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苏曼还在想接下来的计划,睡得晚了些。
这几日天气转凉,晚上总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八成是哪扇门或是哪扇窗子有缝隙了。
苏曼昨日让青鸾去说了一回,想着找人来看看。
结果府宅里的下人这几日因为她失宠,都偷懒的不肯来。
一来二去,这两天晚上苏曼都没怎么睡好。
昨日还好,今日她睡的晚了,过了困点,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正当她打算起来找找到底是哪儿漏风时,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
苏曼立刻躺了回去,闭眼装睡,心里则是思索着来人是谁。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鸾,刺杀王爷可是大罪,万一她不想送死,直接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个就是六王的人,六王妃已经从她这得知了她背后的人是十王,那她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想要灭她口也是情理之中。
第三就是景成砚派来的人,他冷落她这几天,八成是想明白了,被欺骗了这么久直接杀了她泄愤也是有的。
还有就是景成渝,若是他不相信她,想要除掉她...
这么想想,想杀她的人还真不少。
苏曼悄悄把被子拉起来,摸到了藏在枕下的匕首,决定一会儿刺客进来后,她先发制人。
“咔”
轻微的响动后,门被推开了。
床上,苏曼隔着床帘,眯着眼睛看外面的人影。
只有一人,她应该可以应付。
人影把门关上,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苏曼攥紧了匕首。
一只大手抬起,月光透过指缝撒在床帐上,影子黑漆漆的甚是渗人。
苏曼屏息以待,身体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然而还不等她先发制人,那只手忽然停住。
不仅如此,那个人影居然后退了两步,转而在房间里开始摸索。
苏曼心下生疑,难道这刺客来不是为了取她性命的?
她悄悄拨开床帐的一角往外看,只见那个黑影正在房间里飘荡。
一会儿这摸摸,一会儿那看看。
苏曼开始还以为对方是在找什么东西,可慢慢的,她发现不是。
因为对方并没有去那些箱子抽屉里翻找,反倒是在门窗处走来走去,每一扇窗都是摸索半天。
苏曼明白了什么,她把匕首收回枕下,悄悄坐起身看。
那个人影越看就越眼熟,八成,是景成砚。
苏曼一颗心放回了肚子,失笑摇头。
...
景成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还专心致志的在门窗处摸索,嘴里嘟囔着。
“到底是哪里漏风了?”
苏曼看他跟个熊瞎子似的四处晃,无奈的想,就不能明日去找管家叫人来看么。
不知是不是景成砚听到了她心中所想,又嘟囔了两句,刚好解答了她的疑惑。
“曼儿身子不好,若是受了风就坏了。”
“这些下人真是不当心,唉,也不知这样漏风几日了。”
他一边念叨一边摸索,都是木质门窗,漏风的地方本就不好找,偏生还是晚上,连一盏灯都没有,他只能一寸寸的摸过去试。
苏曼透过床帐的缝隙,看着他一扇一扇窗的经过,眼皮愈发沉重。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那恼人的风声终于停了。
床帐内,苏曼勾起了唇角。
床帐外,景成砚隔着纱帐看着里面的苏曼。
他站了许久,久到苏曼以为他已经走了。
直到,纱帐被如玉一般的手指缓慢的掀开。
月光顺着缝隙照到苏曼的脸上,那条窄窄的光,不足够他看清苏曼的脸,却足以解他相思之苦。
这几日,他忍着不见她,不看她。
只是叫下人一遍遍给他讲她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点心,喝了什么茶。
他依样叫来吃,就好似他们还像从前那般,品茶聊天,她给他倒茶,他喂她吃点心。
黑暗中,景成砚抬起手,当指尖要碰到苏曼脸颊的瞬间,他的手又停住了,停留在那个触手可及的位置。
看到手的影子落在她脸上,景成砚眼中有了笑意。
这一晚,他用影子触摸她,却没有碰她一下。
片刻后,景成砚起身,悄悄的离开。
花园小径
景成砚缓慢的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背后,恩生回头看了看苏曼的宅子,追上了他。
“爷,您都来了,怎么不留宿啊?”
恩生不知内情,还以为是苏曼惹恼了景成砚,这才受到了冷落。
他琢磨着,这往日司姨娘一直挺知轻重的,就算是惹恼了王爷,总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咱就退一万步说,总比那院子的王妃强吧。
恩生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一直不去司姨娘那,今日去了还不留宿。
面对恩生的提问,景成砚站住了脚。
他指了指头上的月亮,“你看。”
恩生依言仰头看了看。
“你看到了什么?”
“呃,月亮,又白又圆,像厨房小翠妹子的脸盘子。”
景成砚白了他一眼,“庸俗。”
训完恩生,景成砚又变得忧郁。
“有些人,就像是明月一般,只要能摸到它的月光就好了,不能靠的太近。”
“哦。”
恩生挠了挠后脑勺,王爷怎么竟说这种文绉绉的句子。
那司姨娘不就在那屋么,跟小翠妹子就在厨房一样。
说来月亮跟小翠妹子做的烧饼也很像,都是圆圆的,但没有烧饼香就是了。
恩生舔了舔嘴角的哈喇子,也不知道明天小翠妹子还会不会做烧饼。
恩生满脑袋都是烧饼,前面的景成砚背影孤寂。
他其实也想留在司曼身边,只是想到她跟他在一起并非她所愿,他便不忍去打扰她了。
想来,这大半年来,她每每在他面前忍辱负重,强颜欢笑,他便如剜心之痛。
那些他以为的浓情蜜意都成了镜花水月,就连那些个水乳交融的日夜,也变得难堪起来。
可是,景成砚并不恨司曼,他只恨他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早的发现这一切,没有早早的把她收到自己的羽翼之下,而是让她一个弱女子出卖自己的笑脸跟身体,就为了迎合他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王爷。
至于司曼背叛他...
景成砚心头悲凉,他自然是伤心的,以至于这几日食不下咽。
只是,她那样没有家世背景,空有一张绝色面容的女子,如何能在这动荡的政局下保护自己。
还不是被人当成工具,当成玩意儿,当成棋子。
就算不是她,也还有别人。如果是别人,他宁愿是她。
起码被她骗,他是心甘情愿的。
曼儿无辜。
要恨,只恨操控她的人。
还要恨他自己,如果他不是这样窝囊,不是这样没用。
如果,他像六哥一样,在朝中势大,得人望。那他大可以护住她,可是他不能。
十王阴险,六哥谨慎,若是真的摊到明面上,他是断断护不住她的。
活了这二十几年,景成砚第一次渴望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