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丁画眉问盛春成去哪里了,盛春成说,我去看陈姐了。
丁画眉没有作声。她知道现在盛春成就是去陈姐那里,陈姐也不按摩了,她原来的那套小把戏,从盛春成的钱包里拿出陈姐给的钱,“哗哗”地抖着,可以免了。
盛春成没有和丁画眉多说什么,说陈姐要去援疆了,特别是陈姐房子的钥匙和门禁卡在他包里,他也没有吱声。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丁画眉肯定会从沙发上雀跃起来,陈姐明天上午走了,她明天下午就要求搬过去,她会说,盛春成,我们也去做一回上等人,三年哪,哈哈,这三年我们可以衣食无忧了。
盛春成知道,她肯定会这样的,最后,明天晚上,他们就会在陈姐那套房子里的浴缸里泡澡,丁画眉说不定,还会跑进去郭爽的房间,东翻西翻,把郭爽的那些名牌拿出来,穿在自己的身上。
会的,肯定会的,盛春成心想,他拗不过她。
盛春成自己,根本就没有住到那里去的打算,他可能会隔几天去一趟,开开门窗通通风,还会把水龙头和空调电视什么的,打开一会。水龙头长时间不用,里面会有水锈,空调和电视长久不开,据说也容易坏。
在回来的路上,盛春成就想好了,自己只是一个帮陈姐看房子的,让这个房子空在那里,等待着,一直等到三年之后,陈姐回来。
等陈姐回来,走进自己的房子,一切如故,就像她明天上午走的时候一样。
丁画眉说的没错,那是上等人住的地方。盛春成认为,人的房子和车子,必须和人匹配,自己不是上等人,不适合住在那里,住在那里,感觉自己也不会舒服,上下楼,在电梯里碰到邻居,邻居们看着他时,盛春成觉得就像是在看贼。
就像傍晚,那个快递员朝他的一笑,那笑里,有藐视的成份。盛春成觉得自己要是住在那里,就真的是打肿脸充胖子,真的是一个傻逼。
从爸爸出事之后,盛春成就知道自己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他认,认自己的这个身份,就像刘立杆说的,在社会的生态链里,自己在最底层。
他要是不认,就会有无数的想不通,无数的不满,不满这个社会,不满周围所有的人,觉得全世界都是欠他的,那样的心态,盛春成觉得,会让他都没有办法活下去,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几下。
推理学就是这样说的,人只有承认自己底层的身份,承认自己的卑微,才能在这个世界,卑微地活下去,才能在周遭漫漫的黑暗里,看到一点亮光。
“我去!今年双十一,雪儿带货一天九个多亿!”丁画眉拿着手机叫道,“盛春成,你说,你要是还是她的马仔,她会不会给你一个大大的红包?”
“什么马仔?”盛春成瞪了她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丁画眉大笑:“狗嘴要是能吐出象牙,你会被狗吓死,哎呀,盛春成,我们怎么这么笨,要是你和她还暧昧的时候,就把我介绍到她那里,哪怕每天给她拎包拎高跟鞋,是不是也比在这个破诊所强?”
丁画眉说着,一脸神往的样子,盛春成看了看她,懒得搭腔,他站起来走进房间,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第二天,盛春成去了老万那里,现在,他们已经换了一个方式,还是盛春成提出来的。小雅开着车从城西到城东,太远了,盛春成和老万说,我自己坐地铁,从城东过来,让小雅去地铁站接我就可以。
盛春成从城东坐地铁到城西,半个多小时,小雅接上他回家,也不过十分钟,这样盛春成四五十分钟就到了,不用小雅开过去一个多小时,开回来一个多小时,完了送他,来去又是近三个小时。
老万觉得盛春成的这个讲法很好,就听他的了。小雅知道了,自然是很高兴。
老万现在,已经是郑教授附体,看到盛春成就话说个不停,盛春成给他按摩的时候,他躺在那里也一样,还是叽叽呱呱不停,他和盛春成说的,都是往事,特别是郑教授年轻时候的事情。
说起郑教授,老万就叹息连连,他说,多能说的一个老太太,没有想到,现在连说话都费劲了。
“不过小盛,我那天去看她,她用手机里的语音和我说话,我还吓了一跳,你知道为什么?”老万问。
盛春成说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声音,和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就是她说话更急更快,慢下来的时候,就是那个声音,你说巧不巧?”老万说。
盛春成也笑了起来,那个软件,是有很多的声音可供选择的,看样子,老太太是选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声音,他说:
“原来郑老师年轻的时候,说话是这样的啊。”
“对对,就是这样的,我和你说,那个时候,她太能说了,我看到她都头大。有什么事情,走在路上看到你,就会把你拉住,站在那里,滴哩咕噜,一说就说一两个小时,我和她说,机关枪都有累的时候,你这机关枪一样的,就不会累?
“她说不累,我一说话,就特别亢奋。她是真的亢奋,什么事情没说明白,她就跟着你,你走到哪里她都跟着你。我记得有一次,我拉肚子,几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她就跟着我来来回回跑,到了厕所,我在里面哔哔哔,她就站在男厕所门口,说个不停。”
盛春成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盛春成笑完逗老万:“老万,说实话,你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郑老师?”
老万嘿嘿笑着:“要说没想过,那是假话,不过不敢,她那个时候是天鹅,我是癞蛤蟆,我记得那个时候,她二十八九岁吧,已经是全国最年轻的教授之一,虽然是副的,但她姓郑,都叫她郑教授嘛。
“我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厂,有点钱,但当时个体户的地位是不高的,什么时候会不会又被打倒,谁都不知道。工商局来个一般干部,税务局来个专管员,还是个小丫头,就对我们喝五吆六的,神气得不得了,我一个万总,都要赔着笑脸,跟着点头哈腰。
“人家可是大学的教授,哈哈,更是想都不敢想,也惹不起,她那张嘴,那个厉害,谁吃得消。沉XX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当时我们浙江的省长,他到我们公司去视察,我忘了是说起什么事,郑教授当时就站起来,当面开销,说领导的说法,她不能同意。
“哈哈,我们都吓坏了,她当当当当顾自说着,才不管,唉,那时的风气真好,领导也有雅量,沉XX听完,一点都没有不高兴,还说,小同志你说的对,对我启发很大,这个事情,我回去要好好想想,再来找你探讨。
“唉,真是个好领导啊,我们浙江民营企业能有今天,他当时是帮助顶着不少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