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终归是没有熬过去,本来官家已经是油尽灯枯之时,若没有兖王这场叛乱,官家尚能撑到殿试之后,看着本来要成为储君的邕王替他主持完他这辈子最后一场科举考试,要是运气好,还能撑到三月春猎结束。
兖王这一场叛乱,将官家最后一点心力给熬完了,即便如此,官家连夜还是召见了诸位相公,将国事托付给重臣,算是正式给自己的臣民有了交代。
次日,听到风声的盛老太太带着王大娘子等一起杀到了盛长槐这边,看着盛长槐肩膀上的箭伤落泪不已,昨日盛长槐虽然中了一箭,但并非中了要害,而且力道也没多大,在西郊大营换了一身禁军服饰的盛长槐甚至都没叫官家发现他受伤了。
在盛长槐的劝慰之下,老太太终于止住了流泪,家里的亲人也收敛住情绪,还没过多久,全旭的奶哥哥何三水又跑到盛长槐这边报信。、
“盛少爷,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大娘子跟前说什么殿前司跟着兖王造反,已经被神策军镇压,大娘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惊吓之下,昏厥了过去,幸好我家少郎君及时回家,连夜绑了几个稳婆郎中,虽然有惊无险,性命无虞,但却因为这个,早产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我家少郎君怕家里没个老人坐镇,大娘子刚生完孩子他放心不下,让我请盛家老太太去家里帮忙主持大局。”
原来,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个平日里和盛淑兰聊的来的邻居正在陪盛淑兰在家里聊天,因邻居家有个族人在殿前司里面当个小兵,就在盛长槐跟着神策军杀入皇宫大内那会功夫,全旭家邻居的族人娘子求他们家嫡系想办法把自家夫君捞了出来。
好巧不巧,来全旭家报讯的下人也是个缺心眼的,直接在盛淑兰面前说了昨日下午城门口的大战,盛淑兰却是知道全旭昨日被殿前司紧急招回去当差,听闻这个消息,还以为全旭被卷入了叛乱,又惊又怒,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何三水的娘子是个稳重的,连忙叫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正好看见了被宋朝中临时指派接手城防的全旭,全旭听到这个消息,连差事都顾不上了,匆匆赶回家中,见自家娘子那翻凶险,又听下人报讯说因为昨日的叛乱,稳婆和郎中均不敢出门,一气之下,叫人直接绑了过来。
盛淑兰在郎中的救治下终于苏醒,看到全旭无碍,又听全旭说自己不仅没过,还因为及时拨乱反正,为勤王大军打开城门因祸得福才稳定下来,但即便如此,却因为惊喜,当天晚上就难产了一夜,早上天亮的时候才十分凶险的生下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全家在汴京除了全旭夫妇,并无其他长辈,全旭已经没了方寸,让何三水赶紧来请老太太,何三水在积英巷扑了个空,又匆匆赶到这边报信。
“母亲,咱们赶紧去吧,维大哥哥他们一家都不在京都,这时候能帮他的,只有咱们了。”
王大娘子听自己姑娘盛如兰说起在老家长房对她十分又好,心性早比之前好多了,对长房也有了一些亲近,知道这时候要不是全旭没了方寸,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来请老太太,也在一旁催老太太赶紧过去。
“祖母,您赶紧过去吧,把明儿也带上,明儿管家也有许多日子了,实在不行,就把明儿留在那边,替淑兰姐姐管几天家,孙儿并无大碍,郎中不也说了吗,三两日便可无碍,贺家兄弟的药也十分灵验,没什么的,淑兰姐姐那边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老太太见盛长槐无碍,这才匆匆带着盛明兰跟何三水去了那边,昨天盛紘和盛长柏两人都已经回家,均是有惊无险,没被牵连进去,积英巷那边也是无事,王大娘子带着盛如兰也一起跟着过去了。
本来盛长槐也准备跟着过去看看,被老太太呵斥了一番才作罢,庄晓蝶也得了老太太命令,若非必要,这几日就看着盛长槐,不要让他出门,也不知道给庄晓蝶说了什么,惹得庄晓蝶一脸的羞红,待老太太她们走了之后,盛长槐才一脸好奇的问道。
“祖母刚才给你说啥了。”
庄晓蝶本来已经正常了,被盛长槐这么一问,又羞红了脸,瞧了瞧旁边也是一脸八卦的翠柳和杨柳,直愣愣的盯着她,实在有些说不出口,但架不住盛长槐一再追问,只好悄悄在盛长槐耳朵旁边说道。
“老太太说主君受了伤,这几日就不要让晓蝶陪侍了。”
说完,脸红的啥也不愿意说了,盛长槐一脸的郁闷,祖母怎么这样啊,搞得他好像是什么急色之人一样,口里嘟嘟囔囔的,惹得庄晓蝶白了他一眼,他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什么样,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每次服侍他一次,第二天都要被李妈妈调笑,翠柳杨柳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尤其是翠柳,心里在想什么,庄晓蝶一清二楚,这小蹄子对自己的怨言一天比一天重。
盛长槐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了皇城方向传来了钟声,马上屏住脸色倾听。
钟声一连响了好久,盛长槐心里已然明白,还是找庄晓蝶确认了一句。
“响了多少声。”
杨柳是个仔细的,一看盛长槐的样子,就已经上了心,一直在心里默数着,庄晓蝶他们没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皇城敲钟是什么意思,刚才没注意数,杨柳却是盛家留在汴京的老人,知道皇宫里面敲钟的意思,连忙给盛长槐回答道。
“响了二十七声。”
盛长槐叹了一口气,官家还是没熬过去,国丧二十七声,官家没了,还是没熬到殿试,这一科的举子,算是白来了,这个时间,完美的错过了春闱。
“蝶儿,带两个小的院子里玩会吧,我想去书房静静。”
听到官家去世,盛长槐心里一阵烦闷,不是因为封爵的圣旨尚未下达,官家亲口允若,甚至立嗣诏书都是自己书写,赵宗全不至于就反悔出尔反尔,而是对将来的迷茫。
盛长槐和赵宗全仅仅相处了一天,都没说几句话,但观其言,看其行,说实话,对于赵宗全此人,盛长槐感官很差,总觉得此人并非是表面上的胆小怕事那么简单,忠厚老实的面孔下,其实隐藏着他多疑的性格,在看他在皇宫的一言一行,如果他是官家亲子倒也无妨,但是像现在这样,机缘巧合登上大位,手里没有自己的力量,禹州跟着来的又都是以前底层出身,唯一一个有点来头的顾廷烨,在汴京又是个声名狼藉的,要稳定朝纲,安抚四方必然要倚重自己潜邸旧人,难免走上任人唯亲的地步。
盛长槐深知,作为写下立嗣诏书的人选,又是平叛勤王功比第一,明面上是当红炸子鸡,实际上更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又非禹州旧臣,天生就是新帝近臣,到底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盛长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主君,赶紧沐浴更衣,摆案焚香,圣旨到了。”
“圣旨???”
盛长槐大吃一惊,官家已经去世,按照礼仪,新帝登基,要在官家下葬之后举行登基大典,才有明发圣旨的可能,这时候的太子,还不是皇帝,就算按照惯例,在官家遗体之前,诸位相公应该已经以帝皇之礼拜见了新君,但在登基大典没举行之前,所发圣旨,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就和后世结婚一般,领证不叫结婚,就算是已经是国家承认的夫妻,但这时候两人还是之前一样,各住各家,等办完婚礼才算名正言顺,才能得到乡邻亲戚的认可,将两人看做是一家人。
沐浴更衣肯定是来不及了,也就只能摆案焚香,等传旨的内官宣读完之后,盛长槐这才发现,自家方掌柜的没见过世面,一看是宫里的内官来传旨,就以为是圣旨,这哪里是什么圣旨,分明就是皇后,或者现在应该是太后的懿旨了。
刚刚成为太后的曹皇后,派内官传来的懿旨其实就一个意思,让盛长槐从明日起,以文昌伯的身份进宫为官家守灵,直至官家下葬。
“还是来了。”
盛长槐早有预感,自己这个当红炸子鸡会被人架在火上烤,但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封爵的圣旨还没下,太后就迫不及待的让他以文昌伯的身份给官家守灵,虽然说太后这是好意,这时候能亲自为官家守灵的,都是朝堂重臣,就算是勋贵,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资格。
但是,太后还是太着急了,封爵的圣旨没下来,盛长槐就以文昌伯的身份参加官家葬礼,好心办了坏事,现在确实没什么,将来可就说不好,等新任皇帝回过味来,可能会心里不太痛快,这是越俎代庖啊,圣旨还没下,太后的懿旨倒先发了。
可惜,盛长槐这会子没有选择余地,不接太后懿旨,背上一个抗旨不遵的名义,日后若是官家和太后不和,盛长槐此举就成了向新君献媚,挑唆太后和官家不和的证据。
无奈之下,盛长槐也只能暂且接下太后懿旨,将来在说吧。
仁宗皇帝一生节俭,去世之后也不愿意给朝堂添加负担,弥留之际留下遗诏,葬礼一切从简,皇陵这一块在生前就开始修缮,倒是不用花费多少心思,经过一场内乱,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太后和新君的霉头,众人皆按礼部礼仪行事。
当天晚上,在诸位相公的见证下,带领三省六部的重臣确认了遗诏的合理性,并以帝皇之礼拜见赵宗全,确认了赵宗全新君的身份,这种场合,盛长槐还没有足够的身份参与,毕竟他的封爵圣旨还没下达。
次日,在朝堂百官诧异的眼神中,盛长槐入宫给官家守灵,参加小敛,无论真伤心假伤心,大小官员均哭拜官家,内官依照礼仪,把十九套敛衣依据顺序为皇帝穿上。
再一日,便是大殓,要比小敛更为隆重,有上朝资格的都要参加,还有勋贵以及特定的官员,这时候盛长槐在参加,就不引人注意了。
在下来便是成服,直道除服,文武百官勋贵宗室均要给官家守灵,为了不影响朝廷运转,守灵的时间到不像民间给长辈守灵一般,十二个时辰均不离开,颇有些到点上班的感觉。
在这期间,除了福康公主有一次哭晕在灵前,陆续有后宫妃子,朝廷重臣悲痛不能自已,官家灵前众生百相,盛长槐本来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即便是如此,还是不段有人守灵期间过来套近乎,让盛长槐不胜其烦,只好跪到显眼的地方,才免去了这些烦恼。
等盛长槐回到家中,方掌柜的就来给盛长槐禀告,盛长槐平叛首功,甚至爵位都定了的消息已经传遍汴京,有点门路的都知道那天的详情了,盛长槐这个三进的宅子差点让人把门槛都踏平了,全都是上门来推荐各家待嫁姑娘的媒人。
“方掌柜,李妈妈,还有蝶儿,国丧期间,再有这等不长眼的过来,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报告五城兵马司,我看哪家敢冒这个风险,国丧期间谈论论嫁,他们不守礼法,我们家可不要被这帮人牵连进去。”
天子驾崩是为国丧,民间停止一切庆典,连科举考试都取消了,这时候谈婚论嫁,等日后被人挖出来便是重罪,尤其是盛长槐将来是勋贵的身份,更是罪加一等。
“就是,现在来提亲的,都是一帮趋炎附势之辈,当初王大娘子和老太太给哥儿议亲,一个个都觉得主君是杨先生的弟子,科举无望,现在到都求上来了。”
庄晓蝶也是愤愤不平,白天来的人里面,她甚至发现了当初邕王府的长史的官家,替他们家二姑娘送生辰八字的。
“那个姓林的,邕王一家都没了,他们家老爷那日生病躲过一届,当初王大娘子给主君求他们家大姑娘,林夫人的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现在可倒好,他们家二姑娘才十三岁,难道叫主君在等他们家两年吗,还不是看到自己的靠山倒了,又想巴结到我们家来,现在怎么不嫌弃主君不是进士了。”
到底李妈妈是个人老成精见过世面的,在旁边出了一个老成持重的主意。
“老婆子我没读过书,也知道国丧期间要注意什么,咱们家哥儿这些日子都不叫晓蝶进他房了,我就知道咱们家哥是个守礼的,这婚事我看还是等国丧过了,在让老太太给哥儿相看相看,那些来提亲的,我们也不要得罪,只把拜帖和生辰八字收下来,就说等国丧过后,盛家自有长辈为哥儿谋划婚事,也不要什么报官不报官的,老婆子虽然不懂朝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但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这时候把人家告了,那就是结仇了,你们也说大部分都是一些墙头草的小人,小人更不要得罪,谁知道到时候给咱家哥儿背后在使什么坏。”
盛长槐点了点头,难怪老太太会把李妈妈派到自己身边,这时候有这样一个靠谱的嬷嬷提点,自己这家里就不用自己在多担心了,刚才说什么报官不报官,还是因为方掌柜的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以前就是个掌柜,哪里和官宦之家打过交到,难免有些不适应,时间长了就好了,晓蝶更是一个贫寒出身的丫鬟,后宅的事情老太太都给她教过,这些就不懂了,好在李妈妈是有见识的,有她在,就算老太太不在身边,庄晓碟她们也有了能拿主意的。
果然,晚上的时候,盛明兰大晚上的来替老太太送信,白日里那帮人有部分直接找到了积英巷那边,老太太这两日在全旭哪里照看盛淑兰,是王大娘子接待的,王大娘子处理这些事倒是得心应手,又没得罪人,也没承诺出来,和李妈妈的处理方式一样。
下午又派人去给老太太送了信,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怕盛长槐这边应付不过来,连夜把盛明兰派过来叮嘱,就是比李妈妈和大娘子多加了一条,国丧期间,即便是收下拜帖,也不要叫这些人进门,就在门外收下即可,便是在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
“不愧是咱们家老太太,就是比我想的周到,就是的,就算是以后有人借这个事情找事,也和我们盛家没关系,咱们家只收下拜帖,又不是要回访,国丧之间在严格,也不能让人关门闭户吧,人家非得找上门来,咱们书香门第,收下拜帖只是懂礼数罢了。”
民间守孝三年,其实并不是三十六个月,取的是虚数,其实只需要守二十五个月,最后一个月是两年后的第一个月,但因历法中有闰月,所以一般大多数人都是守孝二十七个月,天子守孝,以日易月,只需要守孝二十七日,这二十七日之内,便是国丧。
过了这二十七天,婚嫁便可恢复,但一百天以内禁止作宴乐,贫寒百姓倒也不在乎,没这个条件,但官宦之家不能宴乐还成什么亲事,所以这一百天以内倒也没几个婚嫁的。
谷</span>国丧刚过,第二日便是钦天监挑选的吉日,赵宗全便是在这一天举行登基大典,之前他虽然代行天子之权,但也只有过了今日,他才是万民认可的大宋掌门人,黎民百姓的官家。
盛长槐现在还不是伯爵,没有权利参加,太后经过这么久的冷静,也明白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需要注意,也就没有额外施恩让盛长槐参加。
但是,下午的时候,礼部就派人通知盛长槐,次日大朝会,新君第一次临朝,兵部和礼部在国丧期间已经统计完个人功绩,官家第一次大朝会便是论功行赏,作为平叛之中功劳最高的几个人,盛长槐需要沐浴更衣,明日进宫听宣,大朝会第一件事便是封赏功臣。
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盛长槐之前从来没上过朝,他现在虽然仅仅是个秀才,解元并非功名,按道理是要穿着读书人的服饰进朝,但架不住他有个文林郎的九品散官,早在知道盛长槐会被封爵的时候,老太太就吩咐家里给盛长槐做了一身青色的朝服。
本朝官员参加朝会,必须身着朝服,九品官以上用青色;七品官以上用绿色;五品官以上用朱色;三品官以上用紫色。
这件青色的朝服,盛长槐这辈子只要不犯事,没被罢爵降职,恐怕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但盛明兰还是费劲了心思,点灯熬油的给自家兄长亲手制作,毕竟是盛长槐第一次正是出现在大宋的权利中心,要给百官留下一个好印象,人靠衣装,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让盛长槐开心的是,他这次被封为伯爵,完美的跳过了那身绿色的朝服,作为一个从后世穿越的人,对绿色的衣服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幸好官帽不是绿色的,要不然要把盛长槐给膈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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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英,恭喜了,今日过后,就要称呼你为文昌伯了。”
入朝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顾廷烨,一见盛长槐,马上打趣的说道,盛长槐白了他一眼,自己不过是个伯爵,顾廷烨可就不得了了,殿前司跟着兖王叛乱,禁军中也有很多受到了牵连,国丧期间不段有人被揭底。
兖王那日侥幸留了一条性命,没几日便招供出许多巴结他的人,甚至在给官家守灵的时候,都有御林军抓走了一部分文武官员,这才叫太后和赵宗全他们大惊失色,当日平叛那么顺利,全都是侥幸,谁又能想到,兖王暗地里已经拉拢了那么多人,甚至邕王妃上元节派人绑走荣飞燕,给邕王府行方便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竟然也是兖王的人,邕王跋扈,自以为大权在握,实际上不知道的是,就连给他的正妃出主意的,都是兖王暗中授意的,一切都是为了容贵妃亲弟手里的兵权。
邕王一家死的着实不冤,只是可惜了容贵妃一家,虽然有些暴发户心态,但毕竟没有为害黎民,就是因为家里有一个贵妃,还有一个在禁军当统领的儿子,被兖王当做棋子设计利用,全族人都跟着陪葬了。
禁军和殿前司职位缺失,为了稳定宫防和京防,赵宗全借机将禹州潜邸的人手全部安置了进去,自家妻弟沈国兴从一个小小校尉,担任了侍卫亲军马步军司都指挥使,作为手底下最拿的出手的人物顾廷烨,也担任了侍卫亲军马步军司都虞候,一跃成为大宋实权将官五把手。
“就算我封了伯爵,在你这个都虞侯面前也拿不出手,咱最多穿个朱色朝服,你这家伙不用家里的爵位,已经混上了一身紫袍,还来笑话我。”
这可就搔到了顾廷烨的痒处,这段时间他可是春风得意,因要守卫宫城不得回家,但听自家长随石头说,汴京民间现在提起他,谁不竖起一个大拇指,没几个人敢在提他当年那个风流阵里急先锋,牡丹花下赵子龙的绰号,他现在可是汴京大家族教育自家不成器子弟的标杆,浪子回头的典范。
今日封赏已经没了顾廷烨的事情,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封赏一些财物,官职已经提前兑现了,不过是在封赏名单里面在念一遍。
“孟英,前些天我听桓王说,官家很是看重你,这一次除了文昌伯,另有重用,有意让你担任中书舍人之职。”
昨日登基大典,除了赵宗全官宣继位,皇后,四妃均一起昭告百官,赵宗全长子赵策英被立为储君,大宋结束了数十年东宫之位空缺的困境,颇有新潮新气象的风采,一扫日前兖王叛乱的阴霾。
既然是太子透漏的消息,那当然十有八九是这样的,对于这个桓王,盛长槐倒是十分有好感,英气勃勃不似官家有那么多心思,更难得的是文才武略均有涉猎,守灵期间桓王也和盛长槐交谈过几次,言语之中颇有看重之意。
“就借仲怀吉言了,过几日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完,咱们在一起喝个酒。”
顾廷烨点了点头,他也有这个意思,之前小段对盛长槐有些意见,经过自己这段时间开导,也已经放下了,正好到时候把禹州诸位介绍给盛长槐,在顾廷烨看来,盛长槐作为官家登基最重要的一环,天生就是他们这一帮潜邸出身同党。
“对了,到时候把你家姐夫叫上,大家都是同龄人,当有共同话题,说不定桓王也会来,就由我做东,到时候一起聚聚,桓王也想见一见你那将门后起之秀的姐夫。”
全旭这段时间可太忙,殿前司牵扯进去的人太多,尤其是中层和底层军官,至少三分之一都被牵连进去,全旭虽然有开城反正和私放盛长槐出城的功劳,但在殿前司没调查清楚之前,不好在外边抛头露面,听到盛长槐解释,顾廷烨也没了主意,不过他却不担心全旭被牵扯,这都是例行的调查。
“可惜了,我说怎么这次封赏的名单里没有他,等下朝之后我去找桓王打听打听,逆王谋逆一案,现在是桓王在盯着,有什么消息,他是第一个知道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这次逆王谋逆,殿前司是重灾区,毕竟当年逆王娘舅家在殿前司势力庞大,不知道还有多少隐藏的势力,不过也快了,逆王都死了,这件事也该有个解围了,你那姐夫我知道,倒霉就倒霉在他的直属上司被查出来是逆王一党,这也是当是他被调到城门的原因,不过他在平叛中的贡献不会埋没,好饭不怕晚,在等等吧。”.
盛长槐也是觉得如此,他在听到消息的事情,专门去过全旭家里,看全旭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他在殿前司本就是一个闲职,不过是受了池鱼之灾,经得起调查,况且和上司之间,全旭也并没有什么交往,按照全旭的推测,当初殿前司叫他把守城门,恐怕是故意想把西北全家拉下水,若是逆王谋逆成功,还需要全家帮忙稳定西北,谋逆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情,何谈参与。
作为一个九品文林郎,大朝会盛长槐还没参加的权利,只能在外边等着,这才有时间和顾廷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没过一会,就听见大殿内内官依次喊到。
“宣文林郎盛长槐进宫面圣。”
盛长槐连忙止住和顾廷烨的交谈,整理了下自己的朝服,在一个小内官的带领下低头缓步朝着大庆殿走去,小内官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文林郎,都虞侯让我提醒您,进去之后,无需三跪九叩,只需跪拜即可,官家和太后没出声之前不要抬头看御座的方向,受赏之后,若无其他旨意,谢恩即可若是官家和太后没有其他吩咐,缓步低头退出即可,自有内官带您到偏殿更衣之后,指引您站到上朝的位置。”
小内官已经得了顾廷烨的吩咐,知道盛长槐正是当红之时,当然要提前示好,盛长槐点了点头,趁旁人不注意,将一张银票悄悄塞到了小内官手里,小内官脸上漏出惊喜的神色,连忙把银票塞到袖子里藏起来。
“小的名叫李忠,刚刚被提拔上来,在宫内就是个打杂的,以后文昌伯进宫的时候若有需要茶水点心,尽管吩咐小人。”
兖王造反,宫里的太监宫女算是倒了大霉,后宫还好,兖王知道收敛,向前殿的内官宫女死的死,伤的伤,这小内官也是刚被提拔上来。
“臣文林郎盛长槐,奉诏进殿,叩见官家,太后娘娘。”
盛长槐依照小内官的吩咐,跪在地上等候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今有应天学子盛长槐,天资聪慧,贤名远传。。。。逆王谋逆之时,先有孤身送诏出京,后在平叛中立下大功,先帝称其为大宋学子之楷模,不拘一格降人才,令其写下立嗣诏书。。。。”
洋洋洒洒念了上百字,先是夸耀盛长槐文采非凡等等,然后讲述了盛长槐在平叛中立下的功绩,接下来才是封赏。
“兵部礼部续功一等,封文昌伯,赐官正奉大夫,赏黄金百两,田地千亩,。。。。赐玉带,母xx赐诰命,封硕人。”
盛长槐跪在大殿,听完封赏的圣旨,令他奇怪的是,并没有顾廷烨所说的什么中书舍人,这可是皇帝近臣,有起草诏书等职责,算是人尽其用,盛长槐的一手好字已经得到了先帝的认可,这个职位算是量身定做。
像什么黄金百两,田地千亩等等,也算是少有的后赏,但是这爵位文昌伯,既没有提世袭罔替,又没有说赐丹书铁券,前面又少了开国两个字,说白了,就是一个不世袭的伯爵,三代而止,开国伯爵乃是世袭,正四品,不世袭的仅仅是个从四品,倒是赏了个正四品的正奉大夫算是提升了品级,可是这两个一个是爵位,一个是散官,并没有职官,这就耐人寻味了。
或是知道盛长槐会有此猜测,内官读完圣旨,盛长槐高呼万岁谢恩领旨,正准备退出去去偏殿更换朝服,御座上的官家突然说了一句。
“文昌伯,先帝在世的时候曾说过,文昌伯少年成名,为年轻一辈之楷模,又是少有的文武双全,朕本欲让你担任中书舍人之职,但文昌伯你并无担任过朝廷官职,恐有拔苗助长之意,待我与诸位相公商谈,另有任用。”
说完之后,官家顿了顿,等盛长槐回答,盛长槐当然知道其中之意,这和此处该有掌声一样,是领导故意再此停顿。
“臣谢陛下厚爱,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御座上的官家脸上漏出微笑,对盛长槐这表忠心的话颇为满意,接着又说了一句。
“我知文昌伯文采盖世,又是京东西路的解元,本来这一科是必中的,可惜因国丧耽误了,但朕以为,若文昌伯没参加科考,恐是一生之遗憾,我朝科举,在朝官员可参加锁厅试,文昌伯回去之后,当苦读圣贤书,过上几日,您便知朕之心意。”
盛长槐心里暗自菲薄了一下,这还卖什么关子,不就是恩科吗,因为官家驾崩的事情,科举考试因此取消,赴京赶考的举子怨声载道,官家这时候正是刚刚登基,收买人心的时候,不借此机会开个恩科,给自己网络一些人才那就实在是太蠢了,就算官家想不到这茬,为了讨好天下举子,诸位相公也会上奏此事。
盛长槐本以为自己能走了,结果在官家的示意下,内官又读了另外一封圣旨,却是封赏杨无端的,是以赵宗全的名义,以加恩盛长槐的借口宣读而出,杨无端本来不过是个七品县令,破格追赠了个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还给了个谥号。
“令文昌伯盛长槐十日之后前往扬州,待朝廷祭奠,扬州知州携所属官员陪祭,扬州州志记载其功绩,勒石立碑,杨无端可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后世塾师学习之典范。”
刚才加封盛长槐的生母已经不合礼制,百官还以为是盛长槐没给职官的补偿,结果这一封圣旨,更是石破天惊。
杨无端何许人也,先帝之逆鳞也,官家竟然在第一次大朝会上就加恩杨无端,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这还是官家补偿盛长槐的,这补偿的未免太大了。
之前听圣旨上仅仅封了盛长槐一个不世袭的空头爵位,给了个华而不实的散官,百官还以为官家对盛长槐有意见,结果官家扭头就给了杨无端一个追封,还有谥号,要知道,多少二三品的重臣都混不到这个荣耀,更何况还是被先帝视为眼中刺的杨无端。
这分明是把盛长槐当做自己人了,估计现在没给职官的原因,还真是官家说的,怕拔苗助长,要是官家知道百官这么想,恐怕会笑掉了大牙。
本来他确实有拉拢盛长槐的意思,禹州旧人都是武官,文官中他也得培植自己的势力,要不然不会想把盛长槐封到中书舍人这个位置上,历任宰相,大多都担任过这个职位。
但是,前段时间韩章突然的投靠,让官家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要拔苗助长就是韩章提出来的,有韩章这个文官领袖投靠,盛长槐就可有可无了,虽然不知道为何韩章要打压盛长槐,但一个是百官领袖的宰相,一个是有点才名的年轻举子,又不是自己潜邸出来的,官家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正好先帝生前已经答应恩赏杨无端,官家不过是赏赐厚了一些,正好能堵住百官的嘴,还能造成自己看重盛长槐的假象,不至于落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要是细细思考起来,盛长槐得了啥,一些赏金,一个爵位,一个散官,生母封了个诰命,恩师的了追封和谥号,看上去赏赐十分丰厚,但实际上,一点权利都没有,这算什么重用。
打压是要打压,官家心里还是有成算的,让盛长槐潜心苦读,中了进士之后,自己在不大不小给个职官慢慢培养,过上几年,韩章也该老了,等他彻底掌握朝局,像韩章这种中途投靠,又在朝中势力庞大的宰相,也该找由头贬官了,到时候盛长槐说不定能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
盛长槐背后有部分文坛势力支持的事情,他这段时间找顾廷烨打听的清清楚楚,百官怎么也想不到,赵宗全刚刚当上皇帝,做的第一件事请就是要挑起党争,这可是帝王掌控朝局最常用的手段,不得不说,赵宗全虽然没经过什么储君的培训,老赵家老谋深算的血液是流在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