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个时代的终结

“铁柱。”

“弟子在。”

“从现在起,你就是护法堂首席山门护法,负责本宗内外巡视警戒,清理妖兽事务,由于此职务会有诸多危险,特赐你玄铁五十块,自己想办法铸造一把飞剑法器。另外,你作为首席山门护法,也是为师门下的大师兄,在为师以及两位长老皆不在场的情况下,可节制浮云宗上下众人,并可以有临时决断之权。”

江穆静静吩咐,声音很轻,但目光里都是信任。

刘铁柱仅仅一愣,但并未推辞,只是郑重上前一步,对着江穆重重叩首,“弟子领命!”

江穆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另外一名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笑起来像南瓜的亲传弟子身上,这是他第二批收徒时捡回来的孤儿,属于那种在修行上是大蠢材,但偏偏脑袋撞了南墙,在浮云宗之中已经蹉跎了三十年,今年都三十七岁了,结果还是练气九层,始终无法筑基。

但这家伙是真的勤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还要负责所有人的伙食,山上山下的杂务,都是他处理的。

在某种程度上,虽然这南瓜修炼不行,却是江穆管理浮云宗最重要的助手,于是江穆在十五年前,第九次劝导他下山失败后,索性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并在十年前亲自做主,给他娶了个媳妇,如今儿女双全,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但江穆脑海中却忘不了另一个画面,面对着黑压压的几千人,胖子那平日里看着很魁梧的身材也变得渺小,可他仍然嘶声力竭的劝阻着,拦截着,直到被一道冰锥刺穿了胸口。

当沉重的尸体轰然倒地,只有他那无法瞑目,瞪大的眼睛努力的,苍白的看过来,他一定想着让他的师尊替他报仇,或者能不能报仇都无所谓,他只是放不下妻儿老小。

可他最敬重的师尊却让他失望了,逃跑了。

“为师,对不起你们……”

强忍着就要涌出来的热泪,江穆用一种夸张的笑容掩盖了他的神情变化,“程半斤,从现在起,你就是执事堂的首席执事,你——你在修行上就死了心吧,但这并不能掩盖你在其他方面的优秀,浮云宗日后若能壮大,你,必定是功臣之一。”

听到江穆这番话,几个亲传弟子,包括刘铁柱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嘻嘻哈哈的给程半斤道贺,因为浮云宗上下,真的不能少了这位笑眯眯的二师兄,他几乎能帮大家解决除了修行之外的任何问题。

他来做执事堂的首席执事,大家都放心。

“额,师尊,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程半斤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喜欢这里,喜欢浮云宗,这就是他家,哪怕被大师伯,二师伯逮住机会就要挖苦讽刺,他还是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甚至每一块石头,都承载了他所有的记忆。

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

江穆微笑着,直到程半斤安静下来,却并没有从剩下的亲传弟子里选出历练堂首席护法,因为他有更好的人选。

“程半斤。”

“弟子在。”

“你知道老三在哪里吧?”江穆轻声问,老三,就是他的第三个亲传弟子章和,也是他目前所有收的徒弟中最天资卓绝的。

章和二十年前入门,十年前出山时就已经是筑基后期,突破金丹境完全没问题,连江穆的大师兄姚成,二师兄许意都对章和极为看好,一度想索要过去亲自培养,后来还是因为他们都忙于自身修行才作罢。

江穆也是极为看重章和的,将他收为第三个亲传弟子,章和自己也争气,上辈子,再过三年,他就会顺利突破金丹境,三十岁的金丹境,别说在秦歌郡,就是在山南五郡中都算得上是少见的凤毛麟角。

章和进阶金丹后,在宗门之中又待了五年,他与大胖子等人的关系极好,每天说说笑笑,随着大伙一起照常采玉,炼制玄铁,照顾灵草,培育灵禽异兽,每天修行的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

江穆为此训斥他数次,这家伙哼哼哈哈的,答应的很痛快,结果还是照旧。

后来,江穆的二师兄许意,打个照面带走了两万块灵石,这事儿,其实刘铁柱,程半斤,章和等人都是心知肚明,谁都清楚这是大家伙儿过去七年时间里,每天采玉炼玄铁赚来的,程半斤他们为了让玄铁能卖个好价,绞尽脑汁,与坊市的人斗智斗勇,虽说其乐无穷,但其中辛苦却一点不会少。

说实话,大家都是亲传弟子,本没必要这么努力赚灵石,但谁让自己的师尊都亲力亲为,身先士卒,谁让大家是把浮云宗真的当做自己的家。

当时江穆是计划着,用这些灵石为浮云宗的护山大阵更换一处新的阵基,毕竟现有的护山大阵已经有数千年历史了。

在这个修仙界,不是东西越老就越好的,这套数千年前的护山大阵,已经落伍不止两个时代了,连章和这个金丹境修士都能找出漏洞。

那个时候浮云宗甚至与江南郡的天璇宗初步商议好具体交接的时间,而负责谈判的就是章和。

结果,两万块灵石直接给许意拿走了。

事后,章和与江穆大吵一架,负气而走。

等江穆再次听到与章和有关的消息,已经是在六十年之后,捉妖司在秦歌郡浮云宗旧址,围住了正在那里祭奠故人的章和。

一番血战后,妖人章和授首。

江穆听闻消息,心中悲恸难过的吐血数口,无尽悔恨,蚀骨灼心!

“师尊,您是不是打算让老三做这个首席历练护法?”此时程半斤惊喜道,他和章和关系最好,而这也是浮云宗众多门下弟子最诡异的一对,没人能想明白,为何一个资质最差,一个资质最好,哪来的共同语言?

“没错,今后我们浮云宗需要招收更多弟子,然后扩建山门,更换护山大阵,这事情多着呢,光靠你们师尊我自己,是忙不过来的。程半斤,你给老三去信让他回来,顺便也给一些在外面混的不如意的宗门弟子送信,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回宗门做事?”

江穆点点头,章和其实也很傲,但他的傲,与浮云三祸害之一的许意的傲是截然不同的,而且章和行事虽然高调,但很有章法,为人处世,你能觉得这家伙很傲,偏偏不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由章和做首席历练护法,会非常合适。

这样,章和主外,刘铁柱主内,程半斤负责后勤,基本上,他们三个人同心协力,会做的比江穆还要好得多。

而江穆也得以抽出时间去做他的事情。

“徐林,你为次席山门护法。”

此时,江穆又看向一个瘦瘦长长,有着狭长灵动双眼的年轻人,他是与章和是同一批拜师的,今年二十七岁,修为是筑基中期,资质中上,在亲传弟子里排名第四。

特点是格外机灵,像猴子一样,让他辅助稳重的刘铁柱,一正一奇,相得益彰。

“张阿牛,你为次席执事,辅佐程半斤负责宗门内务。”

“秦瑾,你为三席山门护法。”

江穆再宣布两项任命,张阿牛和秦瑾都是十年前入门的那一批弟子,因为出色,被收为江穆的亲传,如今都是十七岁,刚刚筑基没多久。

上辈子,他们两个明年就会下山历练,接下来每年都会回山,但十年后灵气潮汐爆发,他二人却被修仙败类暗算截杀于秦歌郡城之外。

至此,算上出门游历的老三章和,江穆已经用不同的职位,将手下六个亲传弟子安排下来。

今后浮云宗不需要下山游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才是最佳的选择。

未来,灵气大概率无法恢复了,属于修仙者的时代将被终结,再强的修仙者也要变成凡人。

而凡人的优势就在于人多,一盘散沙的人多无所谓,怕的是那种经历过尸山血海,意志坚定,杀气腾腾的士卒。

千万人如整体,整齐划一,进退有度,悍不畏死,杀了一批还有一批,总有耗尽你法力的一刻。

那个以凡人之姿,最终建立凡人皇朝的大秦太祖,手底下就是有这么一支百战雄师。

在修仙者没有足够的灵气支撑的情况下,那就是无敌的存在,就算刺杀都没用。

因为在大秦太祖成为凡人义军首领之前,遍地都是凡人的起义军,义军首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个。

就算杀了大秦太祖,也一定会有大楚太祖,大周太祖。

天下苦修仙者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