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三十三年的第一天。
一大早,甄武带着全家小辈给张玉清拜了个年,张玉清笑呵呵的给所有人都发了红包,甄武也恬不知耻的收了下来,让张玉清笑的更灿烂了几分。
接下来就该第三代给第二代拜年了。
只不过甄家第三代现在只有一个小不点。
甄武抱着儿子一个一个的拜过去,老三和石暖夫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把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放在了朱玉英早就给儿子缝制的小包包里,小六小七俩人也是笑嘻嘻的一人给小侄子准备一个小金兔子。
三月是属兔的,这个小金兔子是小六俩人特意找人熔的,兔子上还刻着他俩的名字。
小六把小兔子在一脸迷迷糊糊的三月眼前晃了晃,笑的眉开眼笑道:“小侄子,看好了,这可是姑姑给你,长大后要晓得对姑姑好,挣钱了给姑姑花。”
说完,她和小七把小兔子都放进了三月的小包包里。
甄武咧嘴一笑,把儿子的小包直接收到自己的怀里,颠了颠儿子,笑眯眯道:“儿子,你还小,这钱你把握不住,爹先替你把握着。”
小三月此刻啥也不知道,还伸着小手开心的手舞足蹈。
小六小七俩人却不干了,感同身受的替小侄子打抱不平,朱玉英在一旁笑着一人点了一下道:“就你俩傻,每次都吃你哥的逗,行了,玩去吧,我们与你三哥他们也该出门了。”
小六冲着甄武吐了吐舌头,吐槽道:“无聊。”
小七见状学样的也吐了吐舌头:“无聊。”
甄武嘿了一声,俩人一溜烟跑走了。
朱玉英这时去外面伸手感受了一下温度,有些拿不准主意的问甄武:“你说咱还抱着儿子去王府吗?今儿我瞧着又降温了,别冻着他。”
甄武没好气道:“父王和母妃惦记外孙了许久了,你不抱去,信不信他们让咱俩再回来抱一趟。”
朱玉英想到这茬,无奈的叹了口气。
甄武忍不住来了一句:“行了,小心看顾着点,没事的,别总和个心肝宝贝一样,生怕受一点风。”
朱玉英一听这话,差点炸毛,眼睛不善的看向甄武:“咱儿子怎么不是心肝宝贝了。”
“好好好,心肝宝贝行了吧。”
甄武懒得和朱玉英争辩,把儿子往朱玉英怀里一放:“你抱着,再给他裹一层,我去看看马仁准备好马车没。”
说完,甄武招呼着老三道:“老三,走一块去。”
老三应声,兄弟俩人边走边说着,向着外面走去。
等到马车收拾妥当后,甄武带着朱玉英和儿子,坐上马车向着王府而去,到了王府后,甄武和朱玉英直接去见了朱棣和徐妙云。
朱高炽,朱高煦两家子,加上朱高燧此刻都在。
朱棣抱着外孙子稀罕了一阵,等兴趣劲下去后,就把孩子扔给了徐妙云,徐妙云抱在怀中看着小三月活泼的伸着小手咯咯笑着,喜欢的不行。
张氏和胡氏听到三月的动静,一个个也兴致勃勃的凑过来逗着三月,可这样一来,没人理会的朱瞻基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徐妙云顿时苦笑不得的嗔骂道:“这臭小子没想到还是个霸道性子,连弟弟的醋也要吃。”
可她这话刚刚说出口。
三月也不甘示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几个女眷一时间都手忙脚乱起来,朱玉英赶紧抱着儿子哄,张氏也抱起朱瞻基哄着。
朱棣觉得吵闹,不爱和妇幼们待在一块,招呼着甄武几人去了外面。
几人刚刚来到外面。
永宁和李让这时也过来了,甄武冷眼看了两眼李让,神色淡淡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朱棣仿佛不知道甄武和李让已经起了嫌隙,如同往常一样对待着甄武和李让,只不过在背对李让时,瞪了一眼甄武,让甄武老实一些的意图,非常明显。
甄武见状,没好气的主动和永宁攀谈了两句。
朱高炽憨憨的笑了笑,他在李让和甄武身上扫过,他对于之前的事情,虽然没有详查,可他心思剔透,大致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在他看来,李让有些油滑和心机,很败他的好感,而且他向来也不喜欢这种心思不纯粹的人,所以朱高炽不留痕迹的晾了晾李让,三四次避开李让主动找他的说头,以示疏远。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让甄武瞧了个真切。
反而朱高煦是几人中最单纯的,他压根不知道朱棣,甄武,朱高炽三人心思流转,在他心中甄武是他大姐夫,李让是他的二姐夫,他都当亲人对待着,压根不在乎他们是什么样的为人。
所以,在场只有朱高煦对李让最为热络。
朱棣把众人的反应全都落在眼中,轻咳了一声,打断众人的闲聊,对着李让和永宁说道:“行了,你们先去见你们母妃吧,李让你一会儿来书房说话。”
说完,朱棣便带着甄武几人向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后,几人闲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军伍上面了,朱棣顺手掏出了一张地图,铺在桌子上让几人围过来。
“甄武你今天刚好过来,我昨天晚上有个新想法,你帮我琢磨一下,看看有没有疏漏,咱们再商议商议。”朱棣一聊到这个事情,精神立马提了起来。
“昨天?”
甄武有点惊了,昨天可是除夕呢,朱棣不好好过年,满脑子想的都是啥啊。
朱棣抬头不解的问道:“咋啦?”
甄武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少废话,过来看着地图。”朱棣训斥了一句,随后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李景隆战败后,如今又在德州收拢战败士卒,集合多路大军,意图今春再犯我北平,我寻思着,咱们不能就这么干巴巴等着,总得给李景隆找点事做,要不然白白浪费时间让李景隆积蓄力量,我怎么想也觉得亏的慌。”
甄武点头认同,问道:“父王是有什么想法吗?”
“你们看。”
朱棣的手指直接点在山西大同的位置:“我想早日动兵,打一打大同,至于能不能打下咱们另说,但是只要牵制着李景隆不得不去支援,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甄武,朱高炽和朱高煦,一时间都仔细的看向地图。
朱高煦最先叽叽喳喳的叫起来:“大同无重兵,我愿意做先锋,给我一万兵马,绝对打的下大同。”
“让你做先锋,你算怎么打?从哪里进兵?”朱棣问道。
朱高煦点到宣府的位置:“自然是出居庸关,自宣府而下,一路破城破关打到大同。”
朱棣一听这话,嫌烦的挥手道:“你一边给我歇着去吧,再说这些废话,你就去和高燧一块玩去。”
说完,朱棣看向甄武。
甄武想了想,最后肯定道:“我支持父王的看法,咱们确实可以打,毕竟主动出击的话,不仅时间对咱们有利,也能打乱李景隆的部署计划,不过咱们与李景隆的决战地点,绝对是不能选在山西境内,所以如果要攻大同,我以为还是要引诱李景隆支援,搓其锐气为主。”
朱棣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想的也是这样,李景隆若是来支援,那咱们就再撤走,用你的话就是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进我退,反正咱们离大同近,士卒也抗冻,跑一遭无所谓,但是李景隆的南军千里迢迢来这么一遭,不说冻死多少人,军心先耗掉他一半,这对于咱们开春后,应对李景隆来犯是很有利的。”
朱高煦听了甄武两人的对话,这时才后知后觉:“那这样的话,确实不能从宣府而下,宣府离李景隆太远,他铁定就不来支援了。”
说完,朱高煦挠了挠脑袋,梗着脖子吹牛道:“我其实之前也想到了,这也不难想到的,是不是老大,你说是不是?!”
朱高煦看向了朱高炽。
朱高炽随口应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然后才认真的和朱棣说道:“咱们粮草不足以支撑咱们太早动军,虽然年前缴获了不少,可若是未开春就动兵,我怕坚持不到秋收。”
朱棣没有说话。
只是在脑海思索着提前动兵的得失值不值,其实大同对他们是没多大的益处,他想要提前动兵,最大的目的便是想着消耗消耗李景隆,但是消耗李景隆,花费一些军粮,其中得失却需要他考虑到。
甄武却在这时开口道:“我以为粮草问题咱们不必担忧,咱们打大同一路可以收缴,另外即便咱们不去打大同,李景隆兵屯德州,动作再慢四月间也会出兵来攻北平,咱们双方大战决计拖不到秋收的,到时候兴许一个月内胜负就会见分晓,咱们留太多粮其实也没什么。”
朱高炽一想也对,随后就不再这方面多言。
之后,几人开始详细的讨论了起来,从哪里进军山西才能惹的李景隆必须来支援,讨论的激烈,甚至没有留意到李让什么时候过来。
李让过来后,听着众人的讨论,几次想要插嘴,可每次都插不进去,他看着甄武与朱棣几人讨论的没有一点生疏感,甚至甄武每次发言,朱棣他们几人都凝神静听,显得颇为重视,这让李让心中总有一股妒火在升腾。
同样都是女婿,他好像从没有和朱棣等人相处的如同一家人一样。
甄武凭什么可以。
就在李让的嫉妒中,甄武等人的讨论逐渐也到了尾声,朱棣见事情大致商议出来一个方案后,便一边卷起地图,一边说道:“行了,今儿大过年的就先说到这里,等回头叫张玉等人过来再商议一次,今儿就算了,一会儿我还要应酬北平武官员的拜年,至于你们想干嘛就去干嘛吧,没必要全待在王府里,我也没时间再陪你们唠嗑了。”
嘿。
朱棣这做法,真真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他也好意思说今儿是大过年的。
不过朱棣既然说这话了,甄武也乐的如此,他让人去了后宅问了一声朱玉英,是要现在随他一块回去,还是等晚些时候再来接她。
朱玉英大抵是觉得难得和徐妙云几人亲近,便让人告知甄武,她要在王府多歇一会儿,让甄武晚些时候再来接她。
甄武得了话,自个便溜达着搭上自家的马车回家了。
一路街上行人不断,难得的热闹光景,甄武瞧着热闹,便也不嫌冷的,和马仁挤在车前,一边赶马,一边看热闹。
等到他到了家中后,刚刚走近中堂,就听闻几个妹夫都来了家中,这会都在客厅一边闲聊,一边等着甄武回来呢。
甄武连忙走了过去。
一进去,甄武就问张武三人:“你们这是转的差不多了?”
张武摇了摇头说道:“没呢,我们三刚好碰到,想着你在王府也呆不久,便聊着天,等等你,稍后再一家家拜过去。”
“行吧。”
甄武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事,叮嘱三人道:“对了,明日你们记得都早点过来,老太太早就想女儿了,还有小外甥,记得也抱过来,明日我去王府溜达一圈,应该也能早点脱身回来,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一场。”
北平习俗,大过年当天女儿是不能回娘家的,甄武仪宾名义上算是上门女婿,所以不在这个忌讳当中,而王府在初二自然也不会招待甄武这些王府女婿。
反而是他家要招待张武他们几个妹夫,二贤,四妹,五妹,自然也会趁这个日子回来。
张武,谭忠,王通都是点头。
说起来,张武,谭忠都有了孩子,王通还没有,他和老三有点尴尬,无极老太爷亡故,大家虽都没有明说,但都打算行三年丧的。
当然丧期也不会特别严守,但是身孕这些却是要避免的。
他们聊了一会儿后,老三也回来了,大伙作伴着去往了唐氏的宅子,给唐氏拜个年,然后几人又散开,各自去拜各自的年。
大过年的,其实也就这点事情,拜年,拜年,还是拜年。
之后的日子,比较安详和悠闲,初二初三初四,一天天的过了下去,等到年十五一过完,这个年算是结束了。
北平城不论上下,所有人都过了一个安安稳稳的新年。
十六日。
朱棣便再也等不下去了,匆匆召集了甄武,张玉等人在王府商议了一整天,然后军中再次运转了起来,军粮,军备,军械各种物资率先调动起来。
紧接着,一张召集军卒集合的军令便通传了下去。
到了二月间时,出乎天下所有人的意料,朱棣带兵突然杀到了山西蔚州城下,大军把蔚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指挥王忠,李远无援也无力抵抗下,只好举城投降。
他们其实对投降这种事,并不抵抗。
因为这不是民族战争。
说到底是朱家人在掀桌子,他们事不关己时,可以高高挂起,若是事情逼到头上,投了也并不丢人。
所以他们对于朱棣的整编显得很是配合。
之后,等到朱棣等人在蔚州休整好后,朱棣带大军直直向着大同而去,战略意图毫不掩饰。
当消息传到朝廷的时候,整个朝廷大为震惊,李景隆不敢对此无动于衷,连忙调兵谴将向着大同支援而去,试图打算营救大同。
安静了一段时间的大明,战火重新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