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扬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
狄子啸有些难以启齿，本能地想隐瞒。可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跟苏曼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便不忍再骗她了。
狄子啸垂下眼，错开了苏曼的视线，低声讲述了他到大永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的狄子啸是第一次离开班图，陌生的环境让他无所适从，再加上大永跟班图刚刚打完仗，大永对于他这个异域来的王子也不甚客气。
这让他从班图离开前立下的豪言壮志都变得不值一提，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那个大人的橄榄枝。
那人收买了狄子啸的下人小卢，跟他用书信往来。也是他教狄子啸跟手握兵权的帝东女交好，好让她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后来我到京城之后，他又授意我入宫。他说，只要我入后宫，他有办法，帮我夺得大永的江山...”
说到这，狄子啸望向苏曼的目光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弄霜也是他的人，她知道我要背叛他们，所以才对我动手。”
苏曼没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狄子啸心尖一颤，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陛下，是子啸辜负了你，你，处死我吧。”
“.......”
沉默良久，苏曼缓缓道，“那个人是谁。”
“我也没见过他，但是我认得他的笔迹。”
狄子啸知道现在他是生是死都在苏曼一念之间，也不再藏着掖着，他拉开床帐，从后面墙上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之后，里面只有半张纸，边缘处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每次他让人送信过来，都会让我把信销毁，这是我之前留下的。”
苏曼接过，看着上面的字迹，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还有，据我所知，宫中的御林军也藏着他的人，若是陛下出宫，一定要小心刺客。”
“......”
狄子啸见苏曼久久不说话，心里没底，几回欲言又止。
苏曼注意到他的神情，她把信收进袖口，故意冷脸，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不想跟我在一起，是么。”
“我...”狄子啸语塞。
“不用说了。”
苏曼起身背对着他，“要你入宫，是我错了。”
眼看苏曼要走，狄子啸慌了，他不顾自己的身子强撑着下床拉住苏曼身侧的手。
“陛下，那是曾经，现在我是真心想留在你的身边...”
见苏曼没有甩开他的手，狄子啸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撩起前襟跪在地上，“陛下，从前的我太过糊涂，受人利用而不自知。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管是贵君、君还是男宠，哪怕是下人我也愿意，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
在狄子啸希冀的目光中，苏曼慢悠悠地转过了身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狄子啸，这个往日骄傲矜持的人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他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她，满脸皆是迷恋依赖，像是个怕被抛弃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眼看他所有的自尊自傲都被瓦解，苏曼不紧不慢道，“所以，你现在是真的爱上我了？”
狄子啸没听出苏曼语调中的玩味，他真诚地点头，“是，班图以男子为尊，从前的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受到了折辱。但是如今...”
他顿了顿道，“我，狄子啸，愿意以女皇为尊。”
“.......”
见他的神情不像作伪，苏曼笑了，她俯低身体跟狄子啸对视，“那你证明一下？”
狄子啸呼吸一窒，喉结上下滑动，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对于心爱之人，没人做得了柳下惠。正当狄子啸想更近一步时，他的下巴突然被苏曼捏住。
“狄子啸，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对你是真心的吧？”
“......”
狄子啸愣住，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曼，“陛下，您在说什么啊？”
苏曼松开他的下巴，勾唇一笑，“若不是为了知道内奸是谁，你以为，我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虽然苏曼说得已经够决绝了，但狄子啸还是抱有希望，他勉强道，“你是不是因为我背叛你，生气才这样说的。”
“呵，我早就知道你跟内奸勾结意图动摇大永江山，你那些小把戏，我从未放在眼里。”
“你早就知道？”
狄子啸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不可能，你知道怎么还会待我这么好，在我中毒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活死人，只有你每天都会来我身边陪我说话，每天都会！你怎么可能不爱我！”
“因为，我知道你能听到呀。”苏曼笑盈盈地看着他，语调温柔。
可偏偏是这样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一句话，让他浑身发冷，他徒劳的张着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怎么知道他能听到。
见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苏曼好心解答，“你猜猜，你是为什么中毒的？”
“不要说！”
狄子啸捂住耳朵。
然而苏曼却没有这样轻易地放过他，她扳开狄子啸的手，一字一顿道，“因为那毒，是我下的。”
狄子啸双目赤红，他咬着牙道，“为什么。”
“为什么？”
苏曼似是看向他，又似是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
这个问题在大永国破，帝曼被士兵折辱时，她也问过。
可那时的狄子啸是怎么回答的呢？
苏曼揪住狄子啸衣襟，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若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说完，她不顾狄子啸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大殿。
走到门口时，她吩咐道，“把殿门都封死，任何人不得进去，不得跟他说话。”
外面的宫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质疑苏曼的决定，只能依言用木条封上门窗。
当苏曼出雁归殿时，她听到里面狄子啸愤怒的嘶吼声。
“帝曼！你居心叵测，冷血无情，你会遭报应的！”
“......”
苏曼扭头，看着头顶上‘雁归殿’三个大字，她微微一笑，“是会遭报应的，只是遭报应的不是别人，是你。”
-
平定了前朝，解决了狄子啸，任务便只剩下最后一个，抓出内奸。
好在狄子啸给了她不少有用的线索，她先回到勤政殿，分别用女相、户部侍郎、吏部侍郎三人的笔记一一比对。
可惜，没有一个人的笔记是吻合的。
难道，内奸不在他们三人之间？
苏曼不死心地把从狄子啸那得到的信跟所有官员的奏折都对照了一遍，虽然有字体相似的，但都不是一个人。
就在她努力找不同时，舞夏来报。
“陛下，慎刑司的宫人对弄霜严刑拷打，但她就是什么都不肯说。然后，她趁人不备，撞墙自尽了。”
“小卢呢？”
“小卢倒是都招了，只是他知道的不多。他说自己见过那位大人一面，虽然他带着兜帽，但能看出，是个男人。”
“男人？”
苏曼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不一定只有官员。
譬如，家眷。