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小兽一样的直觉是对的。
她焦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想要离开。
这一切都在山洪过后,有了验证。
但她宁可直觉不准。
守卫在山洞外的亲卫聚拢过来。
好几个身上都带伤。
这一日,绝对让人终身难忘。
被炸药炸,被人埋伏追杀,还遭遇了罕见的山洪。
“王爷!”亲卫们崩溃了,一个个汉子如被砸断了脊梁,跪地哭嚎。
两只手不断地挖掘堵住洞口的泥石,却只是徒劳。
闫玉的情绪在大伯的安抚下,一点点平复。
理智回归。
“里面的人,能听见吗?”
她顾不上和大伯说话,匆匆跑到洞口处。
“能听见吗!说句话!”闫玉将耳朵贴在石头上。
“救……救……”若有似无的声音在雨声中尤其微弱。
她怕听错,更加用力的大喊。
却没有再听到动静。
刚刚那一瞬的声音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不!
他们还活着!
一定还活着!
“别嚎了,都站起来。”闫玉对跪倒一片的亲卫大喊。
没人听她的话,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王爷遇难,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塌。
“该死的!”闫玉忍不住骂了一声,气得没控制自己的力气,挨个踢过去。
“起来,站起来!”她喝斥道:“快点找家伙,棍子,刀,有用的都找来,里面的人还活着,救人啊!”
被踢的人痛呼出声,却还是没动,像关爱疯子一样看她。
闫玉要气死了!
“快动,不然我打死你们!”她气得口无遮拦。
关键时刻,还得是小安村人靠谱。
三铁找到小二丢了的刀,又拽了一根刚刚山动掉落的树枝。
闫玉心知时间紧迫,只得一边用刀挖,一边大声喊。
“山洞里人没死,还有动静,我听见了,听得真真的!”
她用刀钻出个洞来,就将树枝怼进去,以免泥土再次将缝隙填满。
“里头那么大,肯定有能藏身的地方,这处山洞是自然形成,洞壁是大块巨石,很坚固,不会那么容易坍塌,该死的,你们拖一刻,里头的人就更危险,动一动能死啊你们!”
“小二,别费力了,如果有人活着,不会不出声。”有人强忍着眼泪说道。
闫玉的脑子也在转,对啊,为啥不出声?刚刚的声音是不是她幻听?
雨水模糊她的视线,她用手随意一抹。
包着手的布条,赫然多了一道灰黑。
她猛的一震。
“是烟!”老天啊!她怎么才想到!
“他们在洞里生火,湿柴,全是烟。”
“洞内无风,洞口被堵住,烟散不出去,他们被烟熏倒了!”
闫玉尖锐的童声在这一刻压过雨声:“他们中了烟毒!”
她用力一掰,一块石头被硬扯下来。
顶部的碎石滚落下来,差点砸到她脸上。
“小二!”闫怀文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倚靠在石头上,一手扶着头,一手撑着身体。
“不要蛮干,你先过来。”
他的声音一如雨声清冷透凉:“王爷洪福齐天,会没事的。”
闫玉转头看他,闫怀文眉眼无波的与她对视。
刀扔下,闫玉跑过来。
蹲下。
像只困顿的小兽,等待解惑。
“王爷生死不明,要做最坏的打算。”闫怀文轻声说道。
闫玉猛地瞪大眼睛,雨水趁机钻进来,她胡乱擦掉。
大伯这个话,好猛,隐藏的信息量有点大。
“这些人,身家性命都在英王身上,不会听命我们。”闫怀文轻缓的陈述事实。
“前路不明,后有追兵,此乃危急之局。”
“设法传信民团,来此处,与我们会合。”
“若真天命不可违,迁村,蛰伏,保全自身,再图日后。”
闫玉目光炯炯。
她听懂了大伯的意思,英王一旦身死,先不说世子会不会迁怒他们,齐王一定不会错过这等良机,西州军定会来攻,关州外强中干,主心骨又没了,哪里打的过西州军这伙虎狼之师。
关州乱起,小安村难以幸免,他们闫家往日种种,齐王能放过他们?
必然不能!
所以,英王要是死了,他们就要逃。
小安村人如野草,韧性十足,有水土就能发芽,不是关州府,别的大府一样能生活。
先活着,再想以后。
关键时刻,她还是冷静不过她大伯。
这才是大佬应有的样子。
顺境可飞升,逆境可求活。
之前在心里嘀咕大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那个小人,被她一脚飞踹到天边。
醒着的大伯,和晕倒的大伯,是两个物种。
对,是这样没错。
“但若王爷无事,小二,这救命之恩,已成一半,还有半数,善始,善终。”闫怀文看了看天色,语速加快:“王爷获救,所见第一人,定是你!”
“可懂?”他语气加重。
闫玉重重点头。
懂!
她可太懂了!
“大伯,民团离此山不远,让九霄去找戚家三位叔伯。”
他们逃得匆忙,身上哪有纸笔,闫玉已经想好了,等会再撕块布,沾点血写几个字,她戚家叔伯见到鹰见到血字,一准马上冲过来。
闫怀文看向那只再次被雨淋湿有如落汤鸡的苍鹰。
九霄抬头挺胸,呼扇翅膀,自信满满的样子。
如果不是在雨中,如果形象没有这么落魄,大概可信度能更高一些。
“此地可信之人,唯有你和三铁。”
对,闫怀文就是这么信不着鹰毛毛,或者可以说,让他信任一只鹰比信任一个人更难。
“大伯,山下可能有人围堵。”迟迟不见魏将军来救援,她便有此一猜。
“九霄去送信,更稳妥,真有万一……我和三铁哥两个人,才好护住你。”
她背不起大伯,真要跑路,唯有三铁哥能背起大伯。
所以,她和三铁哥都走不得。
再说,他们两条腿,哪有九霄飞得快。
九霄,是最好的信使。
将性命交付在一只鹰身上……
闫怀文轻轻摇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即便如此,他仍咬破手指,认真在布条上按小二的口述写下求援信。
最后落款,亦留“小二”二字。
小二说,求援的人是她才可信。
大伯会求援?
鬼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