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靠近南方,这边的山较比老家物产丰富多了。
苏曼粗粗估算一下,起码吃一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走了这一路大家都累了,再加上得知了不能过河的噩耗,一个个都是心力交瘁,半点也走不动了。
其实走了这么久,村民们的体力早已接近极限了,只是那会儿觉得马上就要到南方,精神跟身体都是兴奋的。
现在希望落空,一个个都跟被抽走了力气似的,一步都不想挪腾。
眼看苏曼还要带着他们上山,村民们都有些心累。
“曼姐姐,咱们就在这休息休息算了,明天再上山吧。”扶着村长的王秀秀道。
苏曼也累,可是她担心留下来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苏曼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耐心劝道,“我知道大家不只是累,更是觉得前路渺茫,心灰意冷。可是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回去是不可能的了,能多活一天,我们就赚一天。
就休息在这固然轻松,可是我们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今天的事情已经给我们敲了警钟,比起能看得到的危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才更让人害怕。”
苏曼这番话也是说到这些幸存者心坎里了,如果不是船老大无意间点破了真相,谁能想到,他们这一路躲过了无数土匪,最后竟然栽到了官兵手里。
村长扶着王秀秀的手支棱起来,“是,曼丫头说的没错。只要还活着,我们就不能放弃希望。”
“走!上山!”
...
这里的山虽然不如他们来时经过那座山险峻,但也不是容易爬的。
只是他们已经领教过地狱难度,这里也就不在话下了。
趁着天黑之前,他们爬到了半山腰上。
山上植被丰富,还被他们找到了一处山洞。
只是那山洞的入口太小,只能爬着进去。
里面最高的地方,也只能够周安安周萍萍他们这样的小孩勉强坐着,大人只能躺着才不会碰到头。
在这里睡觉倒是凉爽舒服,可就是太憋屈了,总感觉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压死在里面。
所以大家还是决定在外面的树下休息。
他们身上有人有粮食,有人有土豆地瓜,凑在一起一合计,索性都在一起吃了。
苏曼他们一家人做饼子,村长家焖饭,翠花婶子家烧土豆。
张凤喜跟她婆婆的那点粮食被王老四偷拿走了,她们就到附近现摘野菜,竟然还找到了不少香椿,那滋味就别提了。
王铁蛋父子的粮食是在码头被挤掉了,就帮着大家添柴火。
王铁蛋不知道在哪打回来了一锅山泉水,那水甜滋滋的,可比河水好喝多了。
人多做活也快,很快一顿饭就做好了。
吃着粮食,大家颠簸了一天的心也沉寂下来。
若说缓解绝望的利器,非烟火气莫属。
木柴迸发的火星,焖饭时飘起的蒸气,微微糊的烤饼,把失去希望的村民们又从悲伤中拉了回来。
火光闪烁中,村长环顾四周,语调满是感慨,“想我们出来的时候,足足有七八十人,现在,连一半都没有了,是我这个村长没用啊。”
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别说是村长,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张凤喜把手里最后一块吃的喂到婆婆嘴里,拍了拍手道,“村长,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这世道吃人。”
她愤愤道,“饥荒吃人,土匪吃人,官兵吃人,就连我们自己人也吃自己人,那个杀千刀的...”
张凤喜看了一眼旁边默默垂泪的婆婆,到底是没说下去。
即便她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她说的是落跑的王老四。
张凤喜为人泼辣,嘴上从不让人,可关键时刻,她却愿意留下照顾失明的婆婆。
可恨那王老四,一直好吃懒做,拿着媳妇辛辛苦苦赚的几个子儿去哄秦婉如高兴。
平时不靠谱就算了,在这生死存亡的大事儿上也是王八羔子一个。
也是,小事上尚且不行,更别提大事儿了。
眼看大家都情绪低落,苏曼胸口也是沉甸甸的。
刚出发的时候,她以为她可以带着全村的村民一起脱困,可真的落入荒年时代,她才能体会到那种无力。
像是当初在村落里,明明她猜到了有危险,可那些人就是不肯听她信她。
而后更是,村里村外纷争不断。
明明灾年已经足够可怕,可比灾年更可怕的,是人心难测。
跋山涉水走过的每一步,都是考验。
好比今日,那些抛妻弃子投奔生路的反倒是走上了死路,那些为了孩子老人留下的,反而能平安度日。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正当大家都低落时,王铁蛋乐观道,“其实我看留在这也挺好,我刚刚跟爹爹捡柴火的时候,看到了不少松木,不如我们做几个树屋,就在这过日子算了。”
苏曼乐了,“你还会造木屋?”
“那当然,我爹爹都教过我,我家的房子可是村里最结实的。”
这倒是,王铁匠手巧能干是大家公认的,他不止会打铁,还做什么像什么。
当年他媳妇遇害后,不少媒婆都想给他再介绍一个,只是王铁匠自己不肯,也只能作罢。
“松木结实耐用,可是造木屋的好材料...”
正当王铁蛋骄傲的给大家讲房梁怎么建,木榫怎么削时。
周萍萍噘着嘴,“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还不如直接做个船,把我们都拉过河呢。”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安静了。
村里人连带着苏曼都直勾勾的看向周萍萍。
这可把周萍萍吓坏了,她只不过是看不得王铁蛋那么嘚瑟,就顺口胡说了一句,眼下见大家都这么看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她缩着脖子,小声道歉,“我是胡说的...”
“不,萍萍,你说的很好。”
苏曼笑着捏她的脸,“既然这里有木材,铁匠大哥有手艺,我们又有人,不如我们自己做个船。”
苏曼的话显然是在已经死心了的村民心头又架了一把火。
翠花婶子期期艾艾道,“可是造船,就我们这十几二十个人,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这河又那么宽,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