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贼找死。”
全怜还没反应过来,她身边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就冲了上来,双手持着一柄独角铜人槊当空劈下。
“且慢。”
“伯爷小心。”
全怜和宋清脸上大急,一个来不及阻止,一个离的有点远,来不及支援,眼看大汉的独角铜人槊就要砸到盛长槐身上,但是,盛长槐的反应速度快多了,大汉的攻击猝不及防,盛长槐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好腿上用力,双手狠狠的掰了一下马头,胯下坐骑轰的一声倒地,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大汉的攻击。
大汉这突然的偷袭也惹怒了盛长槐,顺手抓起长枪,还未起身,单手持枪在大汉的槊杆上狠狠的拍了一下,力道之大,大汉双手持槊都差点没抓稳,身子也被盛长槐的力道带得有些不稳,在马上摇晃了几下,连忙稳定住自己的骑姿,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把大汉的三魂七魄吓掉一半。
“枪下留人,这是我家相公的亲信。”
盛长槐在大汉稳重身体的空档,一个翻身,长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取大汉的咽喉,要不是全怜的一声大喊,盛长槐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这一枪就要取了大汉的性命。
看到盛长槐的抢尖距离自己的咽喉只差了不到两指,大汉惊出了一身冷汗,一动也不敢动,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宋人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手里的力气竟然那么大,骑在马上都能将马匹摔倒,尤其是那一枪砸下来,力道之大,罕见之及,他们部落力量最大的大力士,估计也不过如此。
但是,力量大是一方面,枪法之精妙,更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有这样的力气,再加上精妙的枪法,不禁让他想起祖辈口口相传的大宋开国的那几个神将。
不错,在吐蕃部落,这个时空大宋开国和吐蕃一场大战,杀的吐蕃诸部胆寒,临近大宋边境的部落,没几个万人部落的原因就是因为此事,千川部当然也不例外。
“盛兄弟,都是姐姐的不是,听族里的人来报,说是扶风旧人,还以为是我家那混世魔王来了,一看不是他,还以为别人冒名顶替,您应该就是我家那混世魔王的结义兄弟,大宋文昌伯吧,果然如他在信里所说,文武双全,一表人才。”
全怜赶紧上前来给盛长槐赔不是,再加上攀关系,盛长槐知道这事全旭的堂姐,当然要给几分面子,况且人家没做错什么,就是这个大汉有些太冒失了,单手一挥,收回了自己的长枪,冷冷的瞧了一眼大汉,将那大汉吓了个冷战。
全怜见盛长槐收起兵器,这才松了一口气,劈头盖脸的拿起马鞭,在大汉的身上霹雳扒拉的连鞭打了五六下,大汉连躲都不敢躲。
“你们家主人怎么给你交代的,不成器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幸好文昌伯没下死手,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滚。”
说完,全怜才给盛长槐解试道。
“这个奴才是我那不成器相公的亲卫,我这次回叶川部,他派此人保护我,什么千川部第三勇士,就这点能为,我记得旭哥儿说过你的字,咱们是亲戚,我就托个大,直接叫你孟英了。”
虽然盛长槐差点杀了丈夫派来保护自己的亲卫,但全怜一点也不在意,吐蕃部落和大宋结构不同,即便是什么第三勇士,在头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奴才,部落里面,只有第一勇士是名副其实的,什么第二第三,都是头人封赏的,今天能赏这个,明天就能赏那个,那个大汉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不过是底层牧奴出身,有把子力气罢了。
“怜姐姐说的是,我们两家是亲戚,叫我的字更显得亲切一些。”
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打扮倒像个宋人,也是骑着马上前,给盛长槐问好。
“千川团练使和木智见过文昌伯。”
盛长槐马上明了,这便是千川部的头人,被大宋封了个团练使的和木智,也是全怜的表兄,曾经在成都府读过书,千川部这些年越来越靠拢大宋,便是此人的功劳,此人的母亲也是汉人,按照裘正的说法,和木智虽是羌族,实际上已经算是半个宋人了,果然如此。
“团练不必见外,我和全大哥是结义兄弟,他还是我的姐夫,这样论起来,团练也是亲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有个大买卖,你做不做。”
和木智虽然心慕大宋,但也是一个部落的头人,就算他羡慕大宋的生活,想率部归附大宋,但成都府的长远利益,并不是收服一个部落这么简单,而是整个西山,让和木智率领部落,割断了贵川部和嘉梁羌连接,就如同一个楔子,楔进了西山野川诸部,只等时机成熟,便由叶川部这里出击,不等嘉梁羌反应过来,一举拿下贵川部,在徐徐图之,将野川部拉拢分化,这便是成都府路转运使扎根十几年在这里的目的。
大宋和西夏的战事互有胜败,但吐蕃诸部在两家眼里,都是一个肥肉,就算是这些年大宋武备松弛,也没忘记图谋,青塘那里和西夏比邻,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西山部,早在范相公当年,就有人有了这个野心。
“这。。。”
和木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珠子乱转,亲兄弟明算账,先把利益谈清楚了,在说事情,还有,他还不知道盛长槐说的是什么买卖呢。
“哥,和孟英进去聊吧,这也不是聊事情的地方。”
谷砶</span>全怜在一边建议道。
距离盛长槐和全怜身边的护卫发生冲突的地方不到两百米,便是叶川部的驻地。在扎和的带领下,众人进了一个明显比其他更大的木屋,叶川部汉化很严重,住处也大多模仿汉人,除了放牧的牧农,其余人大多已经有了固定的木屋,这也是和这里的草场有关系,西山诸部并不需要频繁转场。
等进了木屋,扎和连忙给盛长槐等人倒上奶茶,刚才招待全怜的烤全羊正好烤熟了,和木智用刀切下一块最肥美的,献给盛长槐,盛长槐也不推辞,虽然都是亲戚,但是现在说起正事,他代表的是整个大宋,当仁不让的是这里身份最尊贵的。
“伯爷,您刚才说的大买卖,到底指的是什么。”
和木智目光灼灼,看着盛长槐,盛长槐冷冷一笑,在利益面前,什么都是虚的,自己也没想用亲戚身份做什么计较,和木智虽然心慕大宋,但要是真的让他内附,他恐怕还得在心里计较一下。
“拿下野川部,受封节度使,这个买卖大不大。”
“什么,野川部,伯爷没说错把,不应该是贵川部吗。”
盛长槐说起大买卖,和木智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自家表妹以探亲的名义,带了一两千千川部的人马过来,很明显是受到了表妹真正的娘家,大宋秦风路的全家指使,但他万万没想到,盛长槐的野心这么大,要一举拿下西山最大的部族,野川部。
当然,盛长槐的胃口当然很大,成都府路十几年,两代转运使的谋划,一直都是拿下西山,平时倒没有什么机会,但好死不死,野川部和白莲教勾结,连同贵川部,嘉梁羌三大部落,加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小部族一两万人陈兵雅州和永康军对峙,给了盛长槐这样一个良机。
盛长槐早在来蜀州的第四天,就和全旭联系上了,得知全家和叶川部的关系后,在根据蜀地的形式,便定下了这个计策,雅州军队和永康军被两大部落监视,稍有异动,西山诸部当然有所对应,但盛长槐这一千人,再加上全怜带来的一两千人,叶川部不用出多少人,一千人足以,四千人足够在西山搞一番大事,只要谋划妥当,和成都府转运使配合默契,直接一劳永逸,拿下野川部不在话下。
“就是野川部,剧线报,野川部来了四千人,留守的最多两千人,那么大块肥肉,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和木智当然动心了,若是拿下野川部的老巢,和永康军对峙的野川部必乱,他在大宋学过这个案例,叫什么围魏救赵,要是盛长槐知道他的心理,一定会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围魏救赵,而是围点打援,在野川部带着依附他们的小部族,车马劳顿的回援之际,半路伏击,野川部从此就成为了历史。
“拿下野川部,以后西山,就是不是野川诸部了,而是叶川诸部了,有这个功劳,再加上你的地位,一个节度使的官衔,大宋还是舍得的。”
和木智有自知之明,他当然不敢奢望什么节度使,盛长槐这个谋划,对他来说,其实是把双刃剑,等拿下野川部,估计大宋会趁势拿下贵川部,说不定嘉梁羌也会被搂草打兔子,什么叶川诸部,恐怕以后就是叶川郡了。
看到和木智有些拿不定主意,全怜急了。
“大哥,你忘了,你身上有一半血脉是汉人,当初要不是大宋支持,你也当不上这个头人,说不定整个叶川部都被那两家给吞并了,有这个机会,你做个堂堂正正的宋人大官,不比你当个吐蕃蛮子好吗。”
全怜不比和木智,她对大宋的认同,是从骨子里的,也是和全二婶的教育有关,从小就教育她是个宋人,在扶风待了几年,更是深入的骨子里。
和木智还有些犹豫,盛长槐知道,自己不能打官腔了,全怜那句话,何尝不是在提醒他,和木智不是普通的吐蕃头人,而是一个留着汉人血液,受过汉人教育的读书人,对大宋认同,但不代表自己就能把他当吐蕃蛮子诓骗。
“和大哥,是小弟的错,不该糊弄你,我就明说了,替大宋拿下西山,然后在率众内附,大宋得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养马之地,缓解大宋的马荒,别的不敢说,一个归化伯爵少不了,要是你愿意,我替恩师收您为记名弟子,无论是替大宋看守西山,还是到汴京为官,都由你说了算,我用我文昌伯的爵位给您保证,绝不食言。”
和木智知道,到了他该选择的时候了,盛长槐今天给了他选择,要是他选错了,即便是两家有拐着弯的亲戚,盛长槐一个伯爵,还是钦差,可以替成都府做主,换一个代理人,至少他就知道,想取代叶川部成为大宋下一个半公开马市的,至少有两个,虽然都是小部落,有大宋扶持,成长到叶川部这么大,也就几年功夫。..
而叶川部失去了大宋扶持,贵川部和嘉梁羌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肥肉,听大宋的有肉吃,不听大宋的,野川部就是下场,这么多年的分化拉拢,野川部从一个上万人的大部族,退化成六千人的部族,一场大灾,就能让部族少不少人,成都府不用出兵,只需要控制物资,就能够起到减员的效果,叶川部现在至少一半人,都是从野川部逃难过来的,看名字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和木智下定了决心。
“干了,伯爷,您以后别叫我什么和大哥了,我有汉姓,我的汉名叫齐云,我母亲是蜀州齐家庶女。”
竟然还有这样的隐秘,盛长槐心中暗道,他哪里知道,齐家以前在吐蕃的买卖,就是走的叶川部的渠道,只不过齐家和和木智之间闹了点误会,导致甥舅之间反目成仇,齐家两兄弟也因此互相怀疑,这个时候,裘正已经审问出了以前的一庄旧事。
“好好好,既如此,我就代表大宋,欢迎叶川部归附,齐大哥,你点齐兵马,留下五百人,将妇孺撤入蜀州,怜姐姐,你带来的一千多人,暂时让小弟用一下,全大哥在信里给你说的事情,您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全力推动此事,必然不让您白跑一趟。”
全怜脸上全是笑意,亲戚归亲戚,全旭一封信便让她千里迢迢带人来蜀州这边,自然是给自家丈夫的部族许了天大的好处,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更何况,这还是替大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