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扬州的天气逐渐闷热,盛长槐身着短衣短裤,一大早,就在祖母的院子里做完了锻炼。
自从上次从刘家庄子回来之后,盛华兰告诉祖母长槐在射箭一道的天赋之后,盛老太太本就是武侯府出身,对武人并不歧视,反而觉得,男儿在世,无论将来盛长槐是否能够科举高中,拥有一身不俗的武艺都能够添光增彩。
本朝以前,能够彪悍史册的,大多是文武双全之辈,就说本朝,开国三十多位世袭爵位中,仅有时任宰相的韩国公赵相公,还有一个走了狗屎运,劝降北汉国主的临乡伯,哪个不是因功封爵,最近几年,曾经从宫中传出官家感慨,本朝勋贵大多走了文臣之路,国朝武备荒废,这才有了武举之事,也是为了鼓励民间习武。
十几年前,宋辽边境冲突,辽国大兵压境,本朝中青代的除了宁远侯,英国公嫡子等寥寥数人之外,年轻一代再也找不到可以扛鼎之人,虽然几经波澜,宋辽战事平息,但是西边的定难军趁机独立建国。
虽然之前定难军以名为藩镇,实为割据自治,但是法理上仍然属于大宋,待宋辽战事一起,定难军节度使之子李元昊交好辽国,以向辽国称臣,获取辽国的支持,虽然大宋最终同意增加岁币,换取辽国退兵,但是大宋的虚弱也被西夏看在眼里。
在宋辽战事结束,大宋派兵平叛,屡战屡败,最终不得已承认西夏自立的事实,虽然西夏名义上仍然是大宋的藩属国,但实际上已经和大宋毫无关系,仅仅名义上称臣。
两番大战,宋朝损失惨重,大宋武备松弛,财政困难的弊端暴露出来,这才有了范相公的庆历新政,虽然新政失败,范相公一干朝臣不得已被官家贬斥,但是武举却是保留了下来。
尤其是近几年,英国公嫡子因早年大战,身受重伤,熬了几年之后便离世而去,其余中青辈,仅有宁远侯存世,但也年近不惑,武举无论是规模还是频率,比之从前更为重视。
盛老太太在知晓长槐擅长射箭之后,便招来儿子盛紘商议,建议盛紘为盛长槐求取名师,教导武艺,以待科举不顺之时,改走武举之道。
盛紘虽然不反对,但也不支持,只说自己并无门路,盛老太太无奈,想起之前的老赵,老赵原名赵其方,本是老勇毅候亲兵,因心疼独女年少守寡,独自抚养庶子不易,便将身边的亲兵送到盛府,作为盛府护院,以免孤儿寡母遭受欺辱。
赵其方在盛家待了十几年,等到盛紘成年之后,才离开盛家,在盛家汴京的一个庄子上做了庄头,并在庄上娶亲生子。
盛老太太一封书信送往汴京,却没招来老赵,老赵回信所说,自家儿子随上官前往宋辽边境巡视,家中儿媳有孕在身,不便离开,待儿子归来之后,便抽身来扬州。
如此一来,盛老太太也无计可施,盛长槐不愿祖母作难,便提出建议,自己可以和刘大郎一同学习,刘大郎的父亲是厢军指挥使,军中各种武事人才都有,也拜了几个师傅,不如让父亲手书一封,在备上厚礼,想必指挥使也不会反对自家儿子多上一个同门师兄弟。
就这样,盛长槐习武的事情就定了下来,每逢学中休沐之时,便和刘大郎一同前往刘家学习弓马骑射,刘家大朗的师傅们在教导刘大郎的空余时间,也会抽空指导盛长槐一二,平日里,盛长槐在早起之后,可在院子里面自行练习。
此时的荣寿堂,院子中的布置和之前大不相同,盛老太太命下人们平整出来一片空地,以便盛长槐习武之用,又在盛长槐的建议下,做了一些单双杠之类的锻炼器具,还有军中常见打熬筋骨的石锁。
盛长槐先在院中练习了几遍十段锦,这套十段锦是刘云的父亲亲自传授,收到通判手书之后,刘云父亲十分重视,虽然自己为正六品,和知州同级,通判仅为从六品,名义上比自己低一级,但是本朝重文轻武,自己仅为一个厢军指挥使,权利上比之通判差了许多,本州通判愿意把儿子送到自己家习武,严格说来,是自己高攀了。
刘云虽然有意卖个人情,但是自家事情自己知道,厢军中哪有什么像样的人才,自家又是山贼招安组建,麾下也没有得力之人,只有一个弓马教头不错,原来是禁军教头,得罪上官之后贬斥到扬州,现在做了自家儿子的弓箭师傅。
在拳脚兵器上,自家就有些人才短缺了,若只是想学普通兵卒锻炼之术,随便请个有点名气的武师就可以,何必将儿子送到自己家中。考量之下,也只有父亲原来麾下的一个道士所传的十段锦有可取之处,于是便将其教授给了盛长槐。
联系完十段锦之后,盛长槐又练习了几套前世锻炼身体的动作,单双杠,举石锁等等,之后,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去一柄木枪,将从小养父教授的花枪练习了几遍。
说起这套花枪,盛长槐本来以为就是普通戏子武生练习的花样功夫,但是偶尔有一次在刘云家中手痒练习之后,被刘云的父亲刘河看到,大觉惊奇,让他演示了几遍,觉得此套枪法不俗,让盛长槐日后多加练习,待到枪法大成之后,必有一番作为,但是可惜,这套枪法应该还有后续,现在盛长槐练习的招式,应该仅是基础部分。
盛长槐本欲将此枪法教授给刘云,但是,刘父对于刘云的兵器之道,另有考量,因而就没在提起。
不过,在经过刘河的指点后,盛长槐决定,自己每日至少练习两遍,等找到母亲之后,在去询问养父,看能不能学习到后续的招式技巧。
俗话说,年刀月棍一辈子枪,盛长槐虽然从小练习这套枪术,但是中间搁置了一年多,从新拾起来之后,练习到现在,也仅仅是恢复到之前的水准,还被林小娘在父亲面前又打了个小报告,说自己在家里练习优伶技艺,还是在祖母的证实下,盛紘才确认这并非什么优伶杂耍,而是真正的军中枪术,这才免了盛长槐再一次受到惩罚。
不过相对而言,因练习武艺占据了部分时间,盛长槐的学业还是不免受到影响,几次月考,均为乙等,尚未有一次乙上,也被盛紘罚抄了许多文章,还是跟之前一样,盛紘连看都不看,好似就是为了惩罚盛长槐。
待盛长槐两遍枪法练完,加上天气确实炎热,浑身湿漉漉的,盛长槐这才回到屋中,小翠柳这段时间在盛府也被老太太调教的不错,早就让外院的仆人准备好了洗澡水,这已经成为每天早上的惯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