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李一空洞的眼里,唯一的光亮,就在前方。
两只手往前,撑起,带动身体向前滑动……如些重复无数次,那丝光亮,越来越近。
他的脑子里不停重复两个字:别停。
直到手触及门槛时,眼一闭,没了知觉。
院子里,李三跑出去,把昏倒的李一背回了东屋。
林桃走到院门口。
“知道错哪儿了吗?”
李二看李四。
李四点头,喘着大气,倒是总结得很到位。
就连李一和李二,为啥跟着受罚,这小子都说得头头是道。
旁边李二不停点头,嗓音干哑的说:“娘,我们知错了,兄弟间不该相互取笑。”
“再有下回,负重可就不止五公里了。”林桃说。
两人同时点头。
林桃这才松了口:“去吃饭吧。”
她这一开口,两小子整个就来了精神,四手四脚,扑爬跟头的冲进了灶棚。
随后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夸张的吞咽声从灶棚里传来。
那动静,都快敢上抄家了。
林桃都怀疑,这两货,不能把锅碗都吃了吧!
忙提醒道:“记得给李一留点。”
没人应声。
林桃也懒得管了,反正家里粮食有多的,吃完了再做就是。
有老太太在,这几个便宜儿子,饿不着。
翌日。
林桃一家起来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灶上还烧着热水。
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水缸里的水,也挑满了。
林桃看得蹙眉,这场景,咋像家里有只田螺姑娘似的呢!
她一只脚垮出堂屋的门,周小荷就打来热水,放在石桌上。
她还没走近呢,周氏已经在拧帕子了。
那架势,就跟要动手给她洗脸刷牙似的。
吓得林桃连忙把帕子夺了过来。
“行了行了,我又没缺胳膊少腿。不用你来。”
刚出门的许氏和朱氏,两人还楞在门口,看样子是没反应过来。
这周小荷也做得太夸张了。
吃了早饭,林桃打发四个儿子,上山砍树回来加固房屋。
周小荷则拿着针和碎布,把两个妮子喊到石桌旁坐下。
兰兰一听要学女红,高兴得又忘了说话,两只小爪子直比划。
还是许氏提醒,小妮子才安静下来。
一个时辰后……
“啊!”
一声尖叫后,小玲兰关节的问:“悠悠,没事吧?”
嗦着手指头的悠悠,吸着小鼻子,一双大眼睛溢满了泪,倔强点头。
“悠悠,算了吧!你这十个手指头,再扎下去,就不能要了。”小李乾满眼心疼的劝说。
“不要!”
“你、你咋不听劝呢?”
“就不要!”
悠悠吼着,又拿起针。
结果不出十秒,又把自己扎了
林桃都快看不下去了。
瞧瞧她们手上的碎布。
小玲兰的干干净净还是原样。
悠悠的呢?都给布染成另一个颜色了。
“悠悠,要不,咱们先休息会儿?”林桃问。
小妮子两眼含泪,倔强摇头。
“你咋不听话呢?再绣下去,你手不要了?”李乾直接吼了起来。
兰兰被吓得瞪圆了眼。
连许氏都惊讶得挑高了眉。
林桃也好不到哪里。
这还是小李乾头一回发脾气呢!
小李乾上手就去硬抢:“听话!别再绣了!”
“不要!”悠悠死拽着不撒手。
“听话!”
“不要!”
两人拉来扯去。
胆子最小的小铃兰,直接被吓哭了。
许氏着急忙慌上去劝。
朱东花更直接,上去就要抱走悠悠。
结果就是两小只扯着一块碎布,死活不撒手。
然后劝的劝,哭的哭,吼的吼。
原本安安静静的小院,一下子跟爆米花开了锅似的,热闹得不行。
林桃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还早的天,说:“乾儿,和我上山找药去。悠悠你要一起去吗?”
小妮子犹豫了一下,才将松开手里的碎布条子。
见悠悠松手,小李乾才安静下来。
两个娃撒开手,许氏和朱东花才将二人分开。
收拾好要带去的工具,林桃领着两小只出门。
至于小玲兰,林桃没让跟,叫周氏继续教。
那丫头,手上的活做得极好。
周小荷教了一遍,她就能学会。
学得正起劲的妮子,也乖乖留在了家里。
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干,早些上山找找,准备些常用的草药,也是好的。
这一出门,刚才还气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就和好了。
当真是娃娃啊!
瞅着牵着手走在前面的两娃,林桃也是一头黑线。
养娃,真的太难了!
一上山,小李乾就追着问:“奶,我们今天要找什么药?”
“甘草。”林桃说。
之前上山找食的时候,林桃遇到过,也教过。
这次正好,算是考考他。
“你还记得甘草的样子吗?”林桃问。
“记得。”小家伙点头,认真观察四周。
很快找到方向,领着她往前走。
不久后,终于在一片松软的向阳地处的杂草里,找到了。
“奶说过,它们喜光,喜松软的黑土。”
林桃满意点头。
这孩子记忆力非常好,很多时候,她只提了一嘴的事,小家伙都记得清清楚楚。
悠悠也跟着激动,不停催着去挖。
于是小李乾非常认真的教了一遍,并且还实操的挖给悠悠看。
结果……
每回悠悠都一脸兴奋的拿着挖的草根过去,然后又一脸沮丧的继续埋头苦挖。
林桃都看得眉头直抽抽,悠悠这小妮子,完美的错过了每一棵甘草。
直到她和小李乾,几乎挖光了这一片甘草,悠悠也没挖对一棵。
眼瞅着天泛黄了,该下山时,悠悠都还不死心的说:“悠悠不走!悠悠一定要挖到才走!”
最后还是小李乾指鹿为马的,承认悠悠手里的杂草根是甘草,他们才得以顺利下山。
赶在饭点前回到家,小李乾就问:“奶,这药是要煎给小九弟弟喝吗?”
“洗干净晒干,这药啊,是要做人中黄的。”
李乾忽然楞在了原地,目光来回在甘草和林桃之间。
“奶,您以前不是说,人中黄是、是是……”是了半晌,也没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悠悠着急的追问:“乾哥哥,啥是人中黄呀?”
林桃被李乾那尴尬而不能言语的表情逗笑了。
“你还真当人中黄是拉出来的呢!”
“那、您以前是逗乾儿的吗?”
“也不是!”林桃解释道:“这人中黄啊,是把甘草洗了凉干,然后撵成粉,再灌进竹筒里封好,之后放进粪坑里浸泡。冬天放进去,开春取出来晒干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