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娃娃的脸,像善变的人心琢磨不透,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却阴沉下来。
看着天空中如墨水般的压来的黑云,镖头眉头紧锁。
他的心里总有种莫名的不祥预感,仿佛会遇到什么不幸的事情。
“六子,小伍,你们两个一前一后骑马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能躲雨的地方。”
镖头看了眼天时,对着旁边的两名镖师吩咐道。
“是。”
那两名镖师闻言应了一声,快步离开,很快便从队伍最后面骑出两匹瘦马来。
目送二人离开,镖头也只能把心中的不安强压下来,寄希望于这两名经验老练的镖师能带来好消息。
“弟兄们,取出油纸来,把镖物盖好。”
“好嘞,大哥!”
众人闻言,迅速从镖车摸出油纸,将镖物全部盖住,然后绑上一捆捆细绳,挂在了镖车上。
“大家把家伙都拿手上,准备妥当,我们接着出发!”
众镖师对此项命令不明觉厉,很遵从的将各种武器握在手中。
“走!”
镖头见状,大手一挥,大喊了一句。
后方,看着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孟可三人面面相觑。
结合之前镖头在船上的嘱咐,他们猜测这次行程或许不会那么顺利了。
“邢镖头走南闯北几十年,算得上是镖局里经验最老道的镖头,他觉得有问题,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金虎目光凝重地看着前方背着九环金背大刀的镖头,低声嘱咐着孟可和黄坚二人。
“你们都小心些,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咱们三十来号汉子,个个都有武艺傍身,又是刀枪剑戟的,哪个山头的劫匪会瞎了眼的撞上……呜呜呜……”
黄坚话还没说完,便被捂了嘴巴。
“师兄,我求你别乱说话!我上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就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七个大汉跳出来要扇我大鼻窦啊!我还没成年,你知道七个大汉对一个小孩造成的心理阴影有多大吗?”
孟可一着急,连东北话都飚出来了,听得两人是一脸懵。
“咳咳......我的意思是……”
看着两人诡异的眼神,他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顺带用官话把自己的意思解释了一遍。
“不……不至于会出事吧?”
……
“出事了!”
镖头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那里一朵烟花炸裂开来,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他的心里猛地一抽。
“金兄弟,怎么了?”
看见金虎与周围镖师、趟子手们突然变了的表情,黄坚不明所以地问道。
“有的时候,真的要信命!以后……那种话要少说点。”
金虎面色难看地说了一句。
黄坚一愣,有些茫然,但随即被孟可推了推手肘。
“我说怎么会有人白天放烟花……”
他艰难的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天空中那朵还未消散的烟花。
这是古代常见信号弹——穿云箭。
其实就是烟花加上火折子,操作简单快捷,就是有点不方便……
看着脖颈处横扫而过的森冷寒芒,六子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旋转着飞了起来。
‘嗯?伍哥什么时候倒了?’
‘诶,那个偷了我的火折子站在原地,连脑袋都没有的傻瓜是谁?’
‘哦,那好像是我自己。’
头颅落地磕了一下,视角转换,六子的双目直勾勾盯着天空,可眼前已是朦胧一片的黑暗。
耳边,似乎有烟花炸裂的声音响起。
‘还好消息传出去了,希望娘子能领到恤银,孩子……’
灵光消散,意识陷入永久的黑暗。
“砰”
无头尸体倒在地上,没了心跳。
他的脖颈处,一蓬鲜血喷涌出来,触目惊心。
......
“所有人,愿意跟我往前一探究竟的,去镖队前面等我。剩下的人,跟老钱和少当家们原地休息。如果我在明日清晨还未回来,你们就换条路走。”
镖头一声高喊,目光在周围众人身上扫过,发现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有愤怒,有畏惧,有凝重,有迟疑……
人之百态,在危险面前暴露无遗。
但是没办法,他必须得去走一遭。
底下兄弟生死不知,作为带头大哥,他不能连兄弟的下落都带不回来。
如果这次他退缩了,那队伍就会散,人心就会散。
“镖头,我也要跟着您去看看!”
一名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留在这里。你跟我走了,万一栽进去了,谁把镖送去河北?”
这名壮汉便是老赵,镖头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可是......”
壮汉还想争辩什么,但见到镖头那严肃的眼神顿时不敢再吭声了。
“我去!”
一道身影从后面的人群中窜出,是金虎。
孟可看着他的视线与镖头短暂交汇了一瞬,镖头似乎轻微动了动脑袋,随后金虎就站了出来。
“不行!谁都可以去,少当家你不能去啊!”
看到金虎主动请缨,老赵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激烈反对。
“赵叔,我功夫不弱,怎么不能去了?而且伍叔和小六叔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现在生死不明,我怎么能……”
金虎话还未说完,就被镖头严词厉语地打断了。
“老赵说得对,你不能去!这里这么多叔伯在前,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小辈强出头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你是咱们镖局的未来,镖局这些叔伯们的下一代说不定还要靠镖局吃饭,你如果出了事,镖局就散了。”
见镖头这么说,金虎叹了口气,无奈地答应了。
而见镖头这么说,一众镖师趟子手们也叹了口气,少当家都挺身而出了,他们哪还有脸面缩着呢?
队伍很快被分成两队。跟镖头前往查看的,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而那些留下来的则多是一些年纪稍大、经验丰富的老镖师。
“师弟,你在干嘛?”
黄坚推了一把孟可,小声问道。
“我在学习。”
孟可回答道。
“学习什么?”
“学习如何保护镖车和镖队的安全,以及如何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孟可似是正色道。
闻言,黄坚一愣,随后笑道。
“好,那咱们一起?”
孟可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金虎和镖头的处事无可非议,做好自己就行。
“还是那句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