州是个四十多岁中年人,这几年安抚司的种种举措,秦州和熙州虽然是受益最大的,但是巩州等几个州府也跟着占了很多便宜。秦州工业园和熙州产业园招工,优先选择安抚司辖下几州,巩州百姓只要肯下力气,肯吃苦,自然能在秦州和熙州挣到养家糊口的银子,甚至比以前自耕农的收入都要高出一截。
最让几个知州兴奋的是,因为百姓有了其他选择,不用死盯着田地,很多无地百姓,在也不用给地主家当佃户,受到地主家高额租金的剥削。、
种地的人少了,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就不得不降低租金,以吸引贫寒百姓给他们家种地,又或者雇佣长工的时候大额提高佣金。
此消彼长,整个安抚司辖下的地主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世道变了,种地的收入哪里比的上开办作坊和工厂,但是开办作坊和工厂,就比如得有银子。
甚至有银子还不行,还得能够得到安抚司那边的技术,为了能够分一杯羹,安抚司辖下的大户,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安抚司的要求,出售部分田地以换取在秦州开设作坊和工厂的资格。
这一出售可倒好,前边出售田地的都是出售给安抚司,安抚司在以最低的佣金租给没地的百姓,本来就缺少劳力的地主,总不能看自家田地荒着吧,和安抚司一样的租金出租,他们又不愿意。
这时候,就有聪明人帮他们算了一笔账,租给穷人种地,一年收益扣除给朝廷交的税银之后,所剩无几,如果把地卖了,钱存到秦盛钱庄里面,每年的利息也少不了多少,甚至于如果购买工业园发行的股票,每年的分红虽然和田地的租金差不多,但是这钱不用交税啊。
这一切都在盛长槐的预料之中,甚至于谣言一开始,还是盛长槐授意关中学子中信得过的传出去的。
前面出售田地的是大家族,他们有机会接触到更多东西,有资格加入到西北大开发的战略中,他们的加入,对于秦州工业园和产业园来说,也是一种加强,后面的那部分,是中等地主,没背景,没后台的,但是他们会算账啊。
大家族因为手里掌握了不得已卖身为奴的仆役,他们种地的人手还能支撑过来,所以盛长槐只能拿秦州工业园的准入证来卡他们,逼迫他们出售土地。
后面那些中等地主,等到大地主们卖地之后,安抚司分流了佃户,再加上盛长槐放出了股票这个大杀器,当然,推出股票交易所还是任重而道远,本来没资格跟着安抚司喝汤的富农或者中等地主,有了其他来钱的渠道,又看到大地主们都纷纷卖地,自然也不会想到这是安抚司故意设下的计谋,当然就跟着一起卖地,买股票了。
至于这个股票,玻璃和香水这种暴利的,当然不能放出去,但是后面的炼钢厂,甚至于香皂作坊等,这都是需要大量的钱财投入的,安抚司得到了发展资金,有钱有势的大地主们得到了参与西部大开发,赚取高额利润的机会。中等地主们虽然只能保留部分土地,但也得到了至少几十年旱涝保收的收益。
更重要的是贫寒百姓,种地所得,可以更多留给自家,增加了他们抗风险的能力,多余的劳动力,有了更多的赚钱机会。而收获最大的便是州县衙门,什么都没做,治下百姓收入大增,老百姓们有了钱,就少了铤而走险的能力,小偷小摸都少了许多,街上的二流子们,也因为有了赚钱的机会,治安问题也大大缓解。
更让他们喜出望外的是,西北多土匪,以前都是活不下去了才入草为寇,现在安抚司兵强马壮,为了打通商道,四处剿匪,不知道有多少土匪山贼,主动向县衙投案,愿意充入军中,因为他们从熟人那里得知,现在安抚司上吹风,还要冒着被官兵围剿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